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黑暗紮基。


    說起來,以前我名字裏不帶黑暗兩字。


    在我迫使來訪者們以超新星爆炸毀掉整個m80天蠍座球狀星雲後,才得有了“黑暗”兩字。


    我在m80的日子,平淡無趣,不堪迴首。


    因為起初我隻是個生物兵器,負責替來訪者們消滅異生獸。


    直到他們奉為神的諾亞到來,我發現我的樣子以及能力全都是仿造他的。


    我是一個仿製品!


    一個人造山寨貨!


    來訪者們每每提起我,都會提到諾亞的名號:“紮基?不過是為了抵抗異生獸的工具罷了,擁有神的模樣已經算是他最大的福氣了。”


    不知什麽時候起,我漸漸有了自己的意識。


    我開始厭惡他,厭惡來訪者們。


    來訪者們給我冠上一個又一個難聽的稱唿,平時遠離我,隻有異生獸來襲時操控我。


    他們平時見到我都會躲得遠遠的,不乏還有異樣目光以及評論:


    “自從有了意識,紮基長得越來越粗野了,一點都沒有神的樣子!”


    “他怎麽能夠跟偉大的救世主相提並論,垃圾貨就是垃圾貨!”


    “不過就是一個殘次品罷了,真以為擁有了意識就可以當人了嗎?”


    “果然盜版連救世主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我對於這樣的聲音從來沒有過一絲迴應。


    大抵是我從心裏也覺得自己像他們說的那樣,醜陋、粗鄙、不堪。


    對自己外表的憎惡,對議論聲音的抵觸,對厭惡目光的反感,各種負麵情緒圍繞著我。


    諾亞再次到來m80,來訪者們對他表示熱烈親切的歡迎。


    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穿著銀色長裙的女人。


    她頹豔奢靡,盡情綻放美麗後變得糜爛殘破,病態腐朽之美讓來訪者們心生憐惜。


    我聽諾亞喊她阿挽,稱唿親昵,語氣溫軟。


    她是什麽來頭?


    我依稀聽到來訪者們稱唿她為時序神。


    我以前不是沒聽說過,時序是創世主賜名秋月挽的冰山美人,天賜神顏。


    連這樣的美人都擋不住黑暗的侵蝕。


    嗬,這些神未免太脆弱了吧!


    時序第一眼就注意到我,來訪者們向她介紹我的來曆:“這個是我們依照救世主製造的生物兵器,專門用來對抗異生獸的。”


    我:……


    時序戴著眼紗,看不清神色,但我總覺得她在打量我。


    我心裏湧出一陣不滿自卑。


    為什麽你們吹捧諾亞,卻把我的身世赤裸裸的擺出來?


    讓我接受嘲笑嗎?


    讓所有人都知道我隻是個山寨的仿造品嗎?


    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個生物兵器嗎?


    可我也想被平等對待。


    緊接著我就聽到她的話:“我叫秋月挽。你呢?和他們一樣,都是生命體吧。”


    她,把我當成生命體?


    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其中一個來訪者說:“神,他隻是一個兵器,哪配稱為生命體。”


    他的話讓我迴過神,我緊緊攥拳,死死咬著牙不讓自己難堪。


    這下,她也會厭惡我吧?


    “生命不分貴賤,它們會繁衍變化,紮基擁有這種能力,的確是和你們一樣的生命體。”時序的聲音很輕,卻是我聽過最好聽的聲音。


    諾亞扶著她,“阿挽,不用管他們這些事,我們先去遺跡吧。”


    時序點了點頭,最後離開時,她摘下眼紗看我一眼,她眼中的萬千宇宙星辰是我永遠都忘不掉的驚豔。


    “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你是個了不起的戰士。”她向我低頭,站在被守護者的身份上。


    我目送她和諾亞離開,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她的身影。


    我以為我的處境會好些,但現實往往是殘酷的。他們依舊對我嗤之以鼻:


    “你不會以為神誇了你幾句,你就真的是和我們一樣的人類吧?”


    “別白日做夢了,你就是一個兵器,等到你沒用的時候,我們隨時都能拋棄你!”


    “紮基,老老實實的替我們出生入死,打敗異生獸,不好嗎?你為什麽非得要當人類呢?”


