錐生零走到樹下,聽著耳邊傳來的悅耳曲調,腳下蓄力原地起跳,三兩下就躥上了樹,直到坐在玖蘭楓所在的那根樹杈上。


    “zero?”


    玖蘭楓放下手上的樹葉,給錐生零挪了個位置。


    “在想什麽?”錐生零揪下一片樹葉放在嘴邊,輕輕吹了起來,“因為玖蘭樞限製你行動生氣了?”


    “哪有。”玖蘭楓眉眼柔和的笑了出來,“我永遠不會跟哥哥生氣,不讓我過多插手人類那邊的事也是對的,我不摻和就是……”


    “我就是在想一件事……”玖蘭楓危險的眯起眼眸,看向距離黑主學院有一定距離的交界處,“我找了緋櫻閑這麽多年,一點線索都沒有。”


    “zero你覺得正常嗎?是緋櫻閑的躲藏的真就這麽好,還是有人在背後幫她?”


    “人類世界這邊已經被我翻遍了,就剩下……”


    玖蘭楓眺望著遠方,那個因為自己身體原因,一直被禁止涉足的世界。


    二十年前從那裏離開就沒迴去過的地方。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元老會那群吸血鬼在找她,獵人協會也因為當年的事在找她……她的處境並不好。”


    氣氛一時間凝固起來,錐生零垂眸一言不發。


    連玖蘭楓都猜到的事,錐生零真沒一點懷疑?


    “被哥哥保護了這麽久,也到了算總賬的時候。”玖蘭楓原本柔和的眉眼瞬間變得狠厲起來,眸底深處凝結出大片的冰霜,“不摻和人類的事?那我處理吸血鬼內部問題總沒問題吧……”


    “zero你也猜到了吧……”玖蘭楓歎氣,“你怨哥哥嗎?”


    錐生零垂下的眸子驟然一縮,嘴唇顫抖兩下,最終長舒一口氣,道:“……我還沒那麽不知好歹。”


    “哪怕他插手的目的不是因為我,我也因此得利了,反過來去抱怨他,我還沒差勁到這個地步。”


    “玖蘭樞是幫緋櫻閑躲藏還是防止我們兩個重蹈覆轍死她手底下,小楓你和我都心中有數。”


    玖蘭楓感歎,“是啊,所以我就算想明白這件事的背後有哥哥的手筆,我還是生不起一點氣。”


    “不過我也知道,就算哥哥幫著隱藏起緋櫻閑的行蹤,那女人也不會好受,我哥知道我對緋櫻閑性命的勢在必得……哪怕不直接殺了她,也不會讓她好過。”


    “幼崽的我做不到,但現在的我未必做不到……我打算迴去探一探,看看能不能把人揪出來。”


    “躲了這麽多年,她夠本了。”


    錐生零連忙按住玖蘭楓的手,不讚同的跟他對視,“小楓,別亂來。”


    當年的失敗太慘烈,錐生零現在都無法忘記玖蘭楓能力透支的樣子。


    他活到現在是靠仇恨支撐,但能壓製住他內心的仇恨,製止他衝動找緋櫻閑報仇的……是幼崽時期能力透支的玖蘭楓。


    錐生零不想再看到玖蘭楓因為他的事再受重傷。


    沒人比他更恨緋櫻閑,更想親手報仇,但前提是不會牽連到其他人。


    尤其是玖蘭楓。


    “安啦~”玖蘭楓彎了彎眼眸,安撫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沒那麽傻,隻是去偷偷轉一轉,很長時間沒迴去了,不是嗎?”


    錐生零扶額,“你還不如找黑澤去玩,去幫他打下手。”


    總比在這裏胡折騰強得多。


    “我敢跟你打賭,我哥不會攔著我的,zero你信嗎?”


    月光的映照下,玖蘭楓那雙冰藍色的眸子裏被撒上點點金色,一笑起來,兩彎月牙就這麽出現在他的臉上。


    論心計,十個玖蘭楓也抵不上一個玖蘭樞,但他了解自己兄長,從對方不阻攔他迴到黑主學院的時候,玖蘭楓就知道他哥不會攔著他踏入曾經被禁止踏入的世界。


    隻不過玖蘭楓身邊的事情一個接一個的出現,他始終沒騰出時間迴去轉一圈。


    錐生零的表情愈發嚴肅,“小楓你要知道你身為純血種踏入其他純血種的領地,這意味著挑釁,真要出了什麽事,玖蘭樞想去幫忙都不占理。”


