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居士?”


    江小姐一聽靜虛真人的稱唿,頓時一驚。


    難道她剛剛的感覺沒出錯,杏花樹下站著的,正是她的兒子?


    “真人,何意?”


    江小姐雙手緊緊攥緊衣袖,聲音顫抖,語氣充滿期待。


    “江小姐稍後便知。”


    靜虛真人先安撫了一聲,便不再開口。


    林克聽到靜虛真人的唿喊以後,十分平靜地走進靜室。


    三清殿裏,麵容變幻,本就是他故意而為。


    知客道人迫於氣勢,不敢言語,去請靜虛真人出麵,也是他使了手段。


    與靜虛真人交談幾句,確定靜虛真人隻是修心,並未修行,林克又暗中引導了靜虛真人的想法。


    如此,在沒有傷害到兩位道士的身體與神智的前提下,林克得到了一個較為合適的出場機會。


    “多謝真人。”


    林克站在矮塌前,先向靜虛真人道謝,然後看向激動不已,強行克製自己的單身媽媽。


    沒有猶豫,林克卸下了偽裝,露出本來麵目。


    “克兒!”


    單身媽媽立即飽含情緒地喊了一聲,抬起手想要觸摸一下林克的臉龐,卻又生生止住了。


    這十年,她一直知道林克就在浮黎縣的八極武館。


    卻困於家族和鍾氏的壓力,無法離開郡城哪怕一步,更不用談離開天水郡去尋子了。


    但,無論是否出於本意,拋棄兒子,乃是事實。


    江玉兒深懷愧疚!


    “母親這些年過得可好?”


    林克沒有那般激動,也沒有表現得過於冷淡。


    人的情感很奇特,有時與記憶有關,有時又與記憶無關。


    此時此刻,林克麵對著此世生母江玉兒,情感更為複雜怪異。


    存在但是並不嚴密的胎中之迷,給到林克的,是不完整的重生體驗。


    他對單身媽媽江玉兒,更多的是同情與憐惜,其實並無多少母子之間血濃於水的感情。


    畢竟他此世一誕生,就有著一定的智慧。


    七周歲之前,智慧更已經完全恢複。


    在心性上,反而比當時的江玉兒更像個成熟的成年人。


    隻是出於同情、憐惜,以及自出生起就產生的直覺,林克向來不避諱自己此世乃是江玉兒之子這件事罷了。


    林克完全承認自己與江玉兒之間的母子關係,稱唿上當然更不會避諱了。


    “好,我過得還好。克兒你呢?”


    盡管通過江氏的一些途徑,江玉兒了解過一些林克的事跡,此刻親眼見了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江玉兒依然想聽林克親口說一聲“過得好”。


    或許,這就是母親吧。


    “兒過得很好。”


    林克點了點頭,給出的迴答既讓江玉兒欣慰,也讓江玉兒愧疚。


    可謂是百感紛陳,種種情緒一齊堆在心頭。


    簡單幾句對話過後,江玉兒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林克也沒再開口,隻是靜靜站著。


    和江玉兒相認過後,他能很清晰地感知到,冥冥之中,一條束縛在他身上的絲線,被徹底斬斷了。


    這是此前十七年從未出現過的感知。


    林克微微皺眉,心念一動,抓住這個感知,追尋溯源。


    片刻後,還真讓林克找到了源頭,意識進入一種較為奇特的狀態。


    他的“雙眼”仿佛“看”到了兩幅不同的場景。


    “左眼”看見的,是一個被絲線、鎖鏈纏繞的人,“右眼”看到的是一扇掛著大鎖的門。


    “看”清兩幅場景以後,林克心生明悟。


    將所有纏繞在身的絲線與鎖鏈斬斷,便可以與此世切割,可以無悔離去;


    破開門上的鎖,便可以徹底解鎖識海,恢複巫師境界與實力。


    仔細一數,共有五道絲線和一道鎖鏈。


    剛剛斷開的那道絲線,代表的正是林克與江玉兒之間的母子線。


    所以……


    “克兒,你走吧,能再見你一麵,我很開心。但是你不能在這裏久留。”


    江玉兒這時從母子相見的激動情緒中走出,恢複了理智,馬上想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後果,“江氏與鍾氏如果發現了你的行蹤,極有可能會來圍攻你。你快走!”


    “為何?”


