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宋玄送走的時候月離終於是鬆了口氣,迴到內殿時看見了那被扔在軟榻上的書,她麵上一紅,去將它拾起讓佩蘭放迴書架子上。


    瑤華宮中,李貴妃半眯著眼躺在貴妃椅上,身後一左一右兩個宮女給她搖著扇子。


    大宮女鈴蘭上前給她捏了捏腿,輕輕說道:“娘娘,文山宮那邊像是和瀾月閣那位有些過節,聽人說送了半匹用剩下的雲錦過去。”


    李貴妃微微睜開眼眸,低頭看向手指剛塗好的蔻丹,麵上沒什麽表情道:“這女子定是生得貌美,如嬪這個人,心比天高,以為給陛下生了個公主便能高枕無憂了。”


    “當誰生不出來一樣。”


    鈴蘭也笑一下,輕聲說:“奴婢還打聽到一件事,說那月姬娘娘在雲台殿以前是尚功局的人。”


    “後來不知怎的就調去了雲台殿,那日賞花宴,也是莫名其妙就出現在了華音殿,當真讓人奇怪。”


    李貴妃是皇上最為寵愛的貴妃,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她生得貌美,聖寵也不少,卻從未有過身孕,若不是太醫說了她身體無事,她自己都快懷疑自己了。


    入宮這麽些年,雲台殿她還是知道的。


    “雲台殿畢竟是皇上呆過的地方,雖說陛下久不去那兒了,但那兒的宮人也沒有大變過。”


    既然這樣,那麽月姬是怎麽從尚功局跑到雲台殿去的?照理說這並不容易。


    李貴妃看著香爐中嫋嫋升起的輕煙,忽然出聲問:“那陳家姑娘呢?”


    鈴蘭站起身,接了宮女手中的扇子,將她們打發走,小聲道:“聽聞皇後娘娘發了好大的脾氣,隔日教習姑姑那兒就說陳姑娘突染重疾,連夜把人送迴了陳家,陳家把大門關上,不知道裏麵是怎樣處理的。”


    還能怎麽處理,自然是不留活口了,那陳家姑娘也是個蠢人,白白便宜了旁人。


    下午時分,月離的瀾月閣迎來了一位客人。


    來者一襲妃色羽緞長裙,耳上掛著紅寶石石榴耳墜,臉蛋有些圓,看著嬌憨可人。


    “娘娘,這是梅姬。”佩蘭在她耳邊小聲道。


    月離晃過神來,陛下妃嬪眾多,她認不全人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但是佩蘭一說起梅姬她便有了點印象。


    當初她還在尚功局時就聽聞梅園中有一女子擅彈琵琶,陛下甚喜之,後來封為了梅才人。


    隻是這才不過多久,梅才人便成了梅姬。


    月離上前去迎,微微欠身,笑著喊了聲:“梅姬姐姐安。”


    梅姬忙擺著手將她拉起來,麵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也是聽說皇上剛封了位漂亮極了的妹妹,想著我們位分一樣,便好奇想來瞧瞧。”


    她說著,眼睛不掩飾地打量著月離,忍不住驚歎道:“我還是頭一次見這麽漂亮的女子,妹妹當真天姿國色。”


    月離聽了輕笑著把人迎進來:“姐姐才是姿色過人。”又讓人去沏茶。


    梅姬的表現和個小孩兒似的,進了殿內就好奇地四處看著,也沒有不好意思,直言不諱道:“之前就聽說華音殿是個好去處,我還求著陛下把我安置在華音殿的側殿裏呢,陛下卻沒答應。”


    月離淺笑著看她,不知她說這話是何意思。


    “幸好是沒答應,這樣好的地方就該給妹妹這般美人住著才對。”梅姬笑著捧起茶杯,抿了一口。


    月離接了她的話茬,言語中盡是謙虛:“姐姐說笑了,陛下要讓誰住在哪兒自有陛下的道理,姐姐的芳華閣也是個好住處,聽說冬天那兒的梅花開得可好了。”


    梅姬動了動唇,小聲嘟囔著:“好是好,就是離陛下太遠了些……”


    月離沒話說了,輕斂著眸,想不到這梅姬竟如此直率,倒是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妹妹,我實在好奇,他們都說你與陛下在華音殿不是第一次相見,是這樣嗎?”梅姬睜大眼睛,一臉無辜地看著她,問出的話卻多少有些冒昧,她自己卻仿佛渾然未覺。


