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以律己,寬以待人。


    這句話說著很容易,做起來很難。


    尤其對於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來說,更難。


    對於天天製定法令的立法者執法者來說,更是難上加難。


    對於衛鞅這樣的人,


    對於衛鞅這樣經常嚴以律人的人,尤其的難。


    想讓他有一天以律人之嚴來同樣律己,他很難做到,或者說根本就做不到。


    這才是曹建仁為啥敢提出這樣的一個賭約:


    你自己定的規矩,請你自己去驗證一番。


    給他人立規矩,往往都會宜嚴、宜繁、宜細。


    等這規矩有一天落到了自己頭上的時候,那就是另外一種感受和景象了。


    衛鞅誠然是個能臣是個幹將是個了不起的人,但他一樣是個人,是人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總是處在上位,總是高高在上,總是權勢滔天,他就很容易把自己當成上帝神祗一樣的人物,以為自己是在管理眾生,而忘了自己其實也是眾生中的一員,其實也是一樣普普通通,甚至某些方麵還多有不如其他人。


    就在衛鞅終於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認輸的幾乎同時,


    對麵的杏花村裏傳來了琴聲和歌聲:


    “


    一見之後,


    兩種相思,


    隻說是三四月,


    又知過五六年。


    七弦琴無心彈,


    八行字無可轉,


    九連環從中折斷,


    十裏長亭望眼欲穿,


    百相思,


    千係念,


    萬般無奈把郎怨。


    萬語千言說不完,


    百無聊賴十依欄,


    重九登高看孤雁,


    八月中秋月圓人不圓,


    七月燒香秉燭問蒼天,


    六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


    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陣陣冷雨澆花端;


    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


    急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


    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


    噫!郎呀我的郎,


    巴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為男!


    ”


    琴聲婉轉淒迷,歌聲哀婉決絕。


    聽到聲音,曹建仁等人走出了客棧,往對麵看去。


    就見對麵的酒肆裏,一名女子跪坐在正堂,一邊撫琴,一邊吟唱。正是那名叫施夷光的西施。旁邊桌上,放著一封書信。信上寫了不是離別的話,而是一排數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萬千百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從一到萬,從萬到一。


    而酒肆的門口,司馬相如正邁步欲出。他手裏也拿著一封書信。正是曹建仁之前炮製出來的司馬相如的家書。


    曹建仁和東方朔來到街上,衛鞅和揚雄也都走出了客棧,還有很多村民,都關注著對麵的動靜。


    琴聲嗚咽,霧氣翻滾。


    司馬相如一腳在門外,一腳在門內,這時卻犯了猶豫,停了下來。


    “大哥,這小七是?”


    眼看司馬相如再往前走一步就出了酒肆,就能擺脫西施的控製了,可是到了關鍵時刻,這司馬相如卻猶豫不定,讓東方朔都忍不住替他著急起來。


    “唉,郎情妾意,郎意妾情,男女之事,至貴莫若兩情相悅,若兩情相悅在,此局斷難破解,若情意不在,不破而破,不過是一紙文書的事情。


    可惜啊,就怕小七這個時候犯糊塗,若真動了情,則前功盡棄矣。”


    曹建仁也心有所觸。


    這個時候,外人沒人敢多嘴插話,隻能靜靜地看著酒肆裏,一男一女的決定。


    司馬相如,站在門口,左腳在門外,右腳在門內,左腳伸在門外卻是沒有完落地。他心裏還正猶豫著呢。這韓冰兒可是他苦苦追求而不可得的大美女,在這裏卻能為他彈唱,卻可以朝夕相處,卻可以夫妻相稱。就算明知是假的,可是機會難得啊,幻境中獨處也是獨處,幻境中的夫妻也是夫妻。若是邁出此步,就此分開,這韓冰兒不會惱了吧,今後我是不是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可若是留下,因此壞了家族試煉的大事,也沒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司馬相如,站在門口,愁腸百轉,舉腳不定。


    思慮再三,司馬相如終究是做出了決定,靴子落地,另一隻腳也跟著抬了起來,身子也大半出了酒肆。


    就在這時。


    忽然,琴聲一轉,鏗鏘之聲大作。


    就聽那阿施姑娘又唱道:


    “……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


    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


    聽著這鏗鏘的琴音,以及決絕的歌聲,司馬相如剛剛邁出去的左腳又收了迴去,已經出來的身子也縮了迴去。


    曹建仁搖搖頭,歎了口氣:又是一個情種,曹家多情種啊。


    就在這時,天空中忽然刮過一陣怪風。


    唿~~


    一隻大鳥從幾個人的頭頂飛過。


    大鳥很大,且飛的很低,幾乎是擦著眾人的頭皮而過。


    然後,


    嘭!


    大鳥在眾人的注視下,落在了村子中央的空地上,而且,從大鳥身上還跳下來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赫然是司馬遷。


    司馬遷一手執筆,一手竹簡,背上背著一個書簍,朝兩人走來。


    東方朔嘴巴張嘴,這大鳥他見過啊。


    就是過索橋的時候,從他們頭頂飛過的那隻大鳥。


    當時就是這隻破鳥害得那樵夫墜澗,卻把這屎盆子扣在了他們倆頭上,還害得他們也差點兒一塊掉了山澗。


    可是,這司馬遷又怎麽跟這破鳥攪在了一起,不會當時他就在鳥背上吧?


    司馬遷快步來到兩人麵前,躬身施禮:“見過大哥二哥!”


    曹建仁還沒開口呢,東方朔一腦門官司,已經急不可待的問道:“小四,你這怎麽迴事,怎麽還騎了隻破鳥過來了?”


    司馬遷一笑,從身後拉過一人,向他們介紹道:“兩位兄長,這就是公輸班,那隻大鳥是他的,那不是真鳥,是隻傀儡機關鳥,是公輸兄用木頭做的。公輸兄心靈手巧鬼斧神工,讓人佩服的五體投地。公輸兄見我訪古探幽尋找曆史真相辛苦,就讓我乘了這鳥代步,好讓我可以快速遊曆大好河山,訪查民情和古跡。”


    公輸班?


    曹建仁覺得一陣胸悶。


    東方朔則好懸沒罵出來:你是不是缺心眼啊,對方的鳥你也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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