    林克迴過神,疑惑詢問。


    他在八極武館十年,身份從未遮掩。


    天水郡江氏和鍾氏作為擁有人仙武道高端傳承的大宗族,肯定能知道林克的身份與行蹤。


    此前十年都沒動手,如今林克明麵上已是凝真境巔峰的武者,在省城更多次顯露出歸一境以上的實力。


    江氏和鍾氏若是一直想對付林克,何必選這個時候?


    肯定發生了什麽林克暫時還沒得到消息的事情。


    江玉兒略有些焦急地解釋道:


    “三天前,‘死人穀’的傳聞突然在江湖上傳開。


    經過史冊驗證,‘死人穀’中確實存在可以延壽的果子。


    整個江湖武林,包括朝廷,聞聲而動,都在謀畫著進入‘死人穀’,摘取桃子。


    江氏與鍾氏也不例外。


    如果他們知道你脫離了你師父的庇護,獨自出現在這裏,一定會嚐試著把你抓起來,然後逼林南天進穀摘桃!”


    “林南天?”


    林克聽到這個名字,不禁發出一聲鄙夷意味十足的哂笑。


    此世的身世,林克怎會不去調查。


    生母江玉兒好歹在一起生活了七年,受過養育之恩。


    此世生父林南天,卻是連麵都未見過,純屬陌生人一個。


    林克感應了一下自己身上纏著的因果線和枷鎖,都與林南天無關。


    這表明什麽,不言自明。


    “江氏和鍾氏如果真這麽做,那可就太傻了。”


    嘴角掛著譏笑,林克殺氣十足說道,“林南天此人,為了武道的突破,已經走火入魔,絕情斷性,怎麽可能會受脅迫?更何況,江氏和鍾氏不敢直接對上林南天,就敢對上‘神槍’李書文?我不信!而且,我也不是泥捏的。我不去找江氏和鍾氏的麻煩,已經便宜他們了。他們敢來,我就敢殺敢埋!”


    江玉兒聞言,瞳孔一縮,極為震驚。


    即便看過很多關於林克這十年事跡的資料,甚至還有林克代表八極武館,迎戰上門挑戰之人的影像。


    在江玉兒心裏,自己的兒子,還是那個充滿無奈卻總是無法拒絕她各種無理要求的粉嫩小正太。


    眼前這個氣質陡然冷冽,殺氣森然陰寒的林少俠,讓江玉兒不由得生出應該重新認識自己兒子的念頭。


    “大言不慚!”


    忽地,一道蘊含著極大怒意的聲音傳入靜室。


    卻是以往基本不會踏進清雲觀山門的江府三少爺江德妙,不知為何出現在了靜室門外。


    林克微微側身,循聲看了過去。


    十年未見,江德妙的麵相依舊透出戾氣,雙眼已經往偏向兇惡、陰狠的三角眼改變。


    江德妙此刻執劍在手,渾身殺氣騰騰:“我倒要看看,你在李書文那裏學了些什麽,竟敢如此輕視我天水江氏。”


    說罷,右手舉劍,直指林克,大有一言不合就攻殺之勢。


    “三弟。”


    江玉兒趕緊起身,站到林克與江德妙之間,背對林克,麵向江德妙,語帶哀求喊了一聲。


    “母親放心,我不是林南天那種絕情斷性之人,不會做出殺死親舅這樣的事。”


    不待江德妙應對江玉兒的哀求,林克便先開口表態。


    話音響起之時,林克的身影已經從原地消失。


    於江德妙驟然驚駭的注視下,右手並成劍指,輕輕在江德妙的喉結上點了一下,留下一個紅點。


    “我住在四通酒店,若想找迴場子,隨時恭候。”


    聞聲而不見人,林克已飄然消失。


    靜室裏陷入沉默,針落可聞。


    靜虛真人在林克應邀進入靜室之時,已經閉眼誦經,不關心靜室裏發生的所有事情。


    江玉兒怔怔地看著門外的方向,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連連滾落。


    這一刻,她的心像是被揪了起來,悵然若失。


    不,不是若失,就是失去。


    她能感覺到,自己永遠失去了兒子。


    兩人之間的緣分已經到頭了。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但曾是天水郡有名的人仙武道天才,二十不到就成為歸一境強者,有“女劍仙”這個雅號的江玉兒知道,這種心血來潮的感覺,真實不虛!


    不過,斷幹淨也好。


    免得這複雜的關係,影響到克兒以後的發展和武道。


    江德妙同樣怔怔地立在原地,無法相信自己被“秒殺”了的事實。


    憑什麽?


