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關若水再次來到傅家,依照父親所開的藥方,細心地慢火煎藥。


    光是一帖藥,就得要煎上一個時辰,花了她不少的時間與心力。


    「好了,現在把煎好的藥加在湯裏,用湯的味道把藥味蓋過去,就不信他能喝出什麽端倪來。」


    從傅爾傑先前那種對大夫深惡痛絕的反應來看,她相信如果他知道這是藥的話,肯定會把嘴閉得像蚌殼一樣緊,一丁點兒也不肯喝。


    為了「欺敵」,她特地在裏頭加了些能掩蓋藥味但不影響效果的草藥,甚至還將它混入了雞湯之中。


    經過這樣多重的「偽裝」之後,她就不信傅爾傑還能察覺什麽異樣。


    「若水姑娘,讓妳這麽費心地準備這一切,真是太麻煩妳了。」傅德宣有些過意不去地說。


    若水拭拭額角的細汗,抬眼笑道:「傅老爺,您別這麽客氣,還有,你們直接叫我若水就好了,別忘了現在我可是丫鬟呢!要是不小心在少爺的麵前穿幫,那可就麻煩了。」


    「說得也是,不過要妳假扮丫鬟,實在是太委屈妳了。」


    「老爺別這麽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治好少爺的病,更何況我也隻是在少爺的麵前假裝是丫鬟而已,不要緊的。」


    傅德宣一聽,感動萬分地點頭讚道:「不錯、不錯,若水,妳真是個乖巧懂事的好姑娘。」


    「謝謝老爺的稱讚,那我送湯藥去給少爺喝了。」


    「那就有勞妳了。」


    關若水端著那碗摻了藥的雞湯,來到傅爾傑的門外。


    她伸手敲了敲門,一點也不意外沒有得到半點迴應。


    過了半晌,她又再次敲門,而這一次她不管房裏的人有沒有反應,也壓根兒不理會傅爾傑到底想不想見到她,直接推門而入──


    「少爺,我進來了!」


    輕喊一聲後,關若水伸手推開門,一踏進房裏,就見傅爾傑醒著,正躺在床上冷冷地瞪著她。


    雖然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見到這位大少爺,但是他那不帶溫度的冷鷙目光,還是令她的心猛地一凜。


    幸好她的膽子不算太小,要不然她很有可能會被嚇得瑟瑟發抖,說不定還會不小心將手中的湯藥給打翻呢!


    「妳來這裏幹什麽?」傅爾傑冷冷地說。「我不需要丫鬟,不需要任何人的服侍,更不想見到妳!」


    麵對他清楚而強烈的敵意,早有心理準備的關若水隻是輕輕地聳了聳肩,露出一副愛莫能助的神情──


    「那就可惜了,我已經決定接受老爺和夫人的聘雇,現在是少爺的丫鬟,得負責服侍您呀。」


    「那好,我現在命令妳──立刻從我的眼前離開,別再讓我見到!」


    「恕若水無法從命。」


    「妳──」傅爾傑的黑眸一瞇,咬牙說道:「天底下哪有妳這種忤逆不馴的奴婢?連主子的話都不聽了?」


    「怎麽會呢?我的主子是老爺和夫人,他們要我來服侍少爺,所以我就乖乖地來了呀!」


    她的語氣平靜而無辜,聽起來一點也沒有要和傅爾傑吵架爭辯的意圖,但傅爾傑卻更加的光火。


    他開始懷疑這女人不是來服侍他,而是來將他活活氣死的!


    關若水看著他沈怒的臉,心裏暗歎倒楣,若不是為了爹,她才懶得理這個老是齜牙咧嘴的少爺呢!


    「我知道少爺不想看見若水,隻要少爺快些喝掉這碗雞湯,我就會立刻離開,這樣行了吧?」


    「不行,我不想喝什麽鬼雞湯。」傅爾傑傲然拒絕,一點也不想和這個奴婢達成什麽協議。


    「這樣的話,我就沒辦法離開了,因為老爺和夫人是親眼看著我端雞湯進來的,要是我原封不動地端出去,那可是會被責備的。」


    「還不簡單,直接倒掉就好了。」


    「不行!絕對不行!」關若水立刻激烈地反對。


    開什麽玩笑!先別提爹所開的那些藥材有多珍貴,她可是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用心煎藥,怎麽可以隨隨便便就倒掉呢?


