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啟動鑰匙潛水服中的特殊裝置,一根小小的針管刺入鑰匙白嫩嫩的手臂,鮮紅的血液被吸入針管,然後進入了鑰匙潛水服上的一個微型血袋裏。


    諾諾用手貼在青銅的牆壁上,很快,大塊大塊的銅鏽自然脫落,露出裏麵千年不腐的青銅表麵,青灰色的金屬泛著微光,牆壁上漸漸顯露出一張凸起的人臉,嘴裏叼著一根火柴,人臉的表情極為扭曲,像是正在經受某種酷刑。


    諾諾將裝有鑰匙鮮血的血袋放入人臉的嘴中,然後用力一捏,血袋爆開,裏麵的鮮血流了出來。神奇的一幕出現了,原本應該順著水流被稀釋的鮮血居然一滴不漏地凝聚在了人臉的嘴中。


    青銅人臉吸噬了血液,沉默了片刻後,整個青銅牆壁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就像金屬齒輪在轉動。人臉的上顎和下顎分開,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洞口的上下,是一排排的青銅牙齒,鋒銳如漢劍。


    青銅城的入口被打開了。


    葉勝和亞紀換好氧氣後,朝著青銅城的深處遊去。路明非和諾諾則帶著鑰匙迴到了摩尼亞赫號上。


    將麵罩摘下,諾諾對迎接他們的曼斯說:“一切正常,葉勝和亞紀已經進入了青銅城內部。”


    在駕駛室盯著屏幕的塞爾瑪也興奮地說:“他們的心跳數據一切正常,正在將青銅城內部的影像傳輸過來。”


    曼斯點點頭,順利地找到青銅城並進入,“夔門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大半。根據情報,青銅與火之王應該還在沉睡中,今晚他們很有可能活捉一位尊貴的龍王!


    將諾諾和路明非拉上船後,曼斯迴到駕駛室開始通過屏幕觀看葉勝和亞紀傳輸迴來的影像。


    昏暗的燈光照射在數不清的青銅器上,巨大的體積和古怪的造型讓人摸不清這些青銅器的作用是什麽,但曼斯的主修是動力機械專業,僅憑外形他就能看出這些青銅器的不凡之處。


    “不可思議的工藝。”曼斯低聲說。


    “這是什麽武器嗎?教授。”塞爾瑪在一旁問。


    “不,是齒輪,雖然和人類的機械齒輪形狀不一樣,但這些青銅器彼此相連,構成了一個統一的整體,起到的作用和鍾表裏的齒輪是一樣的。”


    接下來,葉勝和亞紀又發現了青銅器上鐫刻的龍文,這些如鬱鬱蔥蔥的參天巨樹的文字,不僅記載著龍族的曆史,本身就承載著龍族的力量。雖然和龍類鬥爭數千年,但人類掌握的龍文依然極其有限,這是非常珍貴的發現。


    諾諾對這些堪稱偉大的學術資料沒什麽興趣,她隻丟下了一句“有事叫我”就獨自迴到了艙底。


    路明非倒是對這些龍文挺感興趣,但他一個字也看不懂,也沒有任何“靈視”反應。他是個對龍文沒有任何感應、儀器都檢測不出來龍血的s級。


    他走出駕駛室,來到船艙內,坐在諾諾養母的身邊。被稱為鑰匙的嬰兒已經被曼斯教授交還給了她,此時鑰匙被繈褓包裹著,躺在諾諾養母的懷裏,已經安靜地睡著了。


    “阿姨,讓你的孩子潛入長江底,你不擔心嗎?”路明非問。


    諾諾的養母太淡定了,曼斯向她借用鑰匙的時候,兩人仿佛真的隻是在談論一把鑰匙,女人從始至終都眼神淡漠,從她的眼神裏,路明非看不到一個母親對孩子的關心。


    雖然他自己也很長時間沒見過媽媽了,但好歹還是有些印象的。媽媽應該是世界上最護犢子的生物吧,別說是讓自己的孩子以身犯險了,就是稍微磕著碰著都心疼得不得了。


    就連他的嬸嬸,要是看到路明非潛入長江底,也會罵他兩句吧?


    可諾諾的養母卻沒有悲傷、沒有擔心、沒有惱怒,孩子平安迴來,也沒有驚喜。


    “他是‘鑰匙’,生來就是為了履行鑰匙的職責。”諾諾養母的聲音冰冷到了極點,“你會為了顧客來取走他們委托你打造的‘鑰匙’而擔心嗎?”


    路明非皺著眉,這位美麗的中年婦女在他的眼中變得醜陋了幾分。“他和諾諾一樣,不是你的親骨肉吧?”