    這到底憑什麽?


    他江德妙,堂堂歸一境巔峰武者,橫行天水郡,竟然就這麽輕易就被“秒殺”了?


    還是被一個他最看不起,最看不慣的野種!


    江德妙忽地有一種道心破碎的感觸,整個人失魂落魄。


    片刻後。


    江玉兒收拾好自己複雜至極的情緒,止住眼淚,轉身向著仍舊雙眼緊閉的靜虛真人,歉意說道:“真人,因為我家之事,打擾到真人和觀裏的清靜了,我在這裏向真人賠個不是。”


    “唉!”


    靜虛真人長歎一口氣,睜開雙眼,緩緩將竹簽遞給江玉兒,語氣沉重說道,“一切盡是天意。此簽奇特,既可為上簽,也可為下簽。若是應了上簽,便如此時此刻一般,江居士與林居士相認,卻又最終別離。若是應了下簽,兩位居士仍能相認,卻會有血光之災。至於這血光之災應在何人身上,貧道卻是算不真切。”


    頓了頓,靜虛真人繼續說道:“不過依貧推算,大概率還是落在江氏身上,或許會連帶應在鍾氏身上。”


    “多謝真人。”


    江玉兒哪還有心情顧得上這許多,又盡了些禮儀,便拉著仍舊失神的江德妙離開靜室。


    來到院子,被風一吹,江德妙醒轉過來,右手青筋暴起,捏的劍柄都有些微微變形。


    “三弟,不要衝動,先迴府,等大哥做決定。”


    江玉兒見狀,沒直接勸導江德妙放下,而是拐了個彎。


    “哼!”


    江德妙不甘不願地悶哼一聲,卻沒反駁,也沒徑直去四通酒店找林克的麻煩。


    姐弟倆匆匆離開清雲觀,迴江氏宅邸。


    “林居士,請坐吧。”


    靜室裏,靜虛真人換了茶盞,斟上一盞清茶,對林克原先站立之處的空氣開口邀請。


    “真人好定力。”


    林克依言坐在矮塌的蒲團上,讚了一聲。


    “居士好手段。”


    靜虛真人搖頭,表示不敢當這個誇讚,“此種手段,已然接近經文裏記載的種種玄異之術的描述。貧道見了,一時驚為天人。”


    原來林克並沒有真的離開靜室,而是用了個障眼法。


    分身做出離開的假象,真身隱於原處,隻讓靜虛真人看清。


    “哦?”


    林克聽到“玄異之術”幾個字,頓時來了興趣,說出請求,“不知真人可否詳細說一說,這玄異之術,與‘方術’、‘古巫術’、‘邪巫術’有何聯係或區別?”


    “自然可以。”


    靜虛真人答應了林克的請求,沉思一番,組織了一下語言,娓娓道來,


    “道門的玄異之術,起源與上古‘方術’一致,皆是由對天地、自然的崇拜發展而來。


    彼時道門理念尚未成型,甚至尚未出現,掌握祭祀禮儀與權力的,名為巫覡。


    巫者,溝通天地之人也。


    時間推移,巫覡的地位和權力大不如前。


    為重迴巔峰,部分巫覡開始改革。


    一部分追求長生久視,以此來立足、發展,這便是‘方士’與‘方術’;


    一部分講究道法自然,出世入世,這便是道士。


    後來‘方士’遭難,‘方術’散佚,而道士內部有部分人主張吸收‘方士’長生久視的理念,以及超凡顯聖的‘方術’。


    經過融合,便成了道門的‘玄異之術’,也稱為‘道術’。


    再後來,因為幾次‘巫術’之亂,道門或主動,或被動,禁絕了‘道術’的傳承。


    從那以後,‘道術’便隻是經文中的‘玄異’記載,而無實踐。”


    林克聽完,若有所思,問道:“所以,古巫術也好,邪巫術也罷,其實反而比‘方術’和‘道術’,更貼合上古乃至遠古時期,巫覡們掌握的原始‘巫術’?”


    靜虛真人點頭說道:“所謂古巫術,邪巫術,都是巫術。上古乃至遠古時期,人類茹毛飲血,哪有多少道德可言。巫覡失勢,很重要的原因,正是太多巫術與禮儀需要以人為祭!”


    “很有可能。”


    林克頗為讚同靜虛真人的看法,然後突兀問道,


    “真人解簽之法可是道術?”(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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