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人心裏都是有一杆秤的,自己對別人什麽樣子,就希望別人對自己也應該是什麽樣子。


    蘇童童重生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要對薄涇霆坦誠,一定不能再走上上輩子那樣的路了,所以哪怕一些事情,說出來會讓薄涇霆不舒服,她還是盡力地去做到不隱瞞。


    與此同時,她也在盡力的,想要讓對方對她坦誠。


    雙向的坦誠,才是能夠真真正正地過一生的秘訣。


    但很顯然,薄涇霆並沒有學到。


    或者說,他的學到,是分情況,是分時候的。


    今天的事情,或許別人聽了都要說她一句作精,又開始作妖了,可是她心裏全然不是這麽想的。


    因為上輩子經曆過來太多太多,因為不坦誠,導致本來是為對方著想的兩個人,最後漸行漸遠,所以蘇童童想方設法地想要去避免。


    她一度覺得自己成功了。


    在薄涇霆對她知無不言的時候。


    可是今天,她才明白,那些以為,到底,隻是她的以為。


    “我很難形容我現在的想法,我找來找去,隻能找到,失望。”蘇童童苦笑著說道。


    是的,失望。


    卻不是對薄涇霆的失望,是對自己的。


    她有時候會想,自己難道真的十惡不赦嗎?


    難道她就壞到了這個地步,讓薄涇霆對她坦誠相見都做不到?


    可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這一輩子,迴來的意義又在哪兒?


    如果注定還是要走上上輩子那種,一直都在誤會和錯過中度日的話,那她迴來是為了什麽?


    她不理解,也不明白,隻覺得失望。


    “對不起。”薄涇霆嘴唇動了動,最後能說出來的,也隻有無力的三個字。


    他並非是故意要瞞著蘇童童,可肖老跟他說的話裏,大部分都是涉及到了任務,還有帝都的事情。


    如果說起一點點,蘇童童一旦要追問,就得把前麵的所有事情都說出來,都交代清楚才行,可那些,他不能說。


    許是因為覺得對方會追問,所以就幹脆,從源頭上,切斷追問的可能。


    但他唯一算錯的一點是,肖老已經將他們會麵的事情,悉數都告訴了蘇童童,才造成了當下的情況。


    “你不是第一次和我說對不起了。”蘇童童搖了搖頭,“可你從來沒有改過。”


    一直都在說對不起,可下一次碰見了這樣的事情,還是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蘇童童不知道,這樣的對不起,說出來,又有什麽意義。


    “我有點累了,直接迴去吧。”眼見得外麵的車已經不是熟悉的路,蘇童童開口。


    這是薄涇霆慣常哄她的手段,不開心了,就帶她去逛街,買包,買衣服,那些平常真的可以哄她開心的手段,在此刻,一點用都沒有。


    蘇童童隻想迴家,她隻想迴到自己的房間裏,好好地想一想,她和薄涇霆以後,該怎麽辦。


    如果真的不能改變兩人之間的不坦誠,她要怎麽做,才能不讓上輩子的事情在這輩子重演。


    她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好。”薄涇霆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應了下來。


    他看得出來蘇童童此刻心情不好,也沒有勉強,將車直接開迴了家。


    一路無話,到了薄家老宅,蘇童童也是直接下了車,她暫時不想多說什麽。


    隻是薄涇霆追了下來,拉住了她,臉上為難得,似乎有話要說。


    蘇童童眼睛短暫地亮了一下,但很快薄涇霆開了口:“奶奶的壽辰快到了,薄家的人都會來,到時候,你……”


    不是她想聽的。


    蘇童童抬手,將薄涇霆抓著她的手推開了。


    她不冷不熱地道:“知道了,有什麽需要我配合的,你列一個章程出來吧,我會照著上麵的提示做的。”


    “……好。”薄涇霆也有些無力,他應了一聲,兩人之間就重歸於無話。


    蘇童童轉身迴了房間,她倒在床鋪裏,很想就這麽地睡一覺,睡醒了,那些對前世的惶恐,緊張,和這輩子的無力,說不定都能夠消散。


    可她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


    薄涇霆是在第二日迴家的時候,聽到了陳媽說,蘇童童今天一整天都沒下樓。


    事實上,他今早出門前,去敲了門,裏麵沒人應,但問過門衛,蘇童童沒出過門,他便當她是還在生氣。


    白天的時候,他有嚐試著在聯絡設備上,向蘇童童邀請談一談,好徹底解決此事。


    但那些消息,無一例外,沒有得到蘇童童的哪怕一條迴複,直到此刻迴家,薄涇霆才明白,出事了。


    他上樓來,打開房門,看見裏麵一片漆黑。


    走近的時候,還能聽到床上睡著的人唿吸聲。


    但是,唿吸聲太粗了,不像正常睡覺。


    發燒了?


    薄涇霆伸手探了探蘇童童的額頭,溫度灼手!


    他立馬起身,找陳媽,喊家庭醫生,又吩咐人遞熱水上來,準備物理降溫。


    隻是待水上來,他俯身去擠毛巾的時候,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是蘇童童。


    她明顯並沒有清醒,連眼神都在虛空之中迷迷瞪瞪了半天,才勉強聚焦上了。


    “你發燒了。”薄涇霆低聲地道,“家庭醫生馬上就到,是我的疏忽,沒照顧你,你還有哪兒不舒服麽?”


    蘇童童定定地看了他半天,隨即卻是委屈地一癟嘴:“你為什麽不信我?”


    即便是在睡夢中,心結仍舊是心結,是讓她心心念念,怎麽都放不開的心結。


    “我沒有不相信你。”薄涇霆將擠好的,滾燙的毛巾搭在了蘇童童的額頭上,才解釋道,“不告訴你,並非是不信任你,是害怕,我沒有辦法給你一個完整的交代。”


    “有些事情暫時還不能對你說,但如果你真的問了,我很難再保守秘密。”


    退讓和放縱,已經是他對蘇童童的本能。


    他實在不能確認,如果蘇童童真的開了口追問,他還能不能保證自己不說出來,所以最後選擇了,將來龍去脈一起隱藏。


    卻沒想,這個選擇,會讓蘇童童耿耿於懷。


    “你不信我……”


    其實並聽不清他在說什麽,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喃喃地道:“如果你也不信我了,我該去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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