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農的那位庶長子,也未必是為了保全才送出去的。”


    衛挽挪過桌案上的文書,指尖落在詞述上:“為了充作人質,以防止徐農後悔?而徐農未在開城門那刹就將幼子送出,其實是並不完全信任他們?”


    “衛都之內,不是慣愛用這扣押的手段,來確保一段穩固關係的定性麽,”容羨扯過壓在文書下的輿圖,視線落在洛陽郡,“同樣,他身為雲中郡守,已然做出了背叛邊城的選擇,便沒辦法再同衛家軍為伍,自然也知曉瞞不了多久。”


    “讓阿贏去,確實是個合適的選擇。”容羨垂目,指尖圍著雲中畫了個圈,執起筆在輿圖上麵,描摹出大致的輪廓。


    “雲中既要作為邊城糧倉,交給徐農是不合適了,”衛挽凝眸,落在那修長勁瘦的執筆指節上,她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分明輕飄,卻止住了他繼續下筆的動作,“蘭亭,”


    “雲中擴城重中之重,這種情勢,”衛挽語調一頓,感受著容羨直白的視線,卻沒抬眸和人對視,順著容羨青白的指,看向那被標注的輿圖,“雖然攣鞮且薑大勢已去,但北戎大軍還駐紮在定襄城外,後方的西河、太原也仍在外敵之手,”


    “攣鞮且薑這一朝,將北蜀貴胄子息全部獻祭在了中原,各部首領要是知道,定然都要紅了眼,他絕不會甘心這麽折返,儼然,也就成了一把埋在中原暗處的彎刀。”


    這是衛挽,第二次叫容羨的字。


    語畢,長睫上掀,眼皮壓出一道褶皺,同眼尾上揚的弧度一般悠揚,清泠的眼眸對上容羨了然黑沉的視線:“阿兄,”


    容羨沒有言語,隻是那麽將她望進心底,他懂她的言外之意,更明白她的顧慮和隱憂,前世,衛挽同北戎、北蜀的這一拉鋸足足持續了三年之久,而今將人合圍在內,不容出現缺口和閃失。


    雲中更是拖不得,明要趁著前方戰事起才能遮掩的事,向內圍剿少不得衛挽,駐守擴城少不得容羨。前有徐農留子在郡,更有雁門後方源源不斷供給的糧草需要安藏,而雲中之內,如今能為她所用,得她信賴的隻有他。


    隻是,他也才失而複得。


    是以,容羨攬住她的腰,從背後將人擁進懷裏,埋在她的頸窩,脆弱遮掩,不露一絲神情,兩人的身軀貼的緊合,沒有一毫一厘的縫隙,卻也不含一分一絲旖旎,