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後記


    用詩歌尋找那扇未知之門


    毛江凡


    我是誰,我來自哪裏?我又將去往何方?


    這是哲學家蘇格拉底的千年之問,也是詩人心中揮之不去的疑慮與惆悵。


    佛經裏有雲:亦無所來,亦無所往,不生不滅,不垢不淨。譬如蠟燭與火,蠟燭好比身體,火似性,蠟燭燒完火自滅,火來自哪裏又去往哪裏?


    《道德經》裏也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那麽,在宇宙星辰間,在大地萬物裏,這一扇未知之門,藏在哪兒?怎麽打開它?有沒有一把鑰匙?


    對一個詩人來說,或許詩歌就是尋找這把鑰匙的一個通道或工具。


    2020年8月2日,在南昌梅嶺老四坡茂密的山林間,我遇到了一件至今也無法解釋的奇幻之事。迴來後,我寫下了《山中奇遇記》這首詩。


    梅嶺有一山,奇陡\/往上攀爬,有四個坡麵\/一坡,二坡,三坡,四坡\/綿延而上,曰老四坡\/登頂的時候,已近中午\/沿竹林下撤,至二坡平台處小憩\/驀然,見一老者艱難上行背影\/和妻話語間,老者側轉頭望我一眼\/草帽之下清矍麵龐及身形\/像極父親,妻亦有同感\/我起身,想趕上去看個究竟\/走了幾步,又覺貿然,妻亦勸止\/下山,一路無語\/傍晚,母親來電,說晌午給父親燒了紙錢\/才想起,這天是父親去世三周年祭日\/我和妻子都愣了半天\/至於山中奇遇\/並未向母親提起。


    三年多前,2017年8月2日早晨,我起床後就感覺頭暈腦脹,渾身不對勁,心裏像堵了一團棉花。剛剛到辦公室落坐,便感覺唿吸困難,神情慌亂。難道一切皆有感應?上午9點,猝然接到弟弟急電,一接通便傳出他悲慟大哭的聲音:我76歲的父親決絕地離開了我們,沒有留下片言隻語。


    父親意外去世的噩耗,讓我長時間沉浸在悲傷中,也促使我一次次尋找生命裏的蛛絲馬跡,然而,最後還是找不到答案。


    對這個世界,我們了解多少?對我們最親近的人,我們了解多少?對已經發生的和正在發生的,我們了解多少?對廣闊的宇宙、深邃的夜空、浩渺的星象,我們了解多少?對風中的一片葉子,和腳下的一粒塵埃,我們了解多少?對時光的流逝與不可阻擋,我們了解多少?


    2020年,我寫下了《看見》這首詩:


    我看見


    一塊石頭從另一塊石頭的身體上崩裂我看見


    一朵花在另一朵花的死亡中綻放


    我看見一個人向山中走去在另一個人的眺望中消失我看見一大片星空


    悄無聲息地把寰宇包圍我看見一粒塵埃把自己高高舉起正在寫下屬於它的星球敘事


    我開始通過詩歌愈加關切與思考,詩人之我與詩人之外的對應關係與心靈觀照。既然不能解開外在世界的謎語,選擇謙卑的妥協,正是一個詩人欠缺的自我審視的開始。


    正所謂“以我觀物,故萬物皆著我之色”(王國維《人間詞話》),詩人需要對外在世界的解讀、吟詠和抒寫中,來呈現詩性的意義,來忠實地見證詩人隱秘的精神角落。


    我陷入了對生命、死亡、自然萬象、世界萬物的相對性思考與自省式表達的幻境裏。


    我寫時光的流轉,通過時間的流逝、時節的變化、時序的演進,以及人在時光流轉中的生命狀態、意識存在、精神皈依,來攫取時光的密語。我試圖通過宏觀宇宙、天體、星象,以及微觀原子、粒子、量子力學,以及他們之間可知與不可知的關聯,而人作為無限渺小的個體,在其中的命運糾纏與相對性存在,以詩性的視角,進行觀察與抵近。


    我寫世間的萬物,以我對自然萬物的真誠聆聽、悉心體察與無限敬畏為取向。“目光向下,心靈向上”的自然之詩寫作精神,是詩人以自然為中心,對詩歌美學的創造性探索與實踐,也是詩人寫作的溫情和善意,不言說宏大曆史,隻表達自己的內心。我在“萬物銘”係列創作中的詩歌表達,或真摯或誠懇,或古意或恬淡,依循自己的美學趣味與內心尊崇,走向自然,通達人心,試圖建立詩者內心的寧靜與升華。


    我寫人間的塵世,從一個悲憫者的視角與情懷出發,對我所知所見的“作品中的人”,進行詩意的刻畫與描摹,對他們的人生、命運、悲喜、死亡,給予詩性的關注與尊重,對生命的未知及相對性,進行獨特的思考。我始終認為,在一個時代的進程中,永遠有一群人,在猝不及防的時刻,打動你的內心,觸動你的靈魂,這中間的一個個人,構成了一個完整社會的每一麵,見證了正在發生的“曆史”,所以,對他們的關注,是一個詩人自發也是自覺的寫作良知。


    因此,我認可著名詩歌評論家張德明對我詩歌的一段評價:詩人毛江凡的詩歌創作有其獨到的表現方式,從主體出發來觀照自然,從自然中抽繹出別具意味的情思,讓自然之物彰顯出啟人心智的深遠意義和深厚哲理來。詩人都是心思細敏、善於發現的一群人,他們總能尋找到自然世界與人類生命的密切關聯,毛江凡也是如此。看見“楓樹”,他聯想到人的命運;看到“落葉”,他想到了“靈魂”,看見一粒塵埃,他想到了一個星球的運行。他的詩歌視野是開闊而幽深的,表達方式也靈活多變,體現著詩人在藝術表達上題材多樣、思緒繁複的美學個性,亦可以窺探到詩人觀察與思考之細膩深切,極其思想感情之豐富深邃。在他的創作中,我驚喜地發現不少具有藝術完整性和形式獨創性的詩歌作品。202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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