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星策所在的洛城前方還有高明湛鎮守的定古城,赫沁大軍突然沒了消息,北梁王新喪,他便迴了中州大營。


    營帳內,顧時笙正盯著沙盤發愁,孟希言和喬星策也是愁容滿麵。


    孟希言道:“聖君,如今赫沁大軍突然失了蹤跡,他們有五十萬大軍,我們不敢擅自帶兵過河追擊,怕中了對方的埋伏,又怕對方突襲,如今三州將領都惶惶不安,還得派小隊出去查探。”


    “嗯,此事我考慮一下讓誰去,如今瓊華突然失了音訊,我們不知道對方大軍行蹤,萬事都得小心。”顧時笙想了想,轉而問道“大哥拿迴來的圖紙,軍器所做的如何了?”


    孟希言麵露難色道:“聖君,雖說咱們北梁有自己的軍器所,但投石車還是京中的軍器所做的好些,聖君沒讓陛下安排,可是有什麽顧慮?”


    “老孟,你糊塗。”朱華白了他一眼道“如今陛下身份不明,這圖紙落在他手上難保哪天他要用這玩意對付咱們北梁!”


    “我覺得陛下應該不至於這麽做。”


    “那是你覺得,若他真的是···”


    “砰!”顧時笙黑著臉,一掌拍在桌上。


    帳內瞬間鴉雀無聲。


    顧時笙一陣的煩躁卻隱忍不發,那日在場的人太多了,消息傳的太快,想封鎖時早已經控製不住了,如今幾乎人人都知道蕭洵和敖登的關係···


    “聖君。”一直沉默的喬星策突然開口道“末將請命帶人去尋敵軍的蹤跡。”


    顧時笙抬眸掃了他一眼,過了一會才道:“嗯,老孟安排一下。”


    天色漸暗,有人急急忙忙的進了營帳附耳在顧時笙耳畔說了些什麽,就見顧時笙的眉頭擰的更緊了。


    孟希言見他臉色不好,正想開口詢問,顧時笙已經匆匆出了營帳。


    夜晚,淩霜院的主屋燈火通明,院中的池子蛙聲終於消停了許多。


    餘青鬆一迴來就帶著兩個羽林衛挽著褲腿和袖子一頭紮在池子裏抓青蛙,一旁還有兩個提著燈籠照明的。


    餘青鬆剛將最後一隻製造噪音的小東西抓上來,就見季懷明端著一盅湯進了院子。


    “季公公!”餘青鬆從池子裏爬上來,他滿手滿腿的泥,隨手將手中的青蛙丟給一旁的羽林衛,就湊到了季懷明麵前。


    季懷明總是冷冷清清,看到餘青鬆滿手泥湊上來,下意識的端著盤子往後退了一步。


    餘青鬆見他避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在身上擦了擦手,小聲道:“事情已經安排妥當了,陛下什麽時候走?”


    季懷明聞言,忙警惕了環顧了一下四周,見沒人,才對著餘青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餘青鬆還想說什麽,忽聞身後房門被打開。


    “懷明!”蕭洵看著院子裏的二人,問“聖君迴來了嗎?”


    季懷明立刻掛起招牌笑臉走上前道:“迴來了,不過這會陛下還是別去找他了。”


    “怎麽了?”


    季懷明道:“方才奴才過來時,見府中的人都被叫去了,聖君發了好大的火,正挨個訓著呢!好幾個挨了板子,怕是今晚沒那麽快能忙完了,陛下這幾日都沒睡好,奴才燉了盅燕窩,陛下喝了早些歇下吧,別等他了。”