    月離微微垂下眸,她和陛下頭迴相見那一次應該是沒多少人知道的,但是後來陛下再去雲台殿也不知有沒有走漏風聲,私心裏她並不想讓人知道這些事,雖然她的確有所圖,但是眾口鑠金,也不知道從旁人口中說出的會是什麽。


    她輕輕搖頭,緩緩道:“在華音殿內的確是與陛下第一次相見。”


    梅姬聽了長長地哦了一聲。


    恰好佩蘭送來了點心進來,梅姬的注意力很快又移到了點心上,接下來便是沒再說什麽其他的。


    “妹妹剛被冊封,想來好多東西都沒來得及備好,我今日來也隻是來喝口茶,妹妹且忙著吧,待明日請安再見。”又坐了一會兒,梅姬起身念道。


    “今日還要多謝姐姐來我這裏陪著我說說話,不然我都不知該如何打發時間了。”月離不卑不亢地說著,隨後微微欠身。


    “姐姐慢走。”


    等人走遠了,月離麵上的表情鬆了下來,她輕蹙著眉,雖然想得到會有人來看她,但是沒想到會是梅姬。


    她叫來了佩蘭。


    “娘娘。”佩蘭走進內殿行了一禮。


    月離側頭問她:“你對宮中的嬪妃可算了解?”


    佩蘭略微點了點頭,走近了些,輕道:“迴娘娘,奴婢之前是在太後娘娘跟前當差的,後來生了場病才被調走。”


    當今太後是皇上的生母,隻是太後虔心禮佛,如今不在皇宮內。


    “那你與我講講各宮娘娘的事。”


    當今陛下年輕力壯,後宮卻不算充裕,上有陳皇後,下有包括貴妃娘娘在內的數位妃嬪,有些是從潛邸帶來的,有些是後來居上成為了妃嬪。


    “貴妃娘娘如今住在瑤華宮,她是陛下格外寵愛的妃嬪,隻是貴妃娘娘入宮四年還未有過子嗣。”


    “在貴妃娘娘之下有兩位妃子,一位是柔妃,一位是宜妃,柔妃娘娘身子不好,住在長樂宮,膝下有位公主,宜妃娘娘住在蕙蘭殿,隻是如今她人不在宮中,隨著太後娘娘去華清山禮佛去了。”


    “在這之下有兩位嬪妃,分別是如嬪主子和麗嬪主子,這二位如今在文山宮和玉芙殿,如嬪主子剛誕下小公主不久。”


    “之後是齊昭容和安修容,她們也住在蕙蘭殿,不過是住在側殿,白充容住錦瑟居,薛寶林住秋水居。”


    “梅姬娘娘則住在芳華閣,她是因為在梅園彈琵琶被聖上聽見了才被封為嬪妃的,聽宮人們說梅姬娘娘喜歡笑,人也隨和,沒什麽主子的架子,是個好相處的。”


    是嗎?


    月離想到剛才她被問到的那些話,看似不經意,實則一句比一句鋒利,稍有不慎便會答錯。


    這梅姬哪裏像個沒心眼的?分明是一張笑顏哄得人相信罷了。


    “除此之外還有兩位婕妤和兩位才人,都是陛下從潛邸帶來的,平日裏也沒什麽引人注目的地方。”


    這麽一看,陛下的妃嬪真不算多,但是選秀也快到尾聲了,隻怕又會給後宮增添不少顏色。


    “在後宮中,就隻有兩位公主?”


    問到這個問題時佩蘭的麵上有些不自在,她小心翼翼地抬頭望了眼外邊兒忙活的宮人,隨後壓低了聲,輕道:“其實聽說之前皇後娘娘在潛邸時懷有龍嗣,後來卻滑了胎,這事兒後來無人敢提。”


    陛下登基四年,龍嗣艱難,朝臣們定會抓著這個點不放,想來他也覺得煩了。


    月離自己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亂說。


    她的心微沉,想著明日請安定會打一場硬仗。


    出了瀾月閣,梅姬看著禦花園中開得正盛的花,走上前,摘下了一朵芍藥。


    “娘娘喜歡這花嗎?”淩冬淺聲問著,“娘娘若喜歡,奴婢給您摘下些帶迴去插進花瓶裏。”


    梅姬卻咧著嘴溫溫和和地笑了,隨後一把將手中的花揉捏在一起,搖著頭:“不,我不喜歡芍藥,隻愛梅花。”


    淩冬跟上去,卻沒忍住說了一句:“這位新冊封的月姬娘娘排場還真是大,娘娘您明明比她要先得寵,她卻連句實話都不說。”