    「那妳自己喝吧。」


    「少爺,您別說笑了,這可是特地為您燉的湯耶!」


    「反正又沒有人知道到底是誰喝的。」傅爾傑滿不在乎地說。


    「可是……這樣我會良心過意不去。」


    「良心?」聽見她的話,傅爾傑冷笑了聲,哼道:「我還以為妳的心裏就隻有白花花的銀兩,否則為何明知我難伺候也硬要來?」


    你以為我願意嗎?關若水的表情一僵,實在很想一棒將這個不肯合作的病人敲暈。


    傅爾傑冷瞥了她一眼。「我不管妳用什麽法子處理掉那碗湯,總之我不喝,也不想見到妳,妳最好快點給我滾出去!」


    關若水蹙了蹙眉,對於他的壞脾氣,她早有心理準備,所以並沒有被嚇跑,更何況他現在可是比她還「柔弱」,她根本無須忌憚。


    「這不過是碗雞湯,又沒有下毒,也不是什麽苦口良藥,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的,怎麽怕成這樣?」她試著采用激將法。


    「笑話!一碗湯有什麽好怕?」傅爾傑冷嗤了聲。


    「既然這樣,那你就像個男子漢爽快地喝掉它呀!」


    關若水將手中的雞湯遞到他的眼前,豈料傅爾傑卻不耐地伸手揮開。「給我拿開!」


    「哎!」關若水驚叫一聲。雖然她及時把湯碗捧穩,但還是有一部分的湯灑了出來。


    一想到自己花了這麽多的時間與心思去煎藥,竟被這家夥隨意地糟蹋,關若水就火大極了。


    「你真是太過分了!」


    「我早就警告過妳了,是妳自己不識相。」


    關若水被他惡劣的態度徹底惹毛了,她今天就是非要他喝下這碗湯藥不可!


    「少爺,既然這樣,那就得罪了!」語畢,她不給傅爾傑思考的時間,立刻上前扣住傅爾傑的下巴,準備硬灌他喝下湯。


    傅爾傑可沒那麽乖巧聽話,他察覺了關若水的意圖,想將她推開,而關若水一方麵要製服他的反抗,一方麵又要保護手中的雞湯,隻能盡可能地用身體去壓住他,霎時之間,兩個人的肢體無可避免地有部分的糾纏交迭。


    從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讓傅爾傑有一瞬間的失神,而關若水逮著了這個機會,迅速將湯灌到他的嘴裏。


    「妳!」傅爾傑驚怒交集,想轉頭躲開,但也不知道身體突然什麽地方不對勁,竟突然完全使不上力,隻能被她硬灌下那碗雞湯。


    當最後一滴摻了藥的雞湯也順利地喂入傅爾傑的口中之後,關若水才滿意地退了開來。


    看著他氣炸的俊臉,關若水暗暗慶幸自己從爹那兒學得了一些點穴的技巧,這才有法子讓他全身無力,沒辦法掙脫。


    「好了,多謝少爺的合作。」


    「合作個鬼!」傅爾傑無力反抗,隻能忿忿地咒罵:「妳這個違逆主子的混帳家夥,以下犯上,真是該死!」一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名小小的奴婢給吃定了,他就氣得快吐血了。


    「哪兒的話,」關若水像是嫌他不夠火大似的,還笑著道:「我是個盡心服侍主子的好奴婢,少爺應該要稱讚我才對呀!」


    「妳──妳該死的給我立刻滾出去!」


    「好吧!反正老爺和夫人交代的任務,我也已經順利達成了,少爺就好好地靜養休息吧!」


    關若水捧著空的碗轉身走出去,一關上房門,她不禁大大地鬆了口氣。


    一想到傅爾傑嚇人的壞脾氣,她就不禁搖頭咋舌。


    看來她將來一定得在傅爾傑康複之前「逃之夭夭」,否則以他大少爺憎惡自己的程度,她要是不小心落到了他的手中,隻怕小命不保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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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分,美麗的落日餘暉灑落大地,關若水又捧了一碗精心「特製」的雞湯來到傅爾傑房中。


    看著她手中的湯碗,傅爾傑不必問也知道她想幹麽。


    一想到先前她那該死的粗暴舉動,一簇怒焰就在他的眸中跳動。


    哼!這迴若她以為他還會任由她擺布,那她可是大錯特錯!


    「少爺,該喝湯了。」


    關若水端著湯走近床邊,心裏暗暗希望這次傅爾傑能乖乖地配合,不然每一次都要她「用強」,大概不到兩天她就會累癱了吧!