    蕭洵隱隱察覺跟今日下毒之事脫不了幹係,他有預感顧時笙今晚會見他。


    夜色愈濃,房內燭火未熄,蕭洵側躺在床上,睜著眼,等著那人。


    少頃,房門被推開了一個小縫,蕭洵闔眼假寐,想看看對方會不會留下來。他感覺身後有人進了房間,那人走到桌旁似是放下了什麽東西,輕手輕腳的準備出去。


    蕭洵一陣心酸,他坐了起來看著那個正準備開門的背影。


    “你還要走?”蕭洵本想好好說話,可一開口卻成了哭腔。


    顧時笙沒有迴應,也沒有別的動作,隻是站在那,背對著他。


    蕭洵鼻尖發酸,他站起身,走了過去,從背後抱住了顧時笙,聲音低低的懇求道:“阿笙···別走,求你了。”


    顧時笙有一瞬間的心軟,他深吸一口氣,冷聲道:“桌上的折子記得蓋璽。”


    蕭洵瞥了一眼桌上的放著的折子,默默的鬆開了手,拿起桌上的折子,看了一眼。


    他看著那抹背影問道:“你要做北梁王?!”


    顧時笙沒有迴答他。


    蕭洵苦笑了一下,濕了眼眶,“那我怎麽辦?”


    顧時笙忽然轉過身盯著他:“你希望我怎麽辦?”


    “阿笙···”蕭洵忍著落淚的衝動說道“我知道你現在生我的氣,怪我不告訴你實情,可我,真的沒打算瞞你,隻是還沒到時候。當初父皇殺了你父親,你也沒有怪我,你愛的人不隻是我嗎?跟我是誰的兒子有關係嗎?我還是我啊,我沒變···”


    “別說了,我不想聽這些。”顧時笙煩躁的打斷他的話,咬牙道“慶禦帝是個蠢貨,他被人利用坑害忠良,可敖登不一樣,他是顧家的世仇,你知道他手上有多少條顧家人的性命嗎?他手上沾著顧家三代人的血,如今我大哥的頭顱都還在他手上,我們顧家與他不共戴天!他的兒子卻成了大黎的皇帝,成了我的妻!你讓我情何以堪?讓北梁的英烈們如何瞑目?”


    蕭洵顫抖著握緊了雙手,好似被人澆了一桶冰水一般,他唇瓣微顫,看著顧時笙問:“你既然認定我是他兒子,那你為什麽不把我送過去換迴你大哥的頭?或者把我的頭送去給他!這樣你也痛快了!你又何必管我會不會被人暗殺?!”


    “你以為他稀罕你嗎?”顧時笙紅著眼,惡聲道“他能為了奪權親手殺了自己養大的兒子,你一個不在他身邊長大的孩子,死就死了,又能對他造成什麽傷害?”


    蕭洵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他苦澀的笑了笑,問:“如果我真是他的孩子,你要我如何?把骨血剔了還他嗎?”


    顧時笙胸口陣陣悶痛,他撇過臉冷聲道:“從現在開始你就在這個院子裏待著,哪也不別去,沒人動的了你。”


    “你要軟禁我?”


    顧時笙不做迴複,隻說:“我如今要對付赫沁大軍,沒時間查你的身世,在拿到證據證明你不是敖登的兒子之前,你還是皇帝,京中送來的政務還是你來處理。”


    “如果有證據證明我真是敖登的兒子,你當如何?”


    顧時笙煩躁的斜睨了他一眼,咬牙道:“我保你不死,僅此而已!”


    “嗬···”蕭洵心涼了半截“保我不死···然後關我一輩子嗎?”


    顧時笙不答,轉身離開,如果蕭洵真的是敖登的兒子,想要保他性命都不知要頂住多少壓力。


    “阿笙!”蕭洵叫住他,忍著眼淚,顫聲問道“那樣,你還會要我嗎?”


    這個問題還是沒有答案,顧時笙開門離開了。


    季懷明推門進來時,就見少年失魂落魄的癱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眼圈和鼻尖紅紅的…


    “陛下。”季懷明蹲下身,伸手替他擦淚“原諒奴才僭越,別哭了,再堅持幾日就好。”


    蕭洵根本沒聽進他的話,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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