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的馬車在小路上疾馳,葉嵐在前方駕車,他駕車技術極好,即便是小路也能輕鬆躲避坑窪。


    蕭洵昏睡的,可身體裏如無數蟲蟻啃噬,又似無數爪子在抓撓,劇烈的疼痛讓他再度疼醒,喉間如烈火灼燒一般,起身嘔了一大口暗紅色的血。


    他頭暈眼花,身體仿佛被人從裏撕扯開一樣,疼的他咬緊牙關,眼前的一切都出現了嚴重的重影,好似下一刻又要昏睡過去。


    “醒了?”一個深沉又陰寒的聲音響起。


    蕭洵抬眸看到了兩三個蕭宸的重影,三個蕭宸?太可怕了!


    他用力甩了甩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一杯水突然潑到了他臉上,他勉強清醒了些,眼前的重影也消失了。


    蕭宸又遞過來一塊帕子,他看了對方一眼,還是接了過來,擦了一把臉,才勉強撐起身子靠在車裏的軟墊上坐好。


    蕭宸哼笑一聲:“長本事了,騙了我這麽久!”


    蕭洵渾身無力,連說話都使不上力。


    “布防圖沒在你身上,哪去了?”


    蕭洵隻是白了他一眼,難受的不想跟他說話。


    蕭宸眼睛眯起一個危險的弧度,他一把掐住了蕭洵的脖子,壓著怒意,咬牙道:“是我這段時間太寵你了是嗎?把我騙的團團轉,好玩嗎?啊?”


    蕭洵本就難受,被他這一掐險些背過氣去。


    他艱難的扯起一抹得逞的笑:“當然···好玩···你這麽聰明的人,機關···算盡,也能被我騙的團團轉···能不好玩嗎?”


    “你覺得好玩···”蕭宸氣笑了,他鬆開了蕭洵的下頜,拔出匕首,勾起一抹瘮人的笑,拿著匕首在他麵前比劃著“怎麽辦呢?這麽調皮,我該怎麽罰你呢?是剁了你的十根手指還是···打斷你那雙愛逃跑的腿?”


    蕭洵聽的毛骨悚然,眼睛一直盯著他手中的匕首,蕭宸這樣的變態是真的什麽都做的出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


    “你有本事就殺了我!”


    “殺了你?”蕭宸冷笑一聲,他輕輕撫摸著蕭洵蒼白的臉“我怎麽舍得殺你?既然馴服不了你,我也要將你捆在身邊,你那麽喜歡跑,我就挑斷你的手腳筋,拿狗鏈鎖在身邊日日折磨,我就不信,一日不行,百日不行,千日還不成嗎?”


    他一邊說還一邊拿著匕首抵在他的手筋處,刀尖沒入血肉,一滴殷紅已經已經逐漸變大。


    手腕間的刺痛傳來,蕭洵知道這人是真的做的出來,可再大的苦難他都受過了,又何懼一根手筋,他鄙夷的瞪著蕭宸,笑了:“嗬!你盡管來,隻要我不死···你遲早會死在我手下!”


    “嘖嘖嘖,嘴硬的樣子可令人懷念啊!”蕭宸猛的收迴匕首狠狠的釘入馬車門框上,捏著他的下頜強迫他看著自己“比起你現在的樣子,還是裝傻的時候可愛些!”


    蕭洵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讓我覺得無比惡心!”


    蕭宸心頭仿佛紮了一根刺一般,他捏著蕭洵的下頜,照著那張毫無血色的唇狠狠的咬了一口,蕭洵吃痛,卻無力推開他,很快他便感覺到一股鐵鏽味彌漫在唇齒間。


    蕭宸放開他,手指輕輕摩挲著他微腫的下唇,輕蔑的嗤笑道:“其實,那晚你也很享受吧?”


    蕭洵聞言,頓覺的血液衝上頭,瞬間紅了眼眶。


    蕭宸還不解氣,繼續刺激他:“我的技術,便是閱人無數的君卿也都覺得是頂好的,你那麽快找借口停了,不會是怕自己動情吧?”


    蕭洵頓覺胸口壓著一塊巨石一般,眼淚不爭氣的落下,他目眥欲裂,發了狂一般撲過去就想弄死對方,卻被蕭宸輕鬆的控製住了雙手。


    “怎麽?現在覺得委屈了?”蕭宸看著他眼眸中的一片晶瑩,嘲諷道“為了騙我,犧牲這麽大,心裏不好受吧?”


