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念娣等了足足兩天,一顆心已經等到絕望,不抱一點希望。


    正當她決定自己溜出去,再跑迴去,不論是死是活,也要看到女兒時。


    門口終於傳來了動靜,開門進來的,是羅煒。


    那一刻,梁念娣瞪大了眼睛,渾身顫如抖篩。


    直到她發現羅煒是一個人迴來的,眼前一黑就要倒地。


    羅煒連忙上前去把人扶著,啞聲道,“孩子沒事,我帶出來了,她就是有些發燒,我帶她去醫院了,喊了人在那照顧著,怕你擔心特意迴來先說一聲。”


    梁念娣的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又緩緩的墜下。


    聽到孩子發燒,她著急,但是支撐到極致的身體再也扛不住,隻緊緊抓著羅煒的袖子,連說了好幾聲,“謝謝,謝謝。”


    泣不成聲的幾句後,她身疲力竭,就這麽暈了過去。


    “念娣!”


    羅煒驚唿,他其實很少喊她的名字,因為覺得這個名字對女性來說實在是侮辱。


    但現在緊急,他一時無措。


    還是朋友及時出現,將買好的午餐放到桌子上,歎了口氣,“你終於迴來了,再不迴來這女人能把自己磨死。”


    羅煒抱緊了梁念娣,才發現她渾身滾燙,趕忙道,“送我去醫院。“


    男人也驚訝,“真是活生生急暈過去了。”


    來不及多想,抓著車鑰匙,兩人帶著梁念娣去了醫院。


    掛上鹽水後,梁念娣過了大半個小時才退下去一點燒,人還是醒不過來。


    不過醫生過了,她這是憂思過度,加上精神過於緊繃,不能說是油盡燈枯,但確實到達一個極限了。


    現在昏睡,就算是給她強製休息,充充電,等休息好了,就會醒來的。


    也就是說,沒有大礙。


    這才算是放心了。


    此刻病房裏,就兩張床,一張床睡著的梁念娣,另一張床則是她的女兒。


    其實他沒跟梁念娣說,她女兒生病了,病得不輕,天生的血液病,又從小被忽視。


    那天他讓人將瘸子製住,自己帶著孩子離開時,剛好孩子犯病了。


    他不得不第一時間去了醫院,換了好幾家,才撿迴了孩子一條命。


    醫生還說,這個病罕見,國內的醫療水平有限,建議他去更大更發達的地方看一看。


    還說宜早不宜遲,否則每一次發病,對孩子來說都是一次生死關,一旦沒闖過來,人就救不迴來了。


    羅煒愁這個事情,愁了兩天,決定要把這件事瞞下來。


    梁念娣的命已經太苦了,他不想再折磨她,這才耽誤了兩天。


    身旁,朋友看著他在那兒發呆,不由開口,“你怎麽想的啊,耗這麽大的精力幫這個女的,以前可不見你有這麽好心,同情心泛濫啊?”


    羅煒看了他一眼,煩心的道,“閉嘴。”


    朋友撇撇嘴,雙手插兜的坐在椅子上,聲音放低了一些,但話沒有停,“你可是跟你爸說,出來散心的,結果在這一待就是這麽久,你家裏已經催的不像樣了吧?要我說咱趕緊迴去了,這兒再好終究不是知根知底的地方,這女人你也算是幫到了,還真想幫一輩子啊?”


    羅煒視線落在床上的梁念娣身上。


    她不算多好看,但是卻讓人很舒服,其實第一次遇見她,羅煒也沒當一迴事,就是他枯燥生活的調劑品。


    隻是越接觸,越覺得她像是一張白紙。


    可了解的越深,才知道她的白紙下,掩藏的是多少血跡累累的傷疤。


    這是一個不幸的女人,這短短的二十幾年,已經受夠了常人幾輩子的苦。


    他的確沒有那麽多的同情心,可他第一次這麽同情一個女人。


    病房裏安靜了幾分鍾,隨後響起羅煒突兀的一聲,“有何不可?”


    “啊?”朋友有些懵,沒把前後的話聯係到一起。


    羅煒卻已經沒了耐心,手指擠了下眉心。


    隨後看向他,道,“你先迴去吧,順便幫我準備一些東西。”


    “準備什麽?”


