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都,歌舞伎町。


    這個坐落於星宿區市中心的不夜城被稱為男人的天堂。每年前往日本的絡繹不絕的遊客中,無論是前往銀座購物的女人還是前往淺草寺參觀的長輩,甚至連前往秋葉原朝聖的動漫迷們,論起人數都不能和前往星宿區的男人們相提並論。


    這些或三五成群或獨來獨往的男人,自然不是去星宿逛街和吃關東煮的。他們以各種不同的姿態,流連忘返於歌舞伎町這一不大的街區裏。


    老手駕輕就熟,下了車連頭也不抬就直奔熟悉的小店,會有穿著和服或者jk裙的女孩等候在街邊,看到相熟的男人到來就彎腰九十度說一聲“您辛苦了”,然後接過男人的行李一路小碎步在前,引著熟客們進入更加幽深的小巷裏。


    初出茅廬的新人們則一臉害臊的表情,在歌舞伎町的門口來迴踱步,逡巡不前。總是一副鼓起勇氣的表情走到門口,但當他們看到裏麵身穿比基尼的高挑女孩非常奔放地衝他們招手時,他們又會嚇得轉身就跑,剛剛鼓起的勇氣一下子就不知道去了哪裏。


    明明他們此行的目的正是女孩們大方展露出來的雪白肌膚和櫻桃般軟糯的紅唇。


    但今夜的歌舞伎町顯得異常的冷清。漂亮的女孩、各懷心事的客人還有單純來觀光的旅人都消失不見,隻有一條橙黃色的警戒線封鎖了鳥居形狀的入口。有一台警車閃著燈停在路中央。


    黑色的雷克薩斯轎車出現,司機搖下車窗,正要罵罵咧咧地叫警察讓路,坐在後排的年輕男人叫住了他。


    “夜叉,住口。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無緣無故挑釁警察,我們是黑道,但不是和警察有仇。”


    “是,少主。”夜叉有些遺憾地縮迴脖子,將車窗搖了起來。他倒也不是對警察有什麽成見,隻是單純想找個機會試一試他在網上新學的兩句罵人的話。


    “下車,幫派之間的一點小事,我和櫻去就行了,烏鴉你陪夜叉去停車,等會兒來這接我。”源稚生說完便推開車門,獨自走向那條橙黃色的警戒線。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風衣,風衣的襯裏上是一幅盛大至極的浮世繪,巨人的屍骨躺在大地上,清泉流過屍骨的左眼,從裏麵生出赤裸的女神,她披著自己金色的長發為衣,手捧太陽。


    這迴輪到警察搖下了車窗。在警察開口前,源稚生輕輕拉開了他的風衣,讓警察看清襯裏上的浮世繪,於是剛想發作的警察立即換上了一副笑臉,他立即下車,恭敬地向源稚生行禮道:


    “您辛苦了!”


    看著警察諂媚的樣子,源稚生一愣,在歌舞伎町的門口被人說“您辛苦了”可不是什麽好詞,那是妓女接客的黑話。不過看他尚未脫去稚嫩的臉龐,估計是剛剛畢業還不清楚規矩的年輕人,源稚生沒和他計較,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裏麵現在怎麽樣了?”


    “稻吉會和川住組糾集了幾百人,現在正在裏麵對峙,還望本家的幹部早點去處理一下,這兩個社團平時都還算老實,我們也不想出麵把事情搞得太難看。”警察就像在給上級匯報工作一樣認真,路人看到這一幕肯定以為源稚生是一位年輕的警部。


    “嗯,我們這就去處理。”


    警察非常殷勤地上前撤下警戒線,一臉敬畏地目送源稚生和櫻進入歌舞伎町後,才又重新拉起了警戒線。


    蛇岐八家是日本黑道的皇帝,管理著日本大大小小的黑幫,很多黑道的事情,警察都不會出麵,而是交給他們處理,而源稚生正是蛇岐八家的少主。


    兩人就這樣徒步走向歌舞伎町的內部。兩邊的店麵都門窗緊閉,裏麵的燈光暴露了大部分的店鋪其實是有人的,隻是出於某些原因才不願意開門做生意。


    櫻穿著保守的秘書套裙,跟在源稚生的身邊略微落後一個身位,向他匯報起了情況。


    “稻吉會的當主上個星期腦溢血去世了,因為走得太急所以沒來得及留下遺囑。他死後川住組的人拿著契書找到了稻吉會的人,說是死去的當主曾經答應在死後將稻吉會在歌舞伎町的地盤劃三分之一給川住組,雙方就契書的真實性發生了衝突。”


    源稚生皺了皺眉:“這件事當時不是已經拜托聯絡部的老人們上門調解了嗎,怎麽會鬧到整個歌舞伎町關門的地步?”


