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夫人見她問得憨憨的,不由消了點氣:「這是敬茶時候不假,可我還在給你訓話呢,你得好好聽著,怎麽就站起來了?」


    「跪在地上難受,不如站起來聽著訓話會記得住些。」許允馨閑閑的說:「再說母親所說的那些,打小我母親請來的教養姑姑便在我耳朵邊上嘮叨起,聽著都生繭子了,也不想再聽,若母親無意於去別人府上做教養姑姑,那還是不說了罷。」


    聽了這句話,蘇大夫人的心事被許允馨一下戳中了,她曾經被蘇老太爺逼著自請出府,這是一件旁人不能在提起的心頭之恨事,現在許允馨卻說她有意去別人府上做教養姑姑,不由得讓她惱怒萬分:「老三媳婦,你這可是和長輩說話的樣兒?我隻是在訓誡你,還沒接你的茶喝,為何就站了起來?還不許快快跪下!」


    許允馨端起小幾上的茶盅送了過去:「原來母親還知道是要喝媳婦茶的,那便快快喝了罷。」說完端著那茶盅,笑眯眯的站在那裏。


    「你為何不跪了?」蘇大夫人見許允馨竟然沒有跪下的意思,驚得眼睛都瞪得溜圓:「許小姐,你出身名門,難道連這禮節都不懂?」


    「我若是不懂禮節,開始便不會跪在地上了。」許允馨白了蘇大夫人一眼:「隻是我覺得母親有些不懂禮節倒是真的。我身為嘉敏縣主,身份擺在這裏,本是不用向你行禮的,隻不過看著你是夫君的母親,要敬重你方才向你跪下敬茶。可母親卻一味的刁難,半天不接茶盅不說,還要長篇大論的用女戒來壓我,想讓我在這地上多跪些辰光,試問,究竟是誰不懂禮?我母親從小便告誡我,女戒不僅要能背,更重要的是要記在心裏,做出來的事情要有分寸,可我怎麽覺得有些人雖然滿口女戒倒背如流,可做出的事情卻不那麽合大套呢?」


    蘇大夫人被許允馨這番長長的話氣得捂著胸口半天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睛隻是瞪著許允馨不放。


    「父親大人已經打賞了一塊好玉佩,母親大人的東西我也不再貪要了。」許允馨把茶盅放迴小幾上:「既然母親現在還不渴,那允馨便把茶盅放在這裏了,什麽時候覺得渴了再喝便是了。」


    許允馨朝蘇大夫人行了一禮,然後帶著幾個丫鬟便轉身走出了前堂,把一屋子人都晾在那裏,呆呆的看著她的背影。


    「璋兒,你看你娶的好媳婦!」蘇大夫人最終把怒火撒到了兒子身上:「竟然敢這樣和我頂嘴,可還有半分賢淑媳婦的樣子?」


    「母親,允馨於禮來說是不必向你下跪,她因尊著您的臉麵這才同著我一起下跪,您又何必要故意挑她的刺!現在惹得大家都不高興,難道您就開心了?」蘇潤璋站了起來,不滿的看了一眼蘇大夫人:「兒子還有事情,就先不陪父親母親了,過會還請父親去家廟那邊把允馨的名字記到族譜裏邊去。」


    蘇大老爺點點頭道:「你去罷,好生勸著媳婦些,告訴她不要著惱,這事本也不是她的錯。」


    一屋子的人眨眼便走得幹幹淨淨,蘇大夫人坐在椅子上,氣得臉色的肌肉都在不住的顫抖:「她怎麽敢這樣,竟然當眾頂撞我!」


    雲媽媽在旁邊勸道:「夫人,你也不必這般計較,這府上不還是你當家嗎,何必想著第一日便要殺了她的威風?以後叫那三夫人每日卯正時分便來請安,像她這樣嬌生慣養的小姐,自然堅持不來,多做了幾日,她自然會向夫人服軟。」


    蘇大夫人點點頭道:「媽媽所言極是,你過會便幫我去通知她,叫她明日起便準時卯正來我這裏請安。」


    雲媽媽應了一聲便匆匆往福瑞園去了。


    園子裏,蘇潤璋正在勸著許允馨:「你原是知道我母親的脾氣,何必當麵與她頂撞。」


    許允馨迴眸看了他一眼,涼涼的說:「若是我再不站起來,恐怕她會說上半個時辰,為了不讓她把口水講幹,我這才站起來提醒她的。怎麽,你覺得我做得不對?」


    蘇潤璋搖搖頭道:「我沒有怪你之意,隻是覺得那麽多人都在場,我們做小輩的該給她留幾分麵子。」


    許允馨笑道:「我們做小輩的自然該體貼長輩,可這長輩是否又想到了我們小輩的難處?我跟著你向她下跪已經是因為出於愛你之心,不願意讓你難堪,可她又是否想到了這一點?蘇小四,我老實和你說,我做人是有原則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她一定要欺負到我頭上來,我許小六也不是好惹的!」