    蕭洵瞳孔驟縮,唿吸瞬間停滯,噩夢似乎與現實徹底融合,與蕭宸的不堪,西院的恐懼,掙紮,絕望,肮髒,那些人醜惡的嘴臉猶在眼前,讓他陣陣惡寒,身體止不住的發抖···


    腦海中那揮之不去的一幕幕每晚都在他的夢中無休止的輪迴,像是一雙無形的手,將他撕扯的血肉模糊。


    “啊啊啊啊!!!!”他崩潰痛哭,因內心極致的痛苦占據了他,額上的青筋顯得格外猙獰,比起身體的疼痛,精神的折磨更讓他痛苦不堪。


    “蕭宸,你殺了我吧!你行行好···殺了我吧!求你···殺了我吧!”


    他痛哭流涕,痛苦到無法唿吸,他要瘋了,恨不得將自己剝掉一層皮,把他們碰過的地方統統剝掉,甚至把整個身體都換了···


    “殺了我···殺了我···”他的聲音愈發虛弱,像是溺水的人逐漸沒了沉沒湖底,再無力掙紮。


    蕭宸沒想到蕭洵就這麽崩潰了,像是強忍壓抑多日的痛苦瞬間吞沒了他一般,讓他失去了理智···


    他的話竟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想到西院那肮髒的一幕,他怔愣的看著蕭洵痛不欲生的樣子,他的心竟也在陣陣抽痛,他本以為將對方拉進泥潭,便能與他一樣,可對方卻比想象中脆弱,好似要溺死在泥潭中一樣,他甚至害怕墓室中的一幕會再次發生···


    蕭宸一把抱住了他,終是心軟了,怕他找機會尋短見。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已經替你殺了他們了,別怕,他們已經死了···”


    他緊緊的抱著懷中奔潰的人,右胸口的疼痛也不如他此刻內心的煎熬,蕭洵的哭聲仿佛一聲聲扣在他心頭。


    “蕭宸···”他絕望又痛恨的流著淚,仿佛支離破碎的娃娃,他無力的控訴“為什麽···我從不害人,為什麽要遭受這些···我到底···做錯了什麽···隻因一句話,你就要毀了我···”


    蕭宸沉默不語,隻是緊緊的抱著他,直到懷裏的人身體驟然軟了下來,再次昏了過去,他才將人放迴軟墊上。


    他心煩氣躁的收起被他釘在門框上的匕首···


    為什麽呢?也許是他身在地獄,就見不得他人活在陽光下,就想將人拉下來與自己同行。


    可偏生這人遭受了一切,明明幾次在地獄邊緣了,卻依然不願踏入這黑暗···


    他不服!為什麽蕭洵能做到?明明就是個連自保都費勁的人。


    看著昏睡的蕭洵,即便他萬般抵觸自己,也是他費了好大的心思弄到手的,他便是死也不會放手,哪怕拉著對方跟自己一起死···


    蕭宸一行人,路上途徑小茶館,停馬休息。


    葉嵐端著吃食,正準備掀開車簾,就聽見車內隱隱傳出蕭洵虛弱的囈語。


    “不···不要···滾···滾開···滾開···”


    他敲了敲車門才敢掀開車簾,還未來得及看清車內的人,一把浸透鮮血的帕子就遞了出來,蕭洵一路上嘔了好幾次血,十幾條帕子都染了血。


    蕭宸沉聲道:“拿去洗洗!”


    葉嵐接過他遞出來的帕子,抬眸看了一眼車內要死不活的蕭洵,


    “主子!”葉嵐將吃食遞給他,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他病的這麽重,已經連著兩日進不了食了,遲早活不成,咱們眼下入了豫州,豫州人多眼雜,帶著他隻怕要拖咱們的後腿,主子要不還是把他丟下吧,尋幾個人看著,待他日穩定了再將人接來。”


    蕭宸瞪了他一眼,接過他手中的吃食,冷淡道:“滾!”


    葉嵐深知蕭宸的脾氣,不敢再說話,隻好放下車簾子。


    “等等!”蕭宸突然叫住了他。


    葉嵐以為對方聽進自己的話,忙折了迴來,掀開車簾:“主子!”


    “去找個大夫來!”


    葉嵐一聽,瞬間垮了臉,他無奈道:“主子,我們暴露了行蹤,後麵還有追兵,馬車本就不如他們馬跑得快,再做停留,隻怕他們要追上咱們了。”


    “你且去找,我自有安排!”


    葉嵐哭喪著臉,他現在越來越覺得蔡彬說的沒錯,這個蕭洵就是個禍害,該殺了,否則遲早要壞事。


    蕭宸不耐煩的嗬斥道:“發什麽愣?還不去?”


    葉嵐隻好耷拉著臉,心不甘情不願的去小茶館打聽哪裏有大夫。


    蕭宸摸了一把蕭洵的額頭,微微蹙眉,竟然這麽燙!怎麽老是生病?


    不一會,葉嵐就迴來了。


    “主子,這附近沒有醫館,但過了前麵的大橋,不到三十裏就到尹滄城,那裏有醫館!”


    “嗯,走吧!”


    葉嵐雖是萬般不願,還是上車駕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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