    羅煒目光低沉,緩慢的說了幾句話。


    (


    之後不管朋友有多麽驚訝,如何勸阻,他都沒有鬆口。


    晚點的時候,梁念娣醒了,一醒來就看到了女兒就躺在她不遠處,她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實處。


    看到羅煒,張口剛要說話,羅煒先一步道,“感謝的話就別再說了,我的耳朵已經聽得要起繭子了。”


    梁念娣笑了一下,笑容是這幾年沒有過得輕鬆,“我隻是想問問你,是不是好幾天沒刮胡子了?”


    羅煒皺了下鼻子。


    想起來,他何止是幾天沒刮胡子,是這幾天都沒有搞好個人衛生,仔細聞聞都酸臭了。


    梁念娣看他皺眉,以為是玩笑開過了,連忙道,“我也好不到哪兒去,沒有嫌棄你的意思。”


    兩人對視一眼,而後都笑了起來。


    病房裏陽光鋪灑進來,梁念娣第一次覺得陽光是這麽好看,她能感覺到徹徹底底的暖意。


    過了好一會兒,羅煒開口了。


    他說,他有一個計劃。


    在梁念娣不解的目光中,他緩緩道來。


    他說要帶梁念娣和她的女兒一起走,出國,去誰都不認識的地方去。


    還說,以後一輩子都不迴來。


    可梁念娣隻用了幾秒鍾,就拒絕了這個安排。


    她不願意在拖累羅煒,雖然她沒出過國,更準確的說她是沒出過這個地方。


    但是她知道,出國一定要話很多錢,是她這輩子也掙不到的錢,她不能有這筆一輩子也還不清的恩情。


    可留在這兒又怎麽樣呢,如果被那些人找到,她又得過以前那樣的生活,這次就努力就白費了。


    聽羅煒說到這話,梁念娣沉默了。


    她怎麽樣都不要緊,可是不能苦了孩子。


    看她這樣,羅煒就知道這事不是沒有可能,隻是她過不去心中的那個坎。


    之後的幾天,羅煒就一直勸說,好不容易說服的她快鬆了口。


    隻是他們都忽略了,無賴也有無賴的本事,這世上的惡人,總是底線超出正常人的理解範圍。


    他們在醫院耽誤了幾天,這也給了養父母那一家人時間。


    瘸子跑了老婆,又沒有了孩子,當初花了那麽大一筆錢,自然是第一時間去找養父母那一家的麻煩。


    一聽說梁念娣跑了,女人當即大怒,她這次說什麽也不會再放過梁念娣,於是找盡各種辦法,找到了梁念娣所在的醫院。


    之後,她將之前手機的照片統統打印出來,第一時間就是貼滿了整個醫院,還將視頻全部傳播開來,弄得人盡皆知。


    等梁念娣一覺醒來,天都變了,整個醫院都在對她指指點點。


    羅煒可以阻擋那些人進來,但他阻止不了所有人,也阻止不了那些閑言碎語。


    就連醫生和護士的眼裏,看她都是鄙夷。


    因為女人將所有髒水都潑到了她的身上,將她的身世也說的人盡皆知,說對她多麽多麽好,從小到大對這個養女付出了多少精力。


    可梁念娣呢,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眼狼,成年之後甚至勾引自己的繼父,甚至現在還要跟著野男人跑。


    即便這樣,女人也不怪她,隻求求她不要這麽狠心一走了之,她還想再見見她,再叫她一聲女兒,問問她認不認她這個媽。


    她編的故事,感天動地,所有人都可憐這個兩鬢已霜白的女人,至於梁念娣,則是人人唾棄的對象。


    梁念娣知道了一切。


    而這還不是最重點的,而是羅煒的家人,知道了這件事。


    羅家當時大怒,認為羅煒是被這個女人蒙蔽了雙眼,本來之前羅煒讓朋友先迴去,是讓他幫忙辦理之後他們出國的手續。


    但這件事後,羅家人出手阻攔,更是放聲出去,如果他再不迴去,就不認他這個兒子。


    他一個人當然無所謂,憑他的本事怎麽都能養得活自己。


    可是那個孩子怎麽辦,羅煒決定出國,本就是因為她的病情,這個病現在還瞞著梁念娣,如果讓她知道,是真的要堅持不住了。


    命運總是對她這麽苛刻,連羅煒都感慨老天爺的殘忍。


    可梁念娣這次竟比他想的要堅強不少。


    她知道女人已經找過來後,沒有自怨自艾,隻是平靜的認命。


    早就該想到,女人不會這麽輕易的放過她,不管她跑到哪兒,她都要纏她到死。


    別到最後,連累的羅煒家都迴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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