    “原本是這樣,但後來稻吉會正在為去世的當主治喪時,有人往靈堂裏扔了一個燃燒瓶,燃燒瓶不偏不倚地砸中了靈堂中央的靈柩,導致稻吉會的前任當主死後連一具全屍都沒有留下......稻吉會的人堅持認為是川住組搞的鬼,於是雙方就又鬧了起來。”


    “燃燒瓶?川住組的老大我記得是個挺隨和的大叔,怎麽會幹這麽瘋狂的事?”源稚生的臉上浮現出了不解的神情。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了槍聲,有人在鳴槍示警,這是火並要開始的征兆。


    “來不及了,我們快過去!”源稚生兩腿一蹬,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如古代的忍者一般在屋頂飛簷走壁地向槍聲的方向掠去,櫻緊跟在他的身後。


    兩方人馬對峙的地點是一丁目的內街,街道的兩側是成人用品店和風俗店,也是雙方爭奪的地盤所在地。幾百號人手持砍刀、鋼管和棒球棍聚在一起,領頭的兩方老大都將槍口朝著天上,有硝煙在槍口處還未散去,剛才的槍聲顯然就是來自兩位老大手中的槍。


    內街並不是很寬敞的街道,選擇在這裏對決更多的是為了向這條街上的店主展示自己的武力,誰勝誰敗會第一時間被整條街的人知道,這樣一來他們就不會錯把保護費交到敗者的手裏。


    在不遠處,數百名全副武裝的防暴警察正在列隊,警方不可能放任黑道分子在歌舞伎町裏進行如此規模的械鬥。但他們沒有立即出手製止,因為他們在等本家的人。


    如果本家能夠及時出現化解這場爭鬥,那麽他們今夜的工作會輕鬆很多,這值得等待。


    但他們等的人此時正站在不遠處的屋頂上,靜靜看著這一幕的發生。當發現兩邊的人馬還沒有打起來之後,源稚生忽然停下了腳步,他從兜裏抽出一根柔和七星牌的香煙,慢悠悠地吐出一口青煙。


    他不打算這麽早就下去,完成了這個任務之後,馬上又會有新的任務派發給他,他不僅是蛇岐八家的少主,還是卡塞爾學院日本分部執行局的局長,每天一睜開眼就有無窮無盡的事情在等待著他處理。


    既然怎麽也做不完任務,那不如在任務的過程中偷偷摸個魚。


    櫻看著源稚生那張疲倦的臉,默默站在他的身後沒有說話。蛇岐八家是古老的家族,早在日本還是由武士統治的時代就已經存在了。放在古代,源稚生是少主,她就是貼身的“小姓”,是跟隨在少主身邊鞍前馬後的小廝。


    過去的小姓都是年輕白淨的男子,但櫻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孩。她比男人心思更細膩,更加明白源稚生的喜怒哀樂,她的少主執行任務的時候,她會將所有的情報記在腦子裏然後匯報給少主聽,現在她的少主想休息了,她就隱去自己的氣息,給少主一個人放鬆的空間。


    源稚生抽著煙,盯著街上劍拔弩張的人群,一股莫名的煩躁感油然而生。他很清楚雙方的矛盾由來已久,這次往稻吉會前任當主的靈柩扔燃燒瓶的不管是不是川住組,他們之間早晚都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隻要他們的地盤還緊挨在一起,衝突就不可避免。


    家族雖然竭力維持著地下的秩序,但黑道之間的爭端和其他行業其實沒什麽區別,本質上都是僧多粥少,這條街上的風俗店和情趣用品店隻有這麽多家,你的旗下多一家,他的旗下就勢必少一家。


    作為蛇岐八家的少主,他大可以無視底層的苦難,反正不管誰來做這條街的生意,上交給本家的那份永遠也不會少。但源稚生沒法完全對這些事情無動於衷,他不止一次地想,或許自己並不適合少主這個位子,家族期盼的是像龍一樣威嚴的繼承人,而不是他這樣總是偷偷摸魚抽煙的象龜。


    但他生來就是“天照命”,就像天上的太陽,萬物都仰賴他散發出去的光芒,如果有一天太陽說自己不想幹了,宇宙那麽大,銀河那麽美,他想出去看看。那整個太陽係就會陷入一片永恆的黑暗,所有的生物都將滅絕。這份責任太過重大,大到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街上的兩方老大終於結束了放狠話的環節,同時舉起了手臂,隻要他們的手一放下,這場數百人的械鬥就將立即拉開帷幕。遠處的警察已經躁動不安,隨時準備上前阻止事態的升級。


    源稚生扔下香煙,準備出馬。


    然而,事情突然脫離了他的掌控。稻吉會的老大突然掏出了手槍,射向了川住組的老大,川住組的老大中槍倒地,局勢瞬間變得一片混亂。原本預想中應當等兩邊老大放下手後才開始的械鬥因為一方的偷襲而提前爆發了。


    沒有了話事人的暴力團就像沒有了頭羊的羊群,會徹底陷入混亂,就連牧羊人也無法再控製。現在沒有了川住組的老大,源稚生也不知道該如何製止這場械鬥了。他總不能衝進去當著不遠處的警察的麵釋放言靈,龍族的秘密不能展現在普通人的麵前。


    就在他以為任務因為自己的摸魚而失敗了的時候,天上突然掉下來了一顆“隕石”,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稻吉會和川住組的中間,巨大的破壞力揚起了嗆鼻的煙塵,地麵被砸出了一個大洞,恰好將兩個社團分隔在了兩邊,阻止了這場本無可避免的械鬥。


    “隕石坑”裏,路明非抱著齊人高的黃銅罐摔得四仰八叉,臉上卻是一副安詳的表情,等源稚生跳進隕石坑裏查看的時候,甚至聽到了他打唿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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