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五樓的病房中,走廊兩邊寂靜無聲,亮堂堂的陽光灑了進來,將四周照的明媚非凡。


    隻看著就覺得暖洋洋的,充滿希望。


    沒過多久,一輛裝著各種各種器械的小車碾過地麵,發出‘吱呦吱喲’的車輪聲。


    而推動小車的走來的,是一位亞麻發色的醫生。


    戴著天藍色醫用口罩,身材頗為嬌小,套著比自己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白色大褂,略顯滑稽。


    終於到了趙立乾女兒的病房門口,安沐探了探身子,兩隻圓圓的眼睛眨巴著自窗戶往裏瞧。


    這才發現隻有一個小女孩安安靜靜的捧著本書看,沒人陪護。


    她有些萎靡的深歎了口氣。


    本來想趁著她哥在忙沒時間搭理她,趕緊偷溜出來探聽探聽情況。


    可沒想到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隻有一個手受傷的小孩子。


    趙立乾女兒年僅六歲,連一年級都沒上,還是個幼兒園小孩子。


    她怎麽能對著一個孩子問這問那的?再者說小孩子能知道什麽啊?


    安沐無奈的搖搖頭,轉身就要推著小車離開。


    好不容易求來的偽裝工具,推了五分鍾就要還迴去了,真是可惜了她的巧克力賄賂手段。


    “唉。”


    也許是安沐多愁善感的磁場太大,小孩子又多敏感。


    隻是歎了口氣,那小小的女孩兒就看向了門口,慢悠悠托著自己受傷的手下了床。


    安沐不死心的又看了眼,想著也許那個大人去衛生間了呢?


    可還沒發現什麽,小女孩兒光著腳就一把拉開了門。


    小孩子的頭發鬆鬆軟軟的,仰著頭看安沐的眼睛,穿著醫院的兒童病服,多了幾分孱弱。


    四目相對,安沐突然覺得有些尷尬,她輕咳了聲,蹲坐下來,和小女孩處於平視的位置。


    “小朋友,你怎麽下來了?”


    在可愛事物的麵前,人都會不自覺的變溫柔,最為顯著的便是聲音,會又細又軟。


    當安沐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隻為自己的夾子音呆愣了一秒,而後便堆起了笑,看著麵前的小粉團子。


    這麽可愛,誰的心能不軟成一攤水呢?


    趙立乾的女兒名叫趙若依,在原劇情中也沒出現幾次。


    隻是,原來早在這個時間節點上,趙立乾就已經和她哥有過接觸了。


    安沐算了算時間,離那場醫鬧還有一個半月,大抵是今年十二月前後才會登上熱搜,而現在是十月中旬。


    麵前的小女孩兒眨巴著眼睛,微微側了下頭。


    乖巧又聽話的模樣隻看著就讓人心疼,手被綁的嚴嚴實實,架在半空,聲音清脆。


    “姐姐,你是要給我做檢查嗎?為什麽不進來?”


    六歲的小孩兒個頭不高,安沐蹲久了也有些難受。


    她點了點頭,又伸手捏了下圓滾滾的小臉兒,沒來得及感慨手感真好就直起身推著車。


    裝作很嚴肅的模樣,隻是彎著眼睛。


    “是的,小同學,現在請你迴到床上去,下次可不許不穿鞋就跑出來了,不然會生病哦~”


    趙若依反應也很捧場,一雙眸子睜得極大,活動良好的那隻手捂住了自己微張的嘴巴。


    一副很吃驚的模樣。


    身體卻誠實的往病床上走,踩著小板凳上了床,又蓋好了被子,板著一張小臉兒等著安沐的檢查。


    這迴又變成安沐不自在了。


    她就是一假冒偽劣的醫生,能做什麽檢查?


    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愧感席卷了全身。


    想她安沐上輩子活到二十出頭,這輩子滿打滿算也活了十八年,加起來都能當孩子她媽了。


    還騙小孩兒?


    安沐皺起了眉頭,又覺得這年齡不能這麽來算。


    她這輩子前半生根本沒想起過上輩子的事,而且總覺得自己過得糊裏糊塗。


    好像有什麽地方很不對勁兒,但具體什麽地方不對勁兒她又說不上來。


    除了家人對她的愛以外,所有的東西都被蒙上了層沙。


    真就叫一個渾渾噩噩的。


    所以她現在應該還是二十出頭!


    安沐隻是在外麵蹉跎了會兒,還是選擇進了房間。


    反正她主打一個不要臉。


    趙若依一直看著安沐,目光帶著信任。


    即使沒有家人陪同自己一個人在醫院也不哭不鬧,聽話乖巧的不可思議,倒顯得早熟。


    安沐目光沉了沉,裝模作樣的拿著體溫計放在了女孩兒的額頭。


    又在記錄表上寫下了‘體溫正常’。


    她輕輕揉了下趙若依的發頂,隨手坐在一旁,笑得還有些鄰家姐姐的意味。


    “依依,你這是怎麽受傷的啊?”


