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撞壞了你的攤子,賠是肯定會賠,但這一堆東西,什麽都開不出來,更別提你說的這個價錢。”


    “這就是樁指定賠本的買賣,所以我們肯定是不可能給你這麽多的。”


    “我不知道你是被人騙了還是想訛我們,這就是普普通通沒人要的磚頭料,一堆破爛,根本不是你說的什麽冰種翡翠原石。”


    “我看你這店子,也開了有段時間,怎麽連冰種翡翠原石和磚頭料都分不出來?”


    那老板手指蜷曲著,隻覺得心涼,好像有一根小小的刺在心尖兒上紮了一下。


    滄桑的臉上露出一個似哭非哭的表情。


    還是覺得安然在欺騙他。


    “不…這不可能,你肯定是在騙我!這就是冰種翡翠!我花了大價錢買來的!”


    “你這小丫頭片子可真是心機!我這好好的原石讓你說成磚頭料,我還怎麽開門做生意?”


    他聲音都跟著提高了兩個度,大街上人本來就多,這一下子,直接吸引了不少人的圍觀。


    旁邊玉石店的老板站在原地看了會兒,這才走了過來,明顯是兩個相互認識。


    那人看起來有些年紀,頭發花白,臉上布滿了褶皺。


    他拄著拐杖,噠噠作響,步伐倒是健穩,兩步就來到了老板麵前。


    親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頗有老者的風範,視線柔和,好像能掐出水。


    “小李,你這是怎麽了?和氣生財,和氣生財,怎麽還和客人吵起來了?”


    安沐“哼”了聲,明還在氣頭上。


    安然表情倒是平淡如水,目光灼灼的看著那老人手腕上的玉牌。


    有些像那位的手筆。


    被叫做小李的老板苦著一張臉,眉頭緊鎖,像一隻可憐的小狗找到了靠山。


    “陳伯伯!你看看這兩人!非說我收購的冰種翡翠原石是磚頭料!她們明顯是看我好欺負!”


    “撞了我的攤子還不想賠償,還詆毀我的石料,小小年紀就這種心腸!兩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


    小李又放大了音量,想要把這件事給鬧大一樣。


    安沐可最不怕事情大,本來就天熱脾氣暴,這人還故意找茬。


    “不是我說,臉就這一張,就不能省著點丟?你自己看看你這料子,還有臉說這是冰種翡翠的原石?”


    “你可真是長得有創意,活得有勇氣哈!什麽都不懂你開什麽店呢!但凡是個懂行的人都能看出來翡翠料子和磚頭料的區別吧!”


    “自己學藝不精就學藝不精,你讓這老人家自己看看!這到底是什麽料子!一件破事給鬧的!”


    安沐一手叉腰,一手握著扇子扇風,氣唿唿的。


    倒是和在安家五子麵前非常不同。


    安然心裏暗自發笑,但也沒在這種時候拆安沐的台。


    被叫做陳伯伯的老人家絲毫沒受影響,自顧自彎下腰打量了兩眼還躺在地上的石塊。


    大大小小,遍地都是。


    他隻看了幾秒就直起了腰,看小李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


    “小李,你跟我說,這是誰賣給你的?”


    天氣太熱了,小李的後背都被汗水給浸濕了一大片,額間流著水滴。


    他不明所以的看著麵前的陳老,滿是疑惑。


    “是市場西邊的【賭石之王】,他說自己有一批好料子,就全給了我,說這全是冰種翡翠原石”


    安沐兩隻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小心翼翼的瞅了眼安然。


    【哦豁~撞馬甲了喲~】


    【什麽賭石之王,真是太歲頭上動土、大水淹了龍王廟,我姐才是賭石之王,名副其實的最能撿漏的撿漏王!】


    【big膽!到底是何人!敢在我姐麵前披她的馬甲!】


    安然身子一僵,手指緊了緊,心裏止不住納悶,這傻子連她是賭石之王也能知道?


    陳伯伯恨鐵不成鋼的緊咬著牙,拿著拐杖的手都在哆嗦。


    他唿吸急促,身形跟著顛動,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將棍子掄到小李身上一樣。


    “什麽冰種翡翠原石啊!哪裏有這種原石啊!我的蠢孩子,你這是叫人給騙了啊!”


    “這就是一堆無高翠的大塊毛料,一堆不值錢的磚頭料啊!”


    “你看看這大咧口子,誰家好原石長這樣啊!你真的,就是讓人給騙了啊!”


    小李倒吸了口涼氣,難以接受的搖著腦袋,身體好似枯木一般無法動作,麻木極了。


    本來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一瞬間直直彎了下腰,仿佛萬念俱灰。


    “不,不可能!陳伯伯,你不要騙我啊!蘇小五就是賭石之王,他當著我的麵開出了好多冰種翡翠!”


    小李整個人都好像被抽空了,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


    陳伯伯喘著粗氣,形如枯槁。


    “這世界上隻有一個【賭石之王】,他怎麽可能會悄無聲息的來到緬甸!你這個傻孩子啊!”


    小李還存著一絲僥幸,反駁道。


    “他是蘇家請來參加賭石大會的,這不會錯的,他就在城西頭,這就是冰種翡翠原石!你在騙我!”


    “陳伯伯,你再看看,這真的是磚頭料嗎?”