    梅姬轉頭看著淩冬,那張臉上沒了笑容,看上去有種讓人驚心的淩厲和氣勢,隻聽她淡然道:“她說與不說,抑或是說什麽都不是你一個奴婢該管的。”


    “把嘴巴給我閉嚴實了,再讓我聽到諸如此類的話,就休怪我不近人情了。”


    淩冬渾身顫了顫,連忙跪下,顫顫巍巍地道了句是。


    晚上,月離本想著今日剛冊封了她,中午又來陪著用了午膳,怎麽說也不該再來了的陛下的轎輦在沉沉的夜色中到了瀾月閣。


    彼時月離還在卸下首飾,門口的小太監慌張地進來朝她跪下,隻道:“娘娘,陛下、陛下的轎輦往這邊來了——”


    月離心頭略有些驚訝,看著鏡子裏自己不著粉黛的模樣,又掃一眼梳妝台上的首飾,隨意點了一個拿給身後的佩蘭。


    “快,快給我戴上。”


    佩蘭輕輕笑著,躬身給她戴上了兩個白玉蘭耳墜。


    宋玄到的時候剛好月離從房裏出來,似乎動作有些急,頭發披散著,身上披著白色的披風,看見他的一瞬間眼睛便微微彎了起來,輕抿著紅唇,上前兩步來迎他,聲音輕輕柔柔的。


    “臣妾給陛下請安。”


    宋玄默不作聲,伸手攬住了她的腰將她往屋裏帶。


    佩蘭和殿內的其他宮女趕緊出來,輕輕替他們把門關上。


    殿內點著燭火,火光照耀下能看見月離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宋玄想了想,伸手勾著她坐到了身側。


    一股沐浴後的清香撲麵而來。


    他喉嚨上下動了動,眸子裏暗沉沉地仿佛藏住了什麽,最後伸手撥弄著月離剛戴上去耳墜,啞聲道:“下午戴的不是這個。”


    下午戴的是銀絲編藍寶石的,隻是剛剛太急了就隨便拿了一個。


    月離貼著他坐在床榻上,微微仰起腦袋看他,語氣帶了些嬌嗔地說:“還不是陛下,都沒和臣妾說過要過來,臣妾都卸了首飾要睡了呢。”


    宋玄撥弄著她耳墜的手指慢慢順著她的下巴往前劃過,勾起了她的下巴,眸中帶了興味:“怪朕?”


    月離臉上起了些薄紅,撇過眼神,支支吾吾地:“陛下故意逗弄妾身。”


    她長得實在嬌媚,不似於李貴妃那樣豔麗,卻有著比之更甚的媚骨,在燈火下更顯得可愛勾人。


    “把耳墜摘了。”宋玄靠近她,輕道。


    月離有些茫然,卻還是聽命摘了下來,兩朵精心雕刻的白玉蘭被隨意擲在床上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隨後月離整個人被壓覆在床榻,夜色漸深,燭火未息。


    不知過了多久,裏麵傳來了宋玄第三次叫水的聲音,李知渾身一激靈,趕緊讓人送過去。


    佩蘭聽著差點都要紅了臉,好在她年紀也大了,對於主子受寵的事情自然是一百個願意。


    卻是苦了月離。


    她從來不知道宋玄對這種事這麽熱衷,一次兩次她尚且能應對,但是如今日這般抑或是昨日那般,弄得她連根指頭的力氣都抬不起來,她如何能應對起來?


    她越哭越求饒,宋玄就越兇越狠。


    到現在,月離啞著嗓子看了眼天色,差點又哭出來:“陛下,妾身還要去給皇後娘娘請安……”


    宋玄看她清洗完後身上露出來的皮膚上星星點點的紅痕,側過了頭,輕撫著她的背脊,輕道:“明日朕讓人去和皇後說一聲,免了你明日的請安。”


    月離被哄得迷迷糊糊的,實在也沒有力氣再往下撐著了,閉上眼睛輕輕哼了一聲,淺淺地倔強地說了句:“多謝陛下……”


    宋玄看著睡著過去的女子,臉蛋微紅帶著潮意,眼尾哭出了紅痕,嘴唇像是染了一層胭脂,豔麗又嫵媚。


    真是個妖精。


    第二日一早,月離是被佩蘭喊醒的,她費力起身,問是什麽時辰了。


    佩蘭服侍她起身,道:“迴娘娘,卯時剛至。”


    雖說昨日陛下讓她不必去給皇後請安,但是這樣引人注目的事情月離是萬不可能做的。


    她深吸了口氣,穿上鞋下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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