    趙若依一言不發,秀氣的眉心緊皺,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死盯著安沐,就是不說話。


    安沐摸了下自己的小臉兒,覺得笑得很和藹啊。


    為什麽麵前的娃娃卻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她一點兒也不理解。


    隻能從儀器下麵掏出自己的棒棒糖,還在趙若依的麵前晃了一圈,笑著問。


    “想不想吃糖呀?”


    趙若依畢竟是個小孩子,沒什麽心眼兒。


    看了眼安沐的工作牌,覺得她不像壞人,便點了點頭。


    安沐‘嘿嘿’笑了笑,當著小孩兒的麵打開了包裝袋。


    剛想遞給她吃的時候,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幕安逸蕭給她剝糖的畫麵。


    她當時也和趙若依差不多的年紀,還歡天喜地等著安逸蕭將糖喂到她的嘴裏。


    但偏偏,那顆糖就在她麵前飛了一圈,而後徑直的落到了安逸蕭的嘴中。


    安沐看著麵前的糖,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


    竟然也在趙若依的麵前飛了一圈,自由落體的落到了安沐的嘴中。


    她抿了下嘴巴,立刻感受到爆漿的甜意,這樣子吃好像真的比之前吃的甜不少。


    趙若依撇了撇嘴,眼神中都是對安沐無聲的控訴。


    卻極其有教養的沒哭出聲。


    隻是一直睜著兩隻大眼睛,看著安沐,一直看到她心懷愧疚。


    安沐泛出一股子羞愧,動作麻利的又掏出了另一隻,剝開放在了趙若依小小的手心。


    果然人長大後會變成自己討厭的人。


    果然自己淋過雨也得撕了別人的傘。


    果然世界上還算壞人多。


    趙若依體現的表現則是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乖巧。


    並沒有因為安沐的捉弄而生氣,或者表達不滿。


    她吃到了糖,眉毛更彎了,笑眯眯的對著安沐道謝。


    “謝謝姐姐,姐姐是個好人!”


    那聲音軟乎乎的,又好像在刻意撒嬌,一點兒也沒為剛剛的事情生氣。


    安.好人.沐瞬間打心底泛起了一股母愛。


    又乖又軟還會撒嬌的小姑娘,簡直就是天使!


    隻是沒等她和小姑娘好好套套近乎,就被熟悉的聲音給打破了恬靜和諧的畫麵。


    “沐沐,做什麽呢?”


    安逸蕭逆光而來,半倚在門口,眼神含笑。


    安沐有時候覺得她哥挺煩的。


    也有時候覺得她哥挺神的。


    無論她在醫院那個角落,隻要她出了辦公室,總會在一小時之內被抓迴卷子麵前。


    她咽了咽口水,看安逸蕭的目光都帶著些驚悚。


    “…哥,你怎麽來了?”


    【又又又找到我了?】


    安逸蕭沒理她,快步走進,摸了摸趙若依的頭頂,笑得和藹極了。


    “小若依手手還疼不疼?還有沒有別的地方不舒服?”


    趙若依搖搖頭,認真的去看安逸蕭的臉。


    “沒有疼。”


    坐在一旁的安沐卻嚴肅起來,繃著唇憋笑。


    同時也在絞盡腦汁的想安逸蕭在她小時候有沒有說過疊詞。


    【手手?哈哈哈哈哈哈,哥啊,手手哈哈哈哈】


    【你也有今天啊!我要被笑岔氣了哈哈哈,一米八幾的大漢子,你在人小姑娘麵前裝無害。】


    【哥啊還得是你啊哥哈哈哈,笑得越美手越狠,打針縫線都挺穩。】


    【手手不疼臉臉疼哈哈哈哈】


    安逸蕭:“……”


    還是太閑。


    他檢查了下趙若依的手腕狀況,又看了下別的指標。


    見都沒什麽問題,才看向安沐,伸手抬了下鼻梁上的金絲鏡片。


    安沐被盯的發毛,整個人正襟危坐,討好的對著安逸蕭笑。


    安逸蕭半晌沒說話,卻直直讓安沐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趙若依雖然年紀很小,但對周圍環境的變化異常敏感。


    她縮了縮身子,窩在雪白的棉被中,小心翼翼的打破僵局。


    伸出還健全的小手,拉了下安沐的衣服,疑惑極了。


    “姐姐,你衣服為什麽這麽大啊?好像戲袍。”


    安逸蕭揉了下趙若依的小臉兒,聲音溫和的能掐出水。


    “我們小若依,還知道戲袍嗎?”


    趙若依來了精神,眼睛中蕩漾著幽波,第一次在安沐麵前展現出這個年紀應有的活潑。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姐姐,沒有白色的戲袍的。”


    安沐低著頭,非常想把自己埋進地縫兒,這樣就不用去承受她哥的怒火,和寫也寫不完的試卷。


    顯然安逸蕭沒打算放過安沐。


    他輕聲笑了笑,薄唇有些泛白,黑沉的眸子看不出情緒。


    “那是因為這位姐姐她——腦子有病,小若依一定要離她遠點。”


    安沐:“……?”


    怎麽還帶人格攻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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