    青年顯得更滄桑了,兩隻眸子滿是絕望,漫著淚水。


    安沐心揪了一下,打心底湧上了一絲同情。


    四顧茫然的看了下身後的老陳和安然,不知所措。


    倒是陳伯伯先迴過神來,衝著安沐和安然道歉。


    “對不起啊,小李家裏最近出了點事情,衝撞到你們我替他道歉,你們別見怪啊。”


    安沐撅著嘴巴,想了想還是自己先碰的人家攤子,兩個人都有錯。


    “好吧好吧,哎,你別哭啦!你說說,這多少錢,我賠給你就是了。”


    可那老板一直沉溺在自己的痛苦中,連理都不理安沐。


    安沐討了個沒趣,大小姐脾氣也跟著犯倔。


    “哎,我說了你這就是磚頭料,你還不信,非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你一個原石店老板被人騙了。真是夠蠢的!”


    扇著扇子的手揮舞的更快了。


    【哎,沒辦法呀,我的人設就是刁蠻任性的大小姐,我不能ooc呀。不過現在想想,我本來好像也就是這個性格哎。】


    【改明兒真的要跟四哥去演戲哈哈哈,我這演技,連我爸來了他都得喊聲安老師哈哈哈!】


    安然站在一旁,挺直了背脊。


    如果這人說的是真的,那這件事就有意思了,她得去會會這個【賭石之王】


    陳伯伯是個人精,他拽了拽安沐的衣袖,陪著笑臉。


    “這位姑娘啊,你別生氣啊,這店本來是小李他爸爸的,可前幾天老李他氣得生病住院,隻好臨時將這店鋪交給小李經營。”


    “這孩子啊,從小就對賭石不感興趣,一心一意去學習,認不出來原石料子很正常。”


    “這是被錢逼急了,家裏也不富裕,就指著這個小店過活,也是貪小便宜想要大賺一筆,為他爸爸治病。”


    “才入了別人的圈套,真是麻繩專挑細處斷啊,這下子,老李的醫藥費都可能交不上了,唉!”


    陳伯伯長長歎了口氣,搖著頭,好像在為老友惋惜。


    安沐暗自咂舌,還有這隱情?


    她瞬間覺得自己不是個人,將這件事鬧大,也就說明會讓他們家店丟了個大臉。


    染著汗漬的眉目緊皺,滿是擔憂的注視著正沉浸在悲傷中的小李。


    “對…對不起呀,我就按你說的那個價錢賠給你成嗎?你別哭了,哎呀,我是真不知道這件事!”


    “我不知道你也是被騙了,不然我肯定會好好跟你講話的呀,你別難過了,我真的賠你就是了。”


    安沐苦著一張小臉,不斷的致歉道歉,眼眶霎時間紅了。


    小李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他摸了把淚水,直起了身子。


    “不…不用,不是你的錯,你不用道歉,這就是一堆沒有用的磚頭料,是我識人不清,才被騙。”


    “這惡果應該是由我來承擔,不應該是你這個小孩來替我擔,你可以離開,不用你賠了。”


    “都是我的錯啊!是我鬼迷了心竅!嗚嗚嗚!我花錢買了一堆破爛石頭迴來,是我害死了我爸!”


    那青年越說越難過,到最後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痛哭出聲。


    安沐哪裏見過這種場麵?


    共情能力太過強悍有時候也是一件壞事。


    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兩隻眼睛跟著溢出了淚,大有一種說哭就哭的念頭。


    安然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大手攬上了安沐的肩膀,從另一邊捏住了她肉乎乎的臉蛋子。


    “不許哭。”


    語氣冷冽,帶著一股子寒氣。


    安沐打了個寒顫,還真就止住了淚,朦朧著眼看安然。


    【幹嘛…你看看他多可憐,多正直,還不要我賠,真是…】


    【姐啊,他真的好可憐嗚嗚,他有什麽錯啊,他隻是想掙點錢給他爸爸治病。】


    【我真的哭死,這大孝子,這愚蠢的大孝子,這沒長腦子的大孝子!】


    安然:“……”


    安然深吸口氣,收迴了手,動作利落的蹲下了身,兩隻眼睛死死盯著小李。


    “別哭了,哭是最沒有的辦法,你哭那賭石之王能把騙你的錢還給你嗎?你哭你爹就有錢治病了嗎?”


    好像…還真能…


    就安沐這傻了吧唧的樣子,但凡她不在這裏,那這傻子肯定幫人幫到底,即給錢又帶人治病的。


    安然收迴了思緒,正色道。


    “擦幹淨眼淚,現在,跟著我,去找什麽狗屁賭石之王,把這一堆磚頭料甩到他臉上,讓他把錢還給你,懂?”


    “這才是最有效的解決辦法。”


    女孩神色不變,動作也沒變,長發低垂在胸前,連眼神都透著兇光。


    但安沐就是覺得她姐在發著光。


    好像慈悲為懷救世濟人的天使。


    可下一瞬間,她就看見她的天使動作麻利的將落在地麵上的磚頭料給搬了起來,還羅列好好幾塊…


    安沐一言難盡,倒吸口氣。


    【…姐啊啊啊,你是個女孩子啊啊,你是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啊!】


    【林黛玉倒拔垂楊柳也不過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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