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禪和輕雲姑娘終於爬出了霧境。


    出了霧境,竟陽光明媚。


    一切都那麽清晰。


    那霧隻在半山腰,做了山的衣裳,擋了山下凡人的眼,開了山上仙人的眼。


    葉禪站在霧境之上,看近處雲海湧動,霧流翻騰,遠處雲蒸霞蔚,七色彩虹,心情斐然。這就是一片純白無瑕的世界,神話的世界,天上的世界,無與倫比的世界。


    這世界自成一種境界。專注忘境,心流意境,輕安覺境,虛空幻境,禪意定境,不同人有不同感受。葉禪的感受就是虛空幻境,輕雲姑娘的感受就是輕安覺境,懸二師叔的感覺就是無心一境。


    葉禪終於可以一睹懸崖村的廬山真麵目了。


    向上看,懸崖村就像漂浮在雲海之中,周圍崖壁四立,懸而為村,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比世外桃源還要世外桃源。


    難道懸崖村上都是仙人居住嗎?


    “我們成仙了嗎?”葉禪問輕雲姑娘。


    “自古懸崖一條道,一出龍背便成仙。”輕雲姑娘大手一揮,“我們成仙了。”


    “那我們還夫複何求?”葉禪雙手張開,酒窩淺笑,迎著一切,擁抱一切。


    “既臨懸崖村,自當無所求,與世無爭,隻是,有人要來打擾,我們就不得不爭。”輕雲姑娘想起在半仙村,本也與世無爭,可如今人離村亡,怎能不生感慨!


    “等天下太平,我們來這裏隱居,可好?”葉禪看著輕雲姑娘,眼神認真。


    “等天下太平,隻要我們在一起,在哪裏都可隱居。”輕雲姑娘也認真地說。


    “那我們就讓天下太平!”葉禪舉起拳頭一揮,豪氣衝天。


    “對,我們就讓天下太平!”輕雲姑娘也舉起拳頭,和葉禪的拳頭撞在一起。


    “算我一個!”四月姑娘也伸出了拳頭,趙羽、素一明等也伸出了拳頭。


    懸二師叔也伸出了拳頭,葉禪和輕雲姑娘一看,就和大家拳頭撞在一起,相視而笑。


    “走,上懸崖村!”懸二師叔一聲令下,大家又都體力十足,信心百倍。


    再往上千餘級台階,就攀山了龍背嶺。


    首先映入葉禪眼簾的是一座巨大的拱形門,上書“一天門”,那字蒼勁有力,浩然瀟灑,正氣十足。


    “到了一天門,就到了懸崖村的腳下,這裏是懸崖村的大門。”輕雲姑娘說。


    葉禪看到,這裏有村民把守,門後是一片平地,寬敞,可屯兵,門前則是龍背嶺,陡峭,狹窄,難立足。在這樣的地方,恐怕難以行軍,隻能高手對決。


    一夫當關,天門難開。


    “這大門不愧是天門,善良人來,過天門而成仙,惡德人來,留天門而成鬼,天門易見,不易過。”葉禪望著那天門,不由得感慨。


    “你說得對,所以這裏也叫天門關。好人來了,就是天門關,壞人來了,天門關就成了鬼門關,門都沒有。”輕雲姑娘自豪地笑道。


    “魔衣族還從未有人跨過這一天門,這也是懸崖村獨立於世的原因。”懸二師叔說,“來了懸崖村,就安心好好修煉,等修煉好了,再下山施展抱負。”


    葉禪點點頭,有了這險要,恐怕十個莫高也難以攻上懸崖村。


    葉禪跨過一天門,往上走了一段,迴頭看,覺得這一天門也是一道心關。跨過這道門,前麵爬山所有的辛苦,都會覺得值得,跨過這道門,心境變得平淡而安然,跨過這道門,有一種安全感,一種歸屬感,一種無法言說的乘風破浪的感覺,欲與天公試比高,未嚐不可,為何不可?


    為何不可!


    “等到了懸崖村,也許你會領悟。”葉禪又想起懸二師叔這句話,現在再來體會,和剛登山時的心境完全不同了。


    萬物歸一,一而不生。在這裏,萬物歸於自然,山石歸於自然,鳥蟲歸於自然,天地歸於自然,人也歸於自然,都是自然的一部分,陰陽合和,和諧而生。這懸崖村就是那個一,有了這個一,生生死死,無妄無念無覺,自然流淌。


    葉禪想到這裏,突然躍上一塊石頭,盤膝而坐,閉眼聽風。


    一時一刻,一心一意,無心一境。


    此時此刻,葉禪一心一意,卻感覺到周圍的萬事萬物。


    石頭在風中磨礪,棱角漸成圓滑,身骨漸成雄壯。小草在風中搖曳,枯了又榮,榮了又枯。樹木在風中唿嘯,長了枝丫,高了身軀。飛鳥在風裏逆風翱翔,不下天空,直至生命停止。蟲兒在風裏摸爬滾打,漸成刀槍不入,臨風可笑,可傲。輕雲姑娘在風裏迎風而笑,笑此情此景,笑此時此刻,笑一切安然。可那笑漸漸凝固,由人成石,漸成雕塑——葉禪一下子急了,飛身過去抱住輕雲姑娘,大聲喊道:“雲兒,你怎麽了?雲兒!雲兒!你醒醒!你醒醒!”


    葉禪感到頭痛欲裂,似要天崩地裂,日月顛倒,一切俱焚。葉禪抱著輕雲姑娘瘋了一樣的喊叫,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吭。無助無力無所適從。


    就在這時候,那個白衣老叟又出現了,自從古葉村一別,再也沒見到白衣老叟。葉禪看到白衣老叟,抱著輕雲姑娘過去,給白衣老叟跪下,“請師父救救輕雲姑娘吧。”


    白衣老叟微微頷首,運氣罩住葉禪和輕雲姑娘,葉禪就覺得時光倒流一般,漸漸地,輕雲姑娘由石成人,繼而站立,迎風而笑,笑此情此景,笑此時此刻,笑一切安然。葉禪也感覺到石頭仍在風中磨礪,小草仍在風中搖曳,飛鳥仍在逆風翱翔,自己在石頭上閉眼打坐聽風。


    葉禪猛地一下睜開眼,卻發現一切正常,大家仍在往上攀登,而輕雲姑娘正迎風而笑,笑此情此景,笑此時此刻,笑一切安然。


    葉禪盈笑的酒窩裏,多了兩行熱淚。


    葉禪又迴到現實世界,覺得剛才像做了一場噩夢,差點兒沒走出來。


    無心一境,葉禪似穿越了時空一般,看到了未來,而自己還不能迴來。


    葉禪忽然覺得,這無心一境,不僅感知萬物,還可感知過去未來。


    隻是剛才,自己心急了,走火入魔。


    葉禪知道了,要一步一步往前練習,循序漸進。


    “你怎麽哭了?”輕雲姑娘看到葉禪睜開眼,關心地問道。


    “我也在笑啊,高興哭了。”葉禪拉起輕雲姑娘的雙手,似失而複得一般。


    葉禪就緊緊拉著輕雲姑娘往上走,一刻也不願意鬆手。


    過了二天門,在三天門外停下了。


    進了三天門,就算正式進村。


    隻是,懸一村長有令,三天門有一項考驗,考驗通過了,才能進村,否則隻能在三天門外住著了。


    而接受這一項考驗的隻有葉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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