    玖蘭楓倒是沒覺得事情有這麽嚴重,還輪到他哥出馬,“zero你也說了,純血種出現在其他純血種領地意為挑釁,我是純血種,緋櫻閑一樣是純血種。”


    “她的處境還不如我呢,我好歹是被哥哥藏起來的純血種,現存的純血並不知道我的存在,包括緋櫻閑在內,她也不知道我是哪家的。”


    “緋櫻閑能躲藏的地方不多,我不擅長打架,但要是論屏蔽能力,除了我哥之外,沒人比得過我……”


    說著說著,玖蘭楓就有些翹尾巴。


    “哦?是嗎……”溫柔又令人心驚的聲音從二人附近響起,嚇得玖蘭楓差點從樹枝上摔下去。


    “……”


    錐生零捂臉,這就是你說的不慫?


    不是說不怕你哥,你哥一定會同意嗎?


    小楓你忽悠人也要靠點譜啊!


    “嘿嘿……哥……”


    玖蘭樞用力敲了下自家弟弟的腦袋,沒好氣道:“你啊……眼珠一轉我就知道你在打什麽鬼主意。”


    “緋櫻閑能躲這麽久是我暗地裏做的。”玖蘭樞直接承認自己做的事,“人我給你們留著呢,跑不了。”


    “楓你也別仗著實力強了就湊上去找場子,別著急,她會主動出現在你麵前,犯不上你去找上門。”


    玖蘭楓捂著腦袋控訴,“第二次了!我不要麵子的嘛!還沒搞事呢,你就給我鎮壓了,過不過分!”


    玖蘭樞失笑,“我是讓你省點力氣,免得你瞎折騰,費力不討好。”


    “緋櫻閑都不急著報仇,你急什麽?”玖蘭樞冷漠的翹起嘴角,“她對玖蘭李土的恨沒比你們兩個對她的恨少多少。”


    “隻要她想報仇,就會不顧一切的送上門來,真當你哥是慈善家,平白無故幫一個傷了我弟弟的女人脫身?”


    玖蘭樞伸手拍拍自己弟弟的腦袋,輕聲哄道:“純血種稀少,死一個都要引來元老院等人的調查,他們就跟鬣狗一樣,見到機會就會撲咬上來,不致命但惡心。”


    “想動手可以,別讓其他人看出來。”


    “知道了!別提元老院,一提我就頭疼!”玖蘭楓捂著耳朵拒絕交談,實則已經打消了去找緋櫻閑麻煩的念頭。


    太久沒跟除了哥哥身邊這群吸血鬼之外的吸血鬼打交道,總會忽略元老院的存在,忘了不是萬年前沒有秩序的時候了。


    玖蘭家的一任掌權人以一個好的出發點養出來的蛀蟲,到底還是滲透進了每個吸血鬼的家族,這麽些年養成的附骨之疽,想要徹底鏟除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頭疼就別去招惹他們。”看著弟弟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玖蘭樞努力控製住嘴角,不讓它上揚的太明顯,“以我們的立場,被他們抓到把柄,煩也能煩死你。”


    “楓你也不希望因為一點小事被他們纏的無法脫身吧……”


    玖蘭楓捂著腦袋哀嚎,“哥你快別念了!我不折騰了還不行嗎?到底是玖蘭家哪任家主腦子不正常,扶植起來這麽個垃圾監督站!”


    玖蘭樞目光冷冽,“最開始的元老院還是很管用的,隻是隨著存在的時間增加,元老院裏的醃臢事也越來越多,漸漸偏離了正軌。”


    “找機會鏟除就好了。”


    玖蘭楓也不再耍寶,小臉嚴肅的跟自己哥哥對視,“我知道哥你的意思,我會想辦法把自己摘幹淨,反正緋櫻閑的命我要定了。”


    “從小到大就沒吃過這麽大的虧,我很記仇的!”


    一想到自己當年被逼的那麽慘,玖蘭楓就氣的牙癢。


    “沒人跟你搶,畢竟最能跟你搶的人無法對緋櫻閑動手,你要是能找到把自己摘幹淨的辦法,我現在就能帶你去緋櫻閑存放身體的地方。”


    “嗯?!!!”