    “不,他是我的親生兒子。”似乎是察覺到了路明非驚訝的情緒,中年女人笑了笑,她又點燃一根細長的女式香煙,開始抽起來。


    “任何東西都是物以稀為貴的,哪怕是人也一樣。這間學院這麽看重你,不就是因為你是所有學生中唯一的‘s’嗎?如果s級遍地都是,那你就不再具有價值了。


    “這孩子有幾十上百個兄弟姐妹,卻幾乎都沒有名字,隻有根據功能不同用以區分的代號,有的叫‘鑰匙’,有的叫‘容器’,實在不成器的,幹脆就用編號來指代。


    “陳墨瞳已經算很幸運的了,隻有最完美的孩子才有資格獲得名字,甚至被冠以她父親的姓氏。”


    聽到中年女人如此冷漠的話,路明非再也按捺不住,他一拳砸在鐵皮包裹的船艙牆壁上,發出“轟”的巨響。“你們把人當成什麽?”路明非的麵目變得猙獰起來。


    中年女人靜靜看著憤怒的少年,嘴角露出譏諷,她繼續不急不躁地說著。


    “每個人都是工具,沒有名字或許更好,因為名字會讓工具誤以為自己是人,然後產生宿命是可以反抗的這樣的愚蠢念頭。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就是給人以希望,然後再親手毀去。”


    “宿命是沒有辦法反抗的,一切都會順著早已被注定的道路前行。”中年女人輕輕地說。


    路明非漆黑如墨的雙眼裏綻放著威嚴:“那你也是工具嗎?還是你自詡為棋手,覺得自己有資格肆意操弄別人的人生?”


    女人輕笑道:“我不過是一個祭品罷了。如果你的教授們教過你的話,你應該知道混血種的肮髒曆史。貪戀權與力的人類將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進獻給龍族,用種種殘酷和野蠻的手段讓她們懷上龍族的孩子。


    “但人類女子孱弱的身軀又如何能夠承載龍類的嬰孩?她們被捆縛在漆黑的地牢裏或者帶有宗教儀式性質的石柱上,痛苦地掙紮和哀嚎,直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刻。


    “孩子出生的時刻就是她們的死期,那混雜著龍類和人類基因的嬰孩會撕破他們母親的肚腹,然後破體而出。傳說第一代混血種出生的時候背後長著龍翼,口中噴吐龍炎。你可以想象一下,那些孕婦臨死的時候究竟帶著怎樣的痛苦。


    “就這樣,溫順的後代加以培養,無法控製的失敗品則被長矛殺死,一代又一代,直到血統終於穩定下來,成為所謂的‘混血種’。


    “混血種天生就背負著人類最肮髒的一麵,那是貪欲、背叛、淫邪、暴虐等等等等。混血種是被詛咒的一族,既不屬於人類,也不屬於龍族,自比掌握了權與力的龍族,但說到底不過是竊取了一點龍族力量的人類,隻要血統稍微超過臨界值,就會變成失去神智的死侍,隻能一代又一代沉淪在從人到龍的幻夢之中。


    “你為鑰匙和陳墨瞳鳴不平,但你自己又是個什麽東西,難道你以為你就不是一件屠龍的工具麽?”


    路明非沉默了。這是他第一次聽說,原來混血種的來曆是這樣的。混血種有點兒像科普盧星區的混合體,後者是黑暗之神埃蒙用星靈和蟲群的基因製造出的怪物,這些怪物的生命沒有意義,唯一的價值就是為了實現埃蒙的野心而戰。


    中年女人將香煙扔在地上,一腳將其踏滅。她站起身來,抱著鑰匙準備走進後艙的休息室裏。在她看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已經被現實狠狠打了一個耳光,再也抬不起頭來。


    她有一絲後悔,不該和這個少年說這麽多,如果讓她老公知道了,一定會無情地懲罰她。可一看到這個少年那雙清澈的眸子和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驕傲她就很不爽。那不是自鳴得意的那種驕傲,而是一種近乎苦行僧式的驕傲,是對自己的行為舉止,自己的人生有一種自豪感的驕傲。


    她看不得這種東西,她將其稱為“清澈的愚蠢”,明明對這個世界的黑暗一無所知,卻以為自己能像太陽一樣驅散黑暗,為這個世界帶來光明。少年不經意間散發出的氣質讓她如芒刺在背,讓她一刻也忍不住,想要立刻摧毀這種自信。


    隻要想到諾諾父親那雙陰鷙的眼睛她就渾身上下湧現出一股惡心感,每次如屍體般僵硬地躺在床上,被那個男人毫無感情地占有,她就對那個男人,連帶著混血種這個群體充斥著恨意,混血種不配擁有這種懷有榮耀感的人生!


