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駛在街道上,車外是嘈雜的叫賣聲。


    蕭洵審視著眼前的顏故淵,他確信對方有什麽事在瞞著他。


    顏故淵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他笑笑道:“陛下怎麽這麽瞧我?”


    蕭洵無聲歎了口氣:“阿淵,有什麽事不能告訴我嗎?”


    “沒有,別亂想。”


    “你若不告訴我,我還是會找機會問君卿的。”


    看著對方篤定的眼神,顏故淵無奈道:“你又何必這麽執著呢?我不想讓你知道自然是為你好。”


    “我知道,可我不是孩子了,有些事我一定要知道,你告訴我,是不是有什麽我忘了的。”


    顏故淵眼底神色複雜,他心疼的摸了摸蕭洵的臉頰:“你要知道,人都是趨利避害,那些被遺忘的自然是對你不利的。”


    “阿淵···”


    “噓~”顏故淵的手指抵在他的唇瓣,指間的柔軟像是一股電流擊中了他的心髒一般,他慌亂的收迴手。


    他緩了緩神色道:“我有正事同你商量!”


    蕭洵知道顏故淵的性子,他不願說的,沒人能讓他開口。


    他歎氣道:“什麽事?”


    “攝政王和禁軍的人幾乎將城外城外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人,而且昱王府的人包括那所學堂都在監視下····”顏故淵沉思了一會繼續道“我想了一晚上,睿兒現在可以說是蕭宸的保命符,以蕭宸的性格,這樣重要的人他絕對不可能放在自己的視線外。”


    “你該不會覺得人在昱王府吧?”


    “不可能,昱王府裏麵必然有攝政王的人,攝政王至今沒有讓人去搜昱王府便是最好的證明。”


    蕭洵垂頭喪氣的耷拉著腦袋,低落道:“那你覺得還有其他可能嗎?”


    “自然!”顏故淵看著他“這便是今日我找你的目的。”


    蕭洵抬眸看他,似乎不抱什麽希望。


    “昱王很聰明,昨夜我從容九處得了一本蕭宸從前寫過棋道心得,他這樣的人往往會出其不意給你一擊,所以···”顏故淵認真的看著他,語氣嚴肅“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好好想想,有沒有這樣一個地方你最熟知卻又絕對不會去的?”


    蕭洵垂眸思索,卻突然想到君卿的話。


    “你說你與他沒有恩怨,你就從來沒想過為什麽其他皇子逮著你欺負嗎?就沒想過誰把你套了麻袋扔進冷宮嗎····”


    腦海中浮現,早上若水手上的抓痕。


    “奴婢奉太後之命去絲製局拿了幾個香囊。”


    ···


    蕭洵腦子突然清醒不少,他喃喃道:“堂堂一個太後陪嫁丫鬟,一等嬤嬤,取香囊這種小事何必親自····”


    熟悉,卻最不想去的地方···


    太後···


    若水···


    抓痕···


    ····


    所有的畫麵在腦海中閃過,所有的線索似乎突然串成一線。


    蕭洵頓覺寒意串上顱頂,他騰地站了起來,卻猛的撞到了車頂。


    “陛下!怎麽樣?沒事吧?”顏故淵見他麵色蒼白,忙追問“可想到哪裏?”


    蕭洵顧不得被撞的發昏的腦袋,匆匆出了馬車大喊:“停車!”


    “籲~”車夫勒停了馬。


    前頭的喬星策聽到後麵停下,正想掉頭迴去詢問情況,就見蕭洵已經跑了過來。


    “喬星策,你下來!”


