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的夜幕下,幾道穿著太監服的人影徑直朝著萱若閣的方向而去,他們中的一人手裏托著一個不大的承盤,盤中放了一個酒瓶,在酒瓶旁的是一個空酒杯。


    拿東西的小太監步履極穩,不敢讓手裏的東西落下去,眼看著萱若閣越來越近,幾人的腳步又不由得加快幾分。


    萱若閣內,如嬪整個人都卸下了飾物,她自從從賞花宴上迴來起就不對勁,先是屏退所有宮人一個人呆在內殿中,沒過多時宮人們在外聽到一陣陣摔東西的聲音。


    雖然猜到是如嬪在裏麵發脾氣,但她們也沒有什麽辦法,畢竟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主子命令她們不許進去她們哪敢動一步。


    裏麵的聲音響了一會兒,接著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就在眾人麵麵相覷的時候裏麵傳出了一道女聲,那一聲仿佛用盡了力氣,在喊槐夏的名字。


    槐夏正拿著水澆花,聽見如嬪喊她的時候眼眸中微微閃過一絲厭惡和痛恨,不過再抬起頭麵對著周圍別的宮女時,她又遞給她們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後在眾人的目光中往內殿的方向走。


    等她進了門,幾個小宮女替她抱不平,嘀咕著道:“如嬪娘娘的脾氣越來越壞了,好幾次發火都叫槐夏姐姐過去,前兩日我還看見槐夏姐姐手臂上好大一個烏青的掐痕呢。”


    “槐夏姐姐可真可憐。”


    幾個小宮女沒嘀咕兩句,就見旁人給她們投去一個視線示意不要再說了,她們這才閉上了嘴。


    槐夏慢慢進到殿中,推開門跨入裏的時候腳步一頓。


    整個內殿仿佛被暴風席卷了一般可怕,地上的瓷器碎片落了一地,一些插在花瓶裏的鮮花被人揉捏成一團隨意丟在地上,紗簾被扯下,書也被撕開扔在地上……


    總而言之就是混亂。


    而如嬪則靜靜地呆坐在這一片混亂的中央。


    槐夏已經習慣如嬪犯病的模樣了,她斂下神色,將身後的門關上後走上前,在如嬪麵前兩步遠的地方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喊了聲娘娘。


    如嬪發絲淩亂,手裏握著一支金釵,她被這一道聲音驚醒,扭過頭看見了進來的槐夏。


    當即撒開手,朝著槐夏抓,似要將她抓近一些。


    槐夏被她拉住了手臂,頓時,尖銳的指甲陷進了她的肉裏,她強忍著疼痛,看著如嬪這副不清醒的瘋樣,盡量咬牙安撫著她:


    “娘娘,您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娘娘……”


    如嬪如今的暴躁是一時一時來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瘋起來,但是那藥她已經拿給如嬪吃完了,應該是再過不了多久如嬪就會自取滅亡。


    想到這裏,槐夏被疼痛席卷的腦袋閃過一絲快意,她反手將手心覆在如嬪的手背上,滿意她如今的樣子。


    如嬪似乎有一瞬間清醒過來,她猛地打開槐夏,厲聲朝她吼:“你知道什麽!”


    緊接著,那絲清醒又被恐懼覆蓋,她把腦袋蜷起來,盯著門口的位置,重複著說:“本宮、本宮說出來了——皇上會報複我,皇上會給那賤人報仇!”


    “我不是故意說的…皇上、皇上……”


    “那賤人該死!死了就好、死了才好——”


    她的話逐漸又開始混亂了,跪在一堆雜物中的槐夏垂下頭,隻當沒聽見她的話。


    槐夏靜靜待在殿內當一個不會說話的擺設,直到約莫兩刻鍾以後殿內徹底安靜了下來。


    她微微抬起頭看過去,隻見如嬪已經靠在矮榻邊上睡著了。


    她鬆了一口氣,輕輕站起身,隨後退到殿門口出去,從外麵喚了人進來把如嬪抬到床上去,再輕手輕腳地收拾起一屋的狼藉。


    等到如嬪再起身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她的人也已經徹底恢複了清醒。


    剛穿戴好出了內殿門,還沒等她坐下喝口茶思考該怎麽和陛下解釋一句今日之事,外麵儼然進來了幾道人影,為首便是李知。


    李知帶著人徑直入了殿中,也叫如嬪徹底看清了他身後太監手中承盤中的東西。


    她止不住渾身發冷,雙腿和斷了一般徹底軟下來,她便這樣直直地要倒下去。


    好在在她身旁的槐夏扶住了她,但這也擋不住如嬪整個人的力量向地上傾——她坐趴到了地上。


    “喲,如嬪娘娘誤會了吧。”李知瞧著她的模樣,緩緩出聲解釋了一句,“這酒可不是毒酒,這是皇上特意賞給娘娘的。”