    玖蘭楓有些傻眼,“你別告訴我……她人和身體分開了。”


    玖蘭樞露出一個微笑,算是默認。


    “……算了。”


    自己這邊鬥誌昂揚的想要替當年的自己找迴場子,結果對方根本不正麵接招。


    玖蘭楓真是越想越氣。


    ——


    在得知自家兄長又將所有的一切掌握在手中後,玖蘭楓本人肉眼可見的輕鬆起來。


    他不是非要去找緋櫻閑打個你死我活,隻是想在有限的時間內替自己的好友謀取最後的生機。


    單憑他和哥哥的血,隻能延緩錐生零的墮落卻無法解決這個問題。


    玖蘭楓麵上不說,心裏卻是急切的。


    原人類吸血鬼一旦墮落成levele那種野獸,就再也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人了。


    錐生零也著急,隻是被他用冷漠的外表遮掩起來。


    從一開始遭逢巨變,錐生零腦子裏就隻剩下報仇以及找到錐生一縷問個明白,至於自己能不能活……錐生零並不在意,更不會讓自己變成levele那種野獸。


    在失控之前,錐生零一定會自我了結。


    對錐生零來說,生與死並不是那麽重要,隻要能達成目的,就夠了。


    隻是……


    他答應過玖蘭楓要好好活著,好好生活。


    為了自己的破事,玖蘭楓費了太多心神也想了太多辦法,整個人比他本人還要緊繃,看到這個樣子的玖蘭楓,錐生零又罕見的迸發出求生的念頭。


    世界破破爛爛,總有人在小心翼翼的縫補。


    看著渾身散發著輕鬆氣息,整個人仿佛煥然一新的玖蘭楓,錐生零的嘴角不受控製的上揚起來。


    “zero!你快點!”


    輕鬆燦爛的笑容,亮晶晶的眼眸,一如他們初見時一樣,毫無陰霾。


    “來了。”


    挺好的。


    錐生零大步邁開前,朝著被黑暗籠罩的地方看了一眼,微眯了下眼眸。


    謝了。


    待到二人走遠後,玖蘭樞才慢慢從黑暗中走出,臉上還帶著些許無奈。


    “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一個不顧自己的天賦定位,也不顧事情是否能如他所願的不顧一切向前衝。


    另一個看上去與常人一樣,實則把自己放在了深淵的邊緣,踏錯一步,等著他的就是萬丈深淵,偏偏本人卻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現在的孩子,都這麽不讓人省心嗎?


    仔細一想,也就比完全把自己當成人類的優姬還算省心?但一想到優姬那讓人眼前一黑的理科成績,玖蘭樞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孩子什麽的,沒一個會讓家長省心,玖蘭樞如是想。


    當初他對錐生家的這個小崽子是存在著利用的想法,哪怕借著獵人協會和元老院的手重創緋櫻閑也沒準備替錐生零討到那抹生機。


    但是現在……


    算了,總歸事情還握在自己手裏,一切都不會太糟。


    至於慢慢轉變的心態要不要落到實際上,一切塵埃落定後再說吧。


    已經走遠的玖蘭楓二人並不知道玖蘭樞內心所想,不知道他們已經被打上了糟心熊孩子的名頭。


    不然的話……


    玖蘭楓不會有什麽意見,錐生零可要控製不住拿著“血薔薇”的手給玖蘭樞一下子。


    不要隨隨便便代入什麽奇怪的身份啊!


    “我最近無聊陪你做任務好不好?”玖蘭楓彎著腰笑嘻嘻的衝著錐生零說道。


    “不嫌麻煩的話就來,不過我更建議你去盯盯優姬的技術。”


    玖蘭楓一副天塌了的模樣看著好友,努力維持住快要崩塌的心態,忍不住小聲抗議,“‘狩獵女神’要是會說話的話,都要哭給優姬看了。放過孩子吧……優姬的戰鬥能力真會讓人眼前一黑的,明明在體育方麵很擅長,技術也不錯,一到實踐中就讓人眼前一黑。”


    “讓我去抓她訓練,zero你的良心不痛嗎?”


    “不痛。”因為他也是這麽過來的,“我擅長的是射擊,‘狩獵女神’是棍子。”


    “它隻是暫時是棍子而已,‘狩獵女神’的本來麵貌還是很帥的。”


    錐生零並不否認,“血薔薇”也好,“狩獵女神”也罷,都是在玖蘭楓眼前誕生的。


    “但跟射擊不是一迴事。”錐生零頭疼了這麽多年,今天打定主意要把玖蘭楓拉下水。


    免得他精力旺盛一個不注意就溜迴吸血鬼的世界。


    要是知道自己隨口一說就會領個麻煩迴來,玖蘭楓恨不得哭給錐生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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