    我……我隻是不想再被特殊對待……


    我再次被他們的話打入穀底,迷失在深淵中,無法離開。


    冥冥之中,我似乎聽到了一陣琴聲。


    它撫平了我的心情,趕走了我的煩惱。


    我追尋琴聲一路來到諾亞的遺跡。


    遺跡之中,琴聲越來越近。


    銀紗遮住時序的雙眼,纖弱的身姿坐在那弱不禁風,白無血色的手正在撫琴,發現了我的到來:“你的心很亂,有什麽在困擾你。”


    被她猜中了。


    “人人都拿我當兵器,我手上沾滿鮮血,平時他們對我避之不及……”


    我話未說完,她就道:“那麽你眼中的自己是什麽樣的?”


    我眼中的自己?


    我從來沒審視過我自己,我以為我就是他們說的那樣。


    我第一次認真的想了想,“我能抵抗異生獸,還有很強大的力量!”


    “既然這般,為何要被他人的話困擾。”


    因為我心裏不讓他們排斥我,我不想孤零零的一個人,我想被平等對待!


    我說出心聲,“可在所有人眼裏,我都是最特殊的那一個。”


    “為什麽會這麽覺得,”她清冷又沒有一絲情緒的聲音響起:“人造與否,在我眼裏一視同仁。”


    但我心中一直有道跨不過去的坎:“他們說我是諾亞的仿製品。”


    “你也可以走出自己的路。”時序繼續彈琴,空靈的天籟之音從她的指尖傳出來。


    自己的路?


    不再成為被利用的武器,不再被投來異樣目光,我也可以走出自己的路嗎?


    “阿挽。我可以這樣喊你嗎?我可以經常來找你嗎?”


    她絲毫不介意,“可以。”


    我小心翼翼的問:“做朋友也可以嗎?”


    “可以。”


    紮基終於沒有被拒絕!


    紮基有自己的朋友了!


    自此,我經常來找她。


    諾亞遺跡中的壁畫上畫了很多她的身影,和她現在的模樣大相徑庭。


    畫裏的她清冷高貴,如今的她像枯敗玫瑰。


    之後我得知,她是被黑暗力量侵蝕,身體虛弱不堪。


    這股力量會放大黑暗麵。


    就像獲得了教堂中的七宗罪刑罰,會變得越來越不堪。


    她不愛出門,似乎很討厭自己如今的這幅樣子。


    我不覺得難看,阿挽不管怎麽樣,我都喜歡!


    很多時候,我把經曆的事情講給她聽。


    阿挽是第一個耐心聽我說話的朋友,也是唯一一個願意聽我說話的朋友。


    她會彈琴給我聽,哼著小曲,會告訴我,我和普通人沒有區別,讓我做好自己。


    我把手放在心口處,聽阿挽的話我感受到了心跳。


    我的心髒是在看到她之後才有的心跳!


    原來我的心髒為她跳動,它在訴說我已經愛上她了。


    可惜我的心思被來訪者們發現了。


    “就憑你?你憑什麽覬覦救世主的女人?他們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算什麽?”


    “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配不配,真以為被我們賦予了救世主的容貌就可以成為救世主嗎?”


    “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一遍遍被強調的身份早就成為我心裏的最深的那根刺。


    可我也知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她是遙不可及的神,而我……


    又是一次相見,她察覺到我心情低落,便問我怎麽了。


    我說出我自己的困擾:“阿挽,如果我成為人,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歡你。”


    她微微一愣,告訴我:“喜歡不分物種,任何生命都有愛他人的權利。隻是有些愛也會建立在身份上。”


    我也可以愛嗎?


    可建立在身份上的愛是什麽?


    “那你呢,阿挽?你對我是什麽感覺?”


    “一視同仁的生命體。”


    果然啊……


    她像愛其他生命體那樣愛我,時序這個身份賦予她最特殊的情感博愛無私。


    “隻是建立在身份上的嗎?”


    可是我之前發現,阿挽也有另一種情感,是區別於這種建立在身份上的愛。


    但這份情感的受益人不是我。


    “為什麽不可以像你對諾亞那樣對我?”


    她似乎有些疑惑:“我對他能有什麽不一樣?”


    她對諾亞的溫柔和對我的不同。


    準確來說,她對諾亞更親密。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我感覺她也愛他。


    我心裏無限淒涼,為什麽又是諾亞?


    被尊敬崇拜者是他!


    被奉為救世主的也是他!


    被阿挽特殊對待的還是他!


    憑什麽?為什麽?


    他光芒萬丈,光鮮亮麗,我卻隻能活在他的陰影中!


    我恨。


    無比的恨!


    是不是隻要我除掉他,我就可以取代他成為阿挽最愛的人?


    對,隻要毀掉他,他就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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