    “哦!”喬星策不明所以,但還是翻身下了馬。


    蕭洵迅速跨上馬,拍馬而去,一個挑擔的商販險些撞上他,對著揚長而去的人一陣罵罵咧咧。


    喬星策見對方這麽急,不解的撓了撓後腦勺:“陛下這是怎麽了?”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顏故淵也騎馬追了上去。


    宮門口,守門的羽林衛遠遠的就見一人策馬揚鞭直奔宮門,眼尖的羽林衛一眼就認出了策馬之人,急忙指揮人讓路。


    蕭洵心急如焚,騎著馬直闖進甬道,迎麵而來的桶車避讓不及,險些撞上,幸得蕭洵騎術了得,堪堪擦身而過。


    牽馬的小太監因方才差點撞上,嚇得臉色發白,不禁抱怨道:“誒?這誰呀?敢在宮裏縱馬”


    “噓~”一旁的老太監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你新來的啊?不知道這宮裏能縱馬的隻有陛下和攝政王嗎?那身形,必然是陛下!”


    小太監又轉頭朝那抹身影看了看,自言自語道:“原來那就是陛下啊?”


    “走了,別看了,這兩桶泔水再不倒就該發臭了!”


    在老太監的催促下,幾個小太監才繼續推著那兩桶泔水往宮門走。


    老太監不禁低聲抱怨道:“幸虧發現的早,這些個小兔崽子,越發偷懶的厲害,竟不知什麽時候還多了兩桶沒處理。”


    蕭洵下了馬,一路直奔冷宮。


    韓玉一聽說蕭洵迴宮了,立刻帶人去追他,遠遠的就見蕭洵朝冷宮的方向跑去。


    “陛下!陛下!”韓玉眼見追不上他,急忙抄了條近道,卯足了勁才追上他“陛下,發生何事了?”


    蕭洵麵色沉重,一路疾行,腦子裏隻有睿兒,他現在隻想找到睿兒。


    自十年前大火後,冷宮又在原來的廢墟上被重新修葺了一番,用的都是杉木,也未做精雕和防腐,經過十年的風吹雨打,早已經又破敗了,四處掛滿了蜘蛛網。


    冷宮的大門上了一把大鎖。


    哐當~蕭洵猛的踹了一腳門,試圖將門踹開,即使腿發麻了,也沒能將那門踹開。


    韓玉忙指揮底下的太監撞門,蕭洵卻等不及了,他看了一眼那矮牆,直接拉了韓玉當人肉墊子,踩著韓玉的肩頭翻牆而入。


    跳下圍牆入眼便是一人高的雜草,熟悉的場景讓那段不願被提起的迴憶如潮水般湧入大腦。


    那年的冬夜,蕭洵像一個破爛的玩偶尖叫著被一群瘋癲的女人爭搶。


    他的手腳在被她們爭搶中扯斷了,軟啪啪的垂著,他哭幹了眼淚,哭啞了嗓子,隻能像個無聲的玩偶任由她們爭奪···


    直至深夜,她們擠在一處圍著蕭洵堪堪睡去。


    那時候他被擠在彌漫著各種汗臭味和黴臭味的人堆中,睜著眼睛不敢睡去,他無時無刻不在祈禱有人能來救他···


    半夜,他被一陣驚叫聲吵醒,一睜開眼就見漫天的火光。


    那些廢妃們紛紛尖叫著,想往外跑,卻發現房門被上了鎖,一陣的驚慌失措,哭喊聲,尖叫聲不絕於耳···


    火勢越來越大,屋頂不斷有瓦片砸下。


    蕭洵隱約聽到外麵傳來母妃的哭喊聲,他手腳無法動彈,隻能趴在地上邊哭邊往外爬,卻始終爬不動···


    他本以為自己會死在那場大火裏,卻不想···


    那些讓他恐懼的廢妃們卻聚集了過來,一個接一個疊羅漢一般的將他護在身下,硬是用重重的身軀將他與大火隔離開來···


    他聽到有人輕聲說:寶寶乖,寶寶不哭,娘親護你···


    後來,外麵陸陸續續來人救火,他們扒開一個個被燒的焦黑的屍體,在最底下發現了一息尚存的孩子····


    “睿兒!”蕭洵哽咽的四處翻找起來“睿兒你在哪?九哥來救你了!睿兒···”


    他的睿兒啊,他的噩夢他再也不想讓他的睿兒再經曆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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