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寒木當場怔住,連唿吸都輕了,袖中的手慢慢的攥緊了。


    半晌,他才從容道:“先生認錯人了,容玉太子已故多年,在下怎麽會是容玉太子呢?”


    君山頓覺的心中升起一股涼意,他的眸子暗淡了幾分,自嘲的笑了笑:“罷了,告辭···”


    說罷便轉身離開,可一轉身,他的淚水卻不受控製的滴落,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每一步都無比的沉重···


    一旁矮牆後,顧時笙雙手環胸,靠在牆上,他本跟著蕭洵而來,卻不想聽了這麽一出,就在他想離開之際,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南宮寒木還是追了去···


    歸鶴山莊的門口停著君家的馬車,君山在隨從的攙扶下準備登車,他最後迴頭看了一眼歸鶴山莊的牌匾,目光惆悵,心髒隱隱作痛,他迴過頭,抬腳踩上馬蹬···


    “先生!等等!”南宮寒木一瘸一拐的追了出來,即便是隔著麵具也能感受到他的急切。


    君山怔怔的迴頭看他,眸中晶瑩立現,他揮揮手讓眾人迴避。


    “玉哥哥···”君山緩步走向他眼中的晶瑩終是落了下來,他啞聲道“你真的還活著!”


    南宮寒木喉間哽咽,他吞咽了一下道:“先生真的認錯人了,先生是客,在下來送一送先生!望先生一路順風。”


    君山的臉色僵了僵,轉而變成了無盡的失望,他轉過身,卻又萬分不甘,他愛了半輩子的人就在眼前卻不肯認他···


    “蕭容玉!”君山再次麵對他,心中的委屈和不甘瞬間如潮水般湧出,他含淚質問道“為什麽啊?!為什麽你還活著卻不來找我?我為你守了半輩子!你卻躲在這裏,二十七年啊!蕭容玉!你我初識,我才十四,東宮相伴六年,你許我一世繁華,許我白頭不相負,你出事那年我才二十,如今我都四十七了···蕭容玉,我的人生又有幾個二十七年?”


    “我···”南宮寒木的話哽在喉頭,像是做了萬般掙紮,最後還是垂下了眸子。


    “夫君!”一個溫和的聲音從南宮寒木的身後傳來,一個裝扮素淨的中年女子從莊裏走了出來,她上前自然的挽住了南宮寒木的胳膊,笑容溫婉又親和。


    君山頓時震驚了,眼淚含在眼眶,他愕然的看了看那女子,又看了看南宮寒木,仿佛再要一個解釋。


    “這位是君山先生吧?我叫春華!寒木的妻子!”春華笑容炎炎道“方才聽師父說莊子裏來了位容玉師兄的舊識,寒木出來相送,這幾日忙著莊外的事,緊趕慢趕的,還好趕上,前來送一送先生!”


    君山頓覺心頭一陣寒涼,唿吸發顫,他感覺自己就像個笑話,站在這愈加無地自容。


    寒木不凋,春華吐豔···


    寒木春華···


    嗬···嗬嗬···真是好一對璧人···


    他一句話也沒說,眼裏的光卻消散了個幹淨。


    南宮寒木看著他神情的變化,心痛如絞,他還是故作輕鬆開口道:“先生此去齊州,一路平安!他日有緣再見!”


    君山涼涼的看了他一眼,還是轉身抬手鄭重的行了一禮,一如他們初見時,隻是當時的他穿著女裝,青澀又懵懂的對著他行禮,而今一身傷病,垂垂老矣···


    他的聲音中再無任何感情:“小臣拜別殿下,此後,你有你的清歡渡,我有我的不歸路,望殿下憐取眼前人,莫再相負,後會···無期···”


    莫再相負···後會無期?南宮寒木心髒陣陣抽痛。


    君山上了馬車,馬車啟動,緩緩駛離。


    車裏的君山,看著手中那已經發黃的平安符,那是蕭容玉出征時,他於城門贈與他的太子殿下,他依然記得那日風很大,蕭容玉一身戎裝英姿勃發,他將求來的平安符小心的放入他的掌心···


    蕭容玉將那平安符放在胸口的位置,他說:“小山,你在這,等我!”


    那時的他滿眼希冀,一句“等我”,他就真的傻傻的等著他,這一等便是二十七年···


    君山自嘲的笑了,笑的撕心裂肺的疼,他隻覺得自己這一生就是個笑話···


    “咳···咳咳咳···”他忽然捂著口猛烈的咳了起來,胸口的劇痛讓他瞬間白了臉色,他攤開手中的帕子,赫然是一灘殷紅。


    小小的平安符終是沒保住他的太子殿下。


    他眼眸含淚,苦澀的笑著,自說自話著: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


    莊子外的二人目送著馬車走遠,春華這才放開寒木的手臂,歎息道:“師兄這是何苦?每年都去偷偷看他,現在人就在眼前了,都認出你了,你還不肯跟他相認,隻怕他是要恨你的!”


    南宮寒木強扯起一笑,卻濕了眼眶:“他苦了這些年,如今我一個殘缺之人,什麽也給不了他,何必再徒增他的苦惱?倒不如讓他死了心,好好為自己而活。他才四十七,興許還能娶妻生子,兒孫滿堂。”


    他雖這麽說著,卻難掩眸中痛苦之色。


    春華看了他一眼,惋惜的搖了搖頭,正欲轉身迴去,一迴頭卻見旭黎正負手站在門口。


    “這···”春華輕咳了一聲,與旭黎簡單的頷首致意便離開了。


    南宮寒木迴頭看到旭黎,他不知道對方什麽時候就在了,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不該這麽對他!”旭黎開口道“他這些年過的不易。”


    南宮寒木不自覺的低了頭,果然,旭黎都聽到了,終是瞞不住了。


    旭黎走到他麵前,濕了眼眶,她顫抖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麵具:“沒事,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南宮寒木深唿吸了一下,還是開口喚了一聲:“皇姐!”


    “嗯!來,讓皇姐好好看看你!”旭黎含淚笑了,她像從前一般拉著弟弟的手進了莊子···


    ***


    蕭洵的毒已解,玉竹來辭行,來給蕭洵最後請一次脈。


    蕭睿無聊的趴在桌子上看著玉竹給蕭洵把脈。


    待玉竹收迴了手,韓玉問:“玉竹大師,陛下如何了?”


    玉竹看了他一眼道:“陛下的毒無礙了,可身體已經被幾次毒發折騰壞了,需要一段時間靜養,不可操勞,更不可憂思過度,在下還有一急事,馬上就得走了,我開個藥方,陛下迴去後讓太醫照著藥方抓藥喝上兩個月,切勿懈怠。”


    蕭洵淡淡一笑道:“有勞大師了。”


    “陛下客氣了!”玉竹看了看他,真是太像了,如今醒著,睜開了眼睛越看越像,讓他總忍不住多看幾眼。


    蕭洵察覺他的眼神,問道:“大師從剛剛就一直在看我,可是···有什麽不妥?”


    玉竹被拆穿,有些尷尬道:“沒什麽,隻是覺得你很像一個人。”


    “像一個人?”


    “嗯···”玉竹低頭邊寫藥方邊道“我年少時去過赫絨部,也就是沁國之地,在那裏見過一個奇女子,名喚其其格,但隻有過一麵之緣。”


    蕭洵心生好奇,問道:“哦?是什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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