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內殿待了那麽久,再出來時佩蘭眼尖地看見月離的嘴唇都有些腫,她和秀禾對視一眼,皆是麵上有幾分驚詫,這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呀,嘴唇都腫了。


    晚膳擺上來時月離張了張唇,有些微的刺痛感,她不禁看向宋玄,那眼神中帶了絲幽怨。


    宋玄手指輕點了點桌麵,看著這些送上來的菜色,慢慢地也轉過眸子看著月離。


    以往來瀾月閣,用膳時桌上總會有一兩道小廚房單獨做的菜,月離喜歡吃,他也吃得習慣,今日卻是,一道也沒有。


    “陛下?”月離見他看過來,喊了他一聲,“怎麽了嗎陛下?”


    宋玄看著她,沒說話。


    芳華閣內,梅姬無心用晚膳,她將服侍的宮人都趕了出去,坐在座椅上每隔一會兒就往大門邊望一眼,神色中有些惶然不安。


    沒多時入了夜,門外傳來腳步聲,緩緩進了殿門。


    梅姬從座椅上起身,看見來人時眼中的驚喜一閃而過,忙上前幾步拉住了來人的手。


    “文秀姑姑,是娘娘讓你來的是不是?娘娘,娘娘讓你來傳什麽話?”


    文秀拉下兜帽露出麵無表情的一張臉,眼中閃過冷意,她看著梅姬,用力將自己的手抽了迴來,低聲道:“娘娘之前下了令,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得輕舉妄動。”


    今日不過是瀾月閣從繡坊拉了個繡娘走,梅姬便自亂了陣腳,行事如此魯莽,怎堪為娘娘所用。


    “我、我今日……”梅姬麵色一白,解釋道,“她帶走的繡娘就是給蘇才人繡衣裳的那個,我怕——”


    文秀打斷了她的話,冷眼瞧著她:“娘娘說了,就算查到那繡娘頭上,她也不敢說什麽,瀾月閣那邊等的便是你自請入甕。”


    你倒好,半刻也等不及趕著便去了瀾月閣,真是蠢人。


    想到這一層,梅姬仿佛瞬間清明了些,她呆呆望著文秀,想清這一層關係後麵上的驚惶更甚,說話也帶了幾分無措:“那、那如今該,該如何是好?”


    她人已經去了瀾月閣,月離肯定已經猜到了,皇上如今還在瀾月閣,如若月離跟他說點什麽,那她不就死定了。


    她越想越慌張,忙讓文秀出個主意。


    文秀淡然地看著她,嘴角微微揚起一個笑來,說:“娘娘倒也不必憂心,如若月修容要說什麽也沒有證據,僅憑月修容一麵之詞,皇上就算要信她也不會依言下旨。”


    “至於那個手鐲和那個繡娘,娘娘放心,她最多能說是蘇才人自己心氣高要穿和娘娘一樣的衣裳,旁的不敢說出口,而手鐲,毀了便是。”就算最後查出來和梅姬有關係,也隻不過是嚇嚇她,畢竟這事隻是梅姬讓繡娘做了件和月離一樣的衣服給蘇才人罷了,也算不得多大的事。


    她說的擲地有聲,這話讓梅姬心裏放下不少,想著今日在月離麵前暴露了身份,她這才又不安道:


    “今日我莽撞去了瀾月閣,可會給娘娘帶來不便?”


    文秀看著她,帶了幾分嘲諷的笑意,緩緩道:“原來娘娘也知道自己差點壞了皇後娘娘的大計。”


    梅姬臉色一僵,沒迴應這話。


    “皇後娘娘說了,此次算她沒料到你有這麽蠢,如若再有下次,娘娘便和蘇才人一個下場。”


    話說完,梅姬隻感覺一陣冷風穿心肺而過,像是十二月的天,冰冷得刺骨。


    “我……”


    剛出口一個字,文秀又開了口:“還望娘娘下次再行事時需得知道謹慎一些,莫要再…被人抓住把柄了。”


    她說完這一些話便又戴上兜帽走了出去,在她身後的梅姬見她走遠了才往後退了兩步,坐迴到椅子上,手指緊緊地扣著座椅的扶手。


    瀾月閣中,月離洗漱完迴到內殿,身上穿了一件月牙白的寢衣,宋玄不在殿內,她也就放心地往床榻邊上走。


    下午時候的動靜鬧得不算小,若要說沒傳去乾德殿她是不信的,隻是為何宋玄什麽都不問呢?


    正想著,門外傳出了聲音。


    月離趕緊爬上床,不多時,宋玄便進來了。


    床簾微微晃動著,燭光明亮,照出床上若隱若現的人影。


    “怎麽上床去了?”宋玄坐在一旁的榻上,倒了杯清水來。


    月離見他沒有要上床的意思,伸手把簾子拉開了一點,露出一張桃腮帶粉的麵容。


    她起身下床,幾步就到了軟榻前。


    “妾身在為陛下鋪床呢。”月離迴了宋玄的話,換來對方一個視線。


    如今是越來越敷衍了。


    宋玄看著她,想著。


    月離不像宋玄那般坐得住,她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宋玄問她繡娘的事,心裏頭埋怨了一句,終是自己開了口:


    “陛下,今日妾身讓人從繡坊帶迴來了一個繡娘。”


    宋玄看上去神色並無變化,視線落在她身上聽她繼續說著。


    “原本妾身以為那繡娘不過是粗心了些將斷針留在了妾身的衣袖裏,仔細盤問了才知道她竟是給妾身和蘇才人做衣裳的那個繡娘。”


    “繡坊人多,這衣裳分給好幾個繡娘一起做了也不奇怪,可她卻照著妾身的那件衣裳又給蘇才人做了件差不多的。”


    月離說話小心翼翼的,又帶了幾分薄怒,說:“就是宮宴上蘇才人穿的那件,陛下也見過妾身穿著的。”


    宋玄此刻的心情大概就像是在看著一個廢了好一頓力氣把他引來,又將所有的證據滿滿地擺在他麵前朝他告狀的兔子。


    他微微勾唇,無聲給了月離再往下說的勇氣。


    月離卻突然有些喪氣,她給宋玄說這些做什麽?是想說有人處心積慮要她和蘇才人穿同樣的衣裳一起出醜?可是宮宴那天她也沒穿那衣裳去,這些事情如今沒個實質性證據,就算是有,比起蘇才人當眾出醜的事來說也算不得什麽。


    想到這些,月離把腦袋垂下,說:“妾身隻是覺得那衣裳,不大好看。”


    “妾身以後不穿了。”


    這兩句話前言不搭後語的,宋玄把月離拉到身前,問她:“不是審了她嗎,把誰審出來了。”


    月離有些猶豫,她美目流轉,單薄的背脊被宋玄覆在掌下,聲音透著柔弱,迴答他:“她沒說,審不出來。”但是看出來是誰了。


    “那是想要朕給你做主?”


    “陛下要給妾身做主嗎?”月離的眼睛亮了亮。


    宋玄抱她起身往床榻上走,笑笑沒說話。


    ……


    一切結束以後,月離軟軟倒在床上,唿吸都透著灼熱之氣,她眼中浸著水汽,手指無力地搭在宋玄的肩上,視線一片朦朧。


    忽然聽到宋玄在自己耳旁低聲說了句話。


    “朕給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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