    蘇潤璋忙忙把她拉住,低聲在她耳邊說:「我自然是知道的,可還請你看在我麵上多擔待些。」


    兩人正說著,就有丫鬟來報說雲媽媽來了。


    雲媽媽笑著把蘇大夫人交代的話轉述了一遍:「請三夫人記好了,卯正時分就要到,可別記岔了。」


    等雲媽媽一走,許允馨便撫掌大笑:「蘇小四,你看看你那好母親,生怕我多睡了一會去呢!卯正時分便要到,她那時候還不知道可起了床!」


    蘇潤璋尷尬的看了看笑得無比歡樂的許允馨:「你在園子裏等會,我現在便和母親去說說,叫你不用這麽早過去。」


    許允馨拉住蘇潤璋的衣袖,洋洋得意道:「蘇小四,你不要和我去說,這事兒我自己處理便是。什麽事兒都要你出麵,難道我許允馨是個廢人不成?」


    第二日,晨光未現,蘇大夫人便已經睡不著覺了,在床上翻來覆去,左邊側臥一陣,又換到右邊,可總是睡不著。


    上夜的小丫鬟聽到蘇大夫人的床上響個不歇,爬了起來問蘇大夫人:「夫人,可是要起床?現兒天色還早呐,您還歇會罷。」


    蘇大夫人打了個嗬欠道:「什麽時辰了?」


    小丫鬟走到外邊看了看那沙漏,掀起簾子進來迴複:「剛剛卯時。」


    那便還有半個時辰了,蘇大夫人不由有些懊悔,為何昨日說要許允馨卯正來請安,該說早些才是。現在才卯時,自己又睡不著了,這半個時辰可真難打發。


    睜著眼睛在床上熬了一盞茶功夫,終究是睡不著了,於是叫小丫鬟打水,準備衣裳。慢慢的折騰了一會以後,總算捱到了卯正,蘇大夫人扶了丫鬟的手走出內室,端端正正的坐在前堂,等著許允馨來請安。


    坐了一盞茶功夫,半個人影兒也不見,蘇大夫人心裏憋了一肚子氣,望了望雲媽媽道:「你昨日可說清楚了?叫她卯正過來請安?」


    雲媽媽點點頭道:「我說的是卯正,三少爺當時還在呢,錯不了。」


    蘇大夫人臉上一股怨氣,點點頭道:「很好,那我也有理由請家法來責罰她了。」


    直到辰時,天色已是大亮,這才見許允馨帶著四個貼身丫鬟慢慢的逛了過來,主仆幾個一副悠悠閑閑的模樣,看得蘇大夫人好一陣氣悶。


    「媳婦給母親請安。」許允馨走了過來,欠了欠身子,然後徑自走到一張椅子坐了下來:「聽說母親這裏早膳做得極為精致,媳婦也想來討點口福。」


    蘇大夫人聽著這話,一股子氣全灑了出來:「老三媳婦,你怎麽就還能來討早膳吃?我昨日叫你卯正來請安,你看看現兒都什麽時辰了?來得這麽晚,不僅不請罪,卻還問著我要早膳,你這也太厚顏了罷?」


    許允馨驚奇道:「卯正來請安?昨日我還以為是我聽錯了,原來竟然是真的!」


    見著許允馨那副笑得燦若春花的模樣,蘇大夫人一口惡氣差點提不上來:「既然雲媽媽沒有傳錯話兒,那你為何辰時才來請安?」


    「從未有哪戶人家卯正就要起床請安的道理,除了那些日子過得艱苦些的,一早便要出門去尋生計,卯時不到就起身了,所以我疑心是雲媽媽傳錯了話頭,特地問了問夫君,他說素日府裏都是辰時起來請安的,所以我今日特地準時來了,沒想母親起得可真早。」許允馨望了望蘇大夫人的臉,憂心忡忡的說:「母親這臉青白不濟,又如此不能安睡,恐是勞心勞力太多,故而會有此症狀,馨兒覺得該多歇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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