直到部隊開拔,走出校場,走出陽翟城,廖淳沒有再說過一句多餘的話,少了泥鰍的呱噪大夥兒都沉默著,然而此刻的氣氛卻並不是沉悶的、沉重的,相反所有人的鬥誌都激昂著,廖淳那愛兵、惜兵的舉動遠勝過那些慷慨激昂的戰鬥檄文,這一刻這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黃巾兵士心中便隻有一個信念,追隨在廖頭領的左右,刀山火海誓死不離!


    此一次的出征有一個人沒有參與,他便是二當家陳嶺。自打老軍爺楊慶戰死、泥鰍徐驍失蹤之後,部曲裏便沒了管糧秣輜重的人,廖淳在眾人之中考量了一番覺得這陳嶺心思較細,也耐得住性子,適合幹這頭緒繁瑣的後勤工作,於是便把這“大總管”的位置交給了他。這番出征是去救援,有道是救人如救火,必須得快,而且潁川距離陽翟並不太遠,所以廖淳沒帶什麽輜重,所有人都是輕裝簡從,徑直奔赴潁川的。而這陽翟城這邊呢也剛好需要人來守著,於是陳嶺便被廖淳留在了陽翟,讓他帶著城中那些個老弱兵士守城。如果連這陽翟都丟了,那麽他們真的隻能打道迴南陽了。


    而有了專業的騎將,廖淳便把那“黃巾二十八騎”交到了鮑恢的手裏,說到這鮑恢跟“黃巾二十八騎”,廖淳又想起了“三河騎士”胯下的那些好馬,這一次巨大的打擊讓廖淳這半個月來把這件事情給忘得一幹二淨。但現在,踏著出征的號角騎在這馬背上,廖淳又突然想起了這茬兒,想起了被劫營的那一夜,那些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好馬又全給弄丟了,很是心痛。現在馬術教練是有了,但這“黃巾二十八騎”卻沒有一匹拿得出手的馬。看看自己和身邊眾將,包括那“黃巾二十八騎”騎著的馬,再看看鮑恢那胯下良駒兩下裏一比較,就知道什麽叫做差距了,現在大夥兒騎的馬簡直就跟毛驢一個德行,慢的要命。廖淳打算趁這次出征再去弄幾匹“三河騎士”的座下馬來,於是叫過鮑恢前來商議。


    聽到這頭領廖淳說又要去抓“三河騎士”的坐騎,鮑恢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廖淳是一臉的迷茫,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鮑恢說道:“那一夜我見徐驍在喂馬,我就知道你們根本不了解這些馬,或者說不了解我們‘三河騎士’, 不過話說迴來這‘三河騎士’以外的人也確實都是不了解的,那也我歸降後本來就想告訴你們這事,但當時我的心緒很亂,一喝酒便把這事給忘了。”


    廖淳在馬上轉身對著鮑恢抱拳道:“背棄自己的同袍弟兄確實是難為將軍了,也都怨廖某欲得將軍相助,才不得已逼迫將軍,將軍還望見諒。”


    鮑恢慌忙抱拳還禮道:“將軍此言折殺子光矣!階下之囚承蒙將軍不殺之恩已是感激涕零。今番又委以重任將這‘黃巾二十八騎’交付與我,我定然不負將軍紙托。然關於‘三河騎士’胯下坐騎,將軍尚有一事不知,這些馬匹都是經過嚴格挑選和訓練出來的,不同於一般尋常軍馬,每一匹馬都由每個騎手自己調教和訓練,許多時候騎手和他們的戰馬吃喝拉撒都是一起,晚上也睡在一起,所以這些馬是絕對效忠於自己的主人的。在戰場上,若是騎手摔下馬背,這些馬會就守護在騎手的身邊,等騎手從地上爬起來,是不會為了躲避危險而隨馬隊逃跑的;如果主人戰死了,這些馬則會守在自己主人屍體邊久久不願離去,數日內它們便也會憂鬱而死,而在它們死後,它們的皮則被用來包裹主人的屍體,這就是所謂的‘馬革裹屍’。”


    廖淳及身邊的將士被鮑恢的話所深深的震撼到,每一個“黃巾二十八騎”的騎手、包括陳幕、薑蘭甫等人都更加渴望能弄到這麽一匹,生死相依、不離不棄的戰馬,然而根據這鮑恢所說,要弄到這些馬卻又幾乎是不可能的。人群裏發出了一聲聲的歎息。


    鮑恢說:“要弄到這些馬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戰場的這些馬弄來是沒用的,隻要去弄那些個良種的小馬駒來自己喂養就可以了。”


    聽到鮑恢這麽一說,大夥兒又來勁了,有些人眼睛都開始放光了。這時那鮑恢又悠悠的冒出一句:“但這些小馬駒都養在澠池、曹陽、永寧三個地方,就在洛陽天子的眼皮子地下。”


    這時眾人恨不得掐死這鮑恢,澠池、曹陽在洛陽皇城的西麵,永寧在皇城的的南麵,這三個地方都在虎牢關以西,函穀關以東,如果連這裏都打到了,那皇帝老兒估計也已經被拉下馬了,這仗都打完了那還要這些小馬駒拿來做什麽?!煲湯喝嗎?還是用來做“烤乳馬”?


    這時二娃何邑冒出一句:“怎麽跟泥鰍一個德性,一句話就不能連著說完啊。”


    一提到泥鰍,廖淳的臉色頓時就黯淡了下來,大夥也都不再說話了,隊伍裏整個氣氛頓時又有些沉悶,薑蘭甫搖頭歎了口氣拍拍何邑的腦袋,那二娃何邑情知自己說錯了話,低頭吐了吐舌頭。


    這時已經望得到前麵潁川方向升起的滾滾濃煙,借著迎麵吹來的風還能隱隱聽到遠處傳來的廝殺聲,那種刀兵相交、矢石相撞的淩亂中夾著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震天動地呐喊聲,看來那邊的戰鬥早已經打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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