    所以她不由自主地說出了很多不該說的話,雖然還沒到秘密的程度,但也是一直藏於水下的暗流,整個卡塞爾學院也不過寥寥數人有所耳聞。


    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路明非的聲音忽然又在她的背後響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說,你和古代那些被自己的兄弟、丈夫進獻給龍族的女人一樣,不過是一個祭品,你的丈夫......也就是諾諾的父親娶你,不過是希望你給他生一大堆有著各種作用的工具?”


    中年女人轉過頭,冷眼瞧著路明非:“這些東西你最好忘掉,對你和我都好,你就當是聽到了一個瘋女人的酒後胡言吧。”


    “不,我當然不會忘記,相反,我還會牢牢記在腦子裏。”


    中年女人皺起她美麗的眉頭,問:“你什麽意思?”


    路明非抬起頭,盯著中年女人:“我不管諾諾的父親想用自己的孩子和龍族還是魔鬼或者其他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交換什麽,我隻知道,諾諾是我的朋友,她的人生隻有她自己能夠做主,不是任何人的工具,如果有誰不服的話,我就打到他服為止!”


    中年女人的眼裏不帶一絲感情,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對視。忽然,女人翹起嘴角冷笑了一聲:“你根本不懂你麵對的是什麽。”


    說完,似乎是對路明非失去了興趣,中年女人轉身繼續走向後艙。


    “不止是諾諾,我還會救“鑰匙”、救“容器”、救所有的孩子,他們每一個人都應該得到一個屬於自己的人生。”路明非頓了頓,然後用蓋過了艙外風雨的聲音堅定地說,“我還會救你。”


    “應該被鎖進地牢或者石柱上的,是那些貪婪又膽小的懦夫,他們隻敢躲在暗處,自詡操縱世界的棋手,其實不過是一群小醜,之所以在陰溝裏和老鼠為伴,因為他們不過是一群見光就死的臭蟲而已。


    “你說的沒錯,那些想要把別人當作自己成功的踏腳石,想要把別人當作自己竊取龍族力量的工具的人,會一輩子沉淪在從人到龍的幻夢中。因為他們甚至無法正視自己,他們厭惡自己屬於人的那一麵。但一個討厭自己的人,才是最可悲的人。”


    “難道你不渴望龍族的力量嗎?別以為s級就是混血種的極限......”中年女人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如果我是一個普通人,我就用坦克和戰鬥機來作戰;如果我是一個混血種,我就用科技和言靈一起作戰;如果我是一條龍,那我就用我的利爪和鱗片撕碎我的敵人。我就是我,不需要成為其他什麽東西,龍並不比人更加高貴,人類也有人類的優勢。”


    路明非並不是在傳播心靈雞湯,他知道也許麵前的女人不會理解他的意思,但是,在那個名叫科普盧星區的地方,就連星靈的英雄塔薩達爾,也曾經與人類聯合過。


    他親眼見過,靈能不如星靈,肉體不如蟲群的人類,是如何憑借著自己的智慧頑強地生存了下來。人類那鋼鐵鑄成的艦隊,也許不如星靈的黃金艦隊先進,但足以讓人類在科普盧星區立足。


    有一個名叫雷諾的人類,憑借著肉體凡胎便獲得了星靈的尊重,人類的潛力是無限的。


    就算在這個世界,人類的科技不如科普盧星區的人類發達,但也是能夠登上月球,發射核彈的發達文明,人類為什麽需要在龍族麵前感到自卑?


    混血種受到自身血統的影響,天然就被龍類的血統壓製,對龍類有著一股自內而外的自卑感,這種自卑感很容易就會變成對龍族的崇拜,渴望自己也能從人變成龍。


    可是路明非完全沒有這種感覺,混血種就像是當局者迷,而路明非則是旁觀者清。在他看來,人類和龍族各有優勢,雖然龍族擁有無可匹敵的力量和近乎無限的壽命,可是血之哀和對同類的殘殺讓他們如一盤散沙而且“龍”丁凋零,而人族雖然也紛爭不斷,但彼此的合作能力遠遠超過龍族。


    就在這個時候,曼斯教授的吼聲突然從駕駛室傳來。


    路明非撇下諾諾的養母,趕到駕駛室,很快諾諾也到了。駕駛室裏,曼斯抓著自己的頭發,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塞爾瑪在一旁解釋道:“葉勝和亞紀還在青銅城裏,但青銅城突然轉動起來,所有的通路都在不斷地消失和出現,那座沉睡在長江底上千年的城市仿佛活了過來,齒輪咬合,青銅的組件開始運作。他們被困住了!”


    路明非看著屏幕上消失的紅點,又跑出去看船尾的輪機,那本該連著葉勝和亞紀的黑索消失不見,輪機上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


    他們失去了和葉勝、亞紀的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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