    李知側過頭看著承盤上的酒瓶與酒杯,招唿一個小太監上前倒了一杯。


    “娘娘請吧。”


    如嬪從他那一句不是毒酒中反應過來,但無論如何也不敢接下這杯酒,她拚命搖著頭,眼淚瞬間迸發出來,不甘心地哭喊著:“本宮為陛下誕下了公主——陛下怎麽能這樣對我!”


    李知早猜到如嬪不會這麽簡單喝下酒,他也不第一時間強逼她喝下,而是好言相勸著:“娘娘您還是把這酒喝了,不然待會兒奴才們再來灌您,那場麵可就難看了。”


    他盯著如嬪的狼狽,嘖嘖歎了兩聲,道:“娘娘也是,您說皇上都那樣囑咐您了,您還說那些話做什麽?”


    這不是故意給皇上找不愉快嗎?


    皇上不高興,最後找來平息怒火的不還是罪魁禍首。


    “如今皇上吩咐了,這酒您必須得喝。”


    “娘娘也別擔心,這酒不會對您造成多大的損害。”李知輕笑一聲,繼續,“最多就是讓您說不了話。”


    話音落下,拿酒杯的小太監將酒杯往前一遞。


    如嬪頓時往後大退一步,扶著如嬪的槐夏倒是一句話也沒說,順著她的動作往後。


    “我…我不喝、我不喝——我要見皇上,本宮要見皇上——”


    李知皮笑肉不笑,抬手揮了揮,一左一右兩個太監頓時壓住了如嬪,而槐夏則被擠到了一邊,連句話都不敢吭。


    “娘娘還是別掙紮了,這一杯酒不喝下去還會有第二杯、第三杯……您說您要見皇上,皇上現在可沒功夫見您,皇上正在玉泉宮陪著月修儀呢,娘娘還是死心吧。”


    說完,他側過頭將槐夏喊了過來,在槐夏愣怔的目光中把酒杯拿到了槐夏手裏。


    “你是如嬪娘娘的貼身宮女,這酒由你來喂給娘娘喝再是合適不過。”李知輕推她一把,“去吧。”


    槐夏拿著酒的手都在顫抖,八分滿的酒液蕩了一些出來,緊跟著又被人添酒補上。


    “快啊,要是耽誤了時辰你可受不起。”李知催促她。


    槐夏的臉色煞白一片,她看著如嬪被人死死壓住,眼眸中的驚恐和慌張讓人為之動容。


    似乎是看出了槐夏不敢動手,李知上前威脅:“這酒你若不喂給如嬪娘娘喝下,你該知道有什麽後果。”


    槐夏的心緊跟著一顫,終於是動了,右手拿著酒杯,左手往前捏住了如嬪臉頰兩側,狠狠讓她張開嘴來,緊跟著把酒杯中的酒快速傾倒入了如嬪的口中,同時捂住她的嘴讓她咽下去。


    看見如嬪喉嚨滾動幾下,槐夏腳下一軟摔在了地上,酒杯摔下,碎成了幾瓣。


    她完了。


    她給如嬪喂了藥,即便不是她自己願意的,但如嬪之後肯定也不會放過她。


    隻要如嬪一日活著,她就一日不可能脫離如嬪的欺侮和報複。


    看見如嬪喝下了藥,李知撤下了人,又微微彎了下\/身,最後提一句:“對了,娘娘,皇上還有一道旨意。”


    對上如嬪猩紅的眼,李知不緊不慢道:“皇上體恤娘娘病重,吩咐了除太醫外,萱若閣所有人一律不得出入。”


    “娘娘且安心靜養。”


    最後一個字落下,如嬪口中再也抑製不住地吐出血來,萱若閣再次亂起來。


    李知等人無聲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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