    「等等。」


    關若水的眉心微微一蹙,說道:「少爺有何吩咐,等湯喝完了再說吧!」


    傅爾傑冷哼一聲,一點也不理會她的話。


    「老是喝湯,妳想餓死我不成?等等叫灶房弄一桌豐盛的飯菜來。」他冷冷地命令道。


    「啊?可是這湯……」


    「湯晚一點喝又不會死,我現在要沐浴!」


    「什麽?」沐浴?她聽錯了嗎?


    「妳是聾了還是瞎了?先前妳粗魯灌我喝湯,把我身上給弄髒了,難道妳沒發現嗎?妳這奴婢未免太粗心!」


    「呃……」關若水有些心虛。


    當時她被他給氣壞了,一心隻想把碗裏的湯藥全部灌進他的嘴裏,哪還注意得了其他的細節?


    仔細想想,她先前的舉動真的還挺粗魯的,對一個高高在上的少爺來說,被一名小小的婢女強灌雞湯,肯定是大大折損了他的自尊心吧?


    一絲絲的愧疚爬上心頭,她好聲好氣地跟他打商量。「這樣吧……少爺先喝了這碗湯,我就去幫您張羅好嗎?」


    「不好。」傅爾傑冷冰冰地拒絕。「除非我先好好地沐浴更衣,否則休想我吃喝任何東西,即使妳故技重施,信不信我有辦法硬是吐出來?」


    關若水蹙起眉心,認真考慮往後喂他喝藥的時候要不要將他手腳綁起來,免得他真的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催吐,那可就麻煩了。


    不過,若真將他捆綁起來,未免太暴力了些,相信爹也不會希望她這樣對待他的恩人之子。


    那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呢?關若水沈吟了半晌。


    如果順著傅爾傑的意,讓他沐浴更衣,等他心情好一些,說不定真的會乖乖地喝下摻了藥的雞湯,這樣的話她就輕鬆多了。


    「好吧!少爺請等等,我這就去張羅。」


    關若水暫時擱下了那碗雞湯,去請人送來一個沐浴用的大木桶,裏頭注滿了溫度適中的熱水。


    「熱水來了,少爺請慢用。」


    關若水正要轉身離開,卻被傅爾傑給叫住了──


    「等等。」


    「怎麽?」關若水滿懷期待地問:「少爺,你是不是臨時改變主意,打算先喝掉雞湯?」


    「當然不是。」傅爾傑冷冷地說。哼!她未免想得太美。


    「那少爺還有什麽吩咐?」關若水無奈地問。


    「妳認為我有辦法自己進入浴桶嗎?」


    「當然沒辦法,所以我現在正要去找人來幫你呀!」她得去問問老爺和夫人,過去都是什麽人服侍他沐浴的。


    傅爾傑冷笑了聲,說道:「何必這麽麻煩呢?如果妳沒忘的話,妳現在是我的奴婢,不是嗎?」


    關若水瞪圓了眼,美麗的俏臉布滿驚愕。


    「少爺……你在說笑吧?」聽他的意思,難道是要她服侍他沐浴更衣?


    「我像是會說笑的人嗎?」


    不像,一點也不像,這男人跟「說笑」這兩個字完全無法聯想在一起,而這才是最令她震驚錯愕的。


    傅爾傑冷睇著她詫異的臉,說道:「既然妳是我的丫鬟,不論我要做什麽,妳都得負責服侍,不是嗎?」


    「我不要。」關若水想也不想地拒絕。


    拜托!她隻是好心地幫爹過來瞧瞧他的情況,又不是真正的丫鬢,誰管他大少爺到底有沒有沐浴更衣?


    「不要?」傅爾傑挑起眉梢,說道:「哪有奴婢拒絕主子命令的分兒?」


    「有啊!我偏偏就是這種奴婢!」關若水昂著下巴,和他杠上了,反正她根本就沒有必要怕他。


    「很好,既然這樣的話,那我也不想吃喝任何東西了。」傅爾傑並沒有動怒,隻冷冷地撂下話來。


    「什麽?你……」關若水瞇起眼睛,開始懷疑這男人是故意刁難她,想乘機將她趕走。


    果不其然,傅爾傑接下來就和她談起了條件──


    「要是我不吃不喝,我爹娘肯定認為妳這奴婢不盡責,到時候妳說不定連半文錢也拿不到。但如果妳自願離開,從此別再出現在我的麵前,我答應給妳一筆豐厚的酬勞。」


    什麽呀?這男人還當真以為她貪財得要命?


    好吧!既然這樣的話,那她索性就將這個「貪財奴婢」的角色演得更淋漓盡致一些好了。


    「可是老爺和夫人答應我,隻要我盡心地服侍少爺,他們就會給我一大筆錢,保證讓我下半輩子吃喝不盡。」


    「在傅家當丫鬟,當然一輩子吃喝不盡了,難不成我們還會不讓下人吃喝不成?」傅爾傑冷嗤了聲。


    「不不,我頂多在這兒待上兩個月吧!隻要忍耐兩個月的時間,就可以換得下半輩子的溫飽,這麽上算的事情,我怎麽可能傻得拒絕呢?少爺您說是嗎?」關若水故意巧笑倩兮地反問。


    隻要再過一個多月,等爹治好那位重病的林老夫人後,就可以來這裏心無旁騖地替傅爾傑治病,她隻要在這段期間內,盡可能讓他恢複些許體力,不要讓病況惡化下去就行了。


    「妳的意思是──妳打算花兩個月的時間,賺飽了銀子之後遠走高飛?」傅爾傑瞇起眼睛瞪著她。


    關若水聳聳肩。「少爺要這麽說也行。」


    「既然如此,妳又何必管我吃不吃東西?反正妳都有銀子拿的,妳就離我遠一點,少來煩我!」


    「不行呀!」關若水一個勁兒地猛搖頭。「我答應了老爺和夫人,至少要想法子讓少爺按時用膳的。」


    聽了她的話,傅爾傑像是忽然抓到了把柄似的,冷冷地勾起嘴角。


    「既然這樣,眼下就隻有兩條路讓妳選,一是我爹娘發現妳連服侍我用膳都做不到,於是便將妳趕走,二是妳乖乖拿著我給妳的銀子離開。」


    關若水咬了咬牙,心裏暗暗懊惱。


    早知道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剛才她真應該說不論他用不用膳,她都一定有銀子拿,這樣說不定他就會放棄跟她「鬥法」,乖乖認命地用膳了。


    看來想要說服這個頑劣的家夥乖乖合作,是一件不太可能成功的事情,關若水在氣惱之餘,索性豁出去了!


    「好吧!少爺剛才答應隻要我服侍您沐浴更衣,少爺就願意進餐是嗎?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少爺可別忘了剛才的承諾!」


    她走上前,吃力地扶著傅爾傑來到浴桶旁。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與傅爾傑接觸,上迴為了強灌他喝藥,她別無選擇地用自己的身子去壓製住他,兩人肢體交纏的感覺令她覺得不自在極了,就像現在的感覺一樣。


    雖然隔著層層的衣料,但她還是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衣服底下結實壯碩的身軀,而因為兩人的靠近,她無可避免地被他陽剛的氣息包圍起來,那讓她的心跳莫名地亂了節奏……


    關若水的舉動令傅爾傑一陣錯愕,一抹輕蔑掠過眼底,他語帶嘲諷地問:「為了錢,不論什麽事情妳都肯做是嗎?」


    關若水微微一愕,傅爾傑說話的語氣令她的心彷佛被一根針給刺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意他的話,但是他那輕蔑的語氣讓她不舒服極了。


    「少爺這話是什麽意思?」


    「妳不是為了錢,什麽都願意做嗎?既然這樣,妳開個價吧!多少錢可以買妳一夜?」他冷著臉,故意用鄙夷的語氣羞辱她。


    關若水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那種被嚴重侮辱的感覺,讓她快氣瘋了!


    「你別太過分了!」憤怒至極的她,一時間忘了他是個虛弱的病人,猛地用力一推,結果毫無防備又全身乏力的傅爾傑就這麽不偏不倚地栽進了注滿熱水的木桶之中。


    濺起的水花噴濕了關若水的臉蛋和衣裳,這才讓她忽然迴過神來,驚覺自己做了什麽!


    看見傅爾傑整個人栽在浴桶之中,驚慌與忐忑瞬間驅散了原有的怒氣,關若水手忙腳亂地又拉又撈的,好不容易才將人高馬大的他給拉出了木桶。


    「少爺!你沒事吧?」她驚慌地問,一顆心揪在一起,深怕他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那可就不妙了。


    傅爾傑虛弱地嗆咳,整個人狼狽至極。


    「妳……妳……妳……」他像是想要開口咒罵,但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突然暈了過去。


    看著他失去意識的模樣,關若水的悄臉瞬間刷白。


    天哪!慘了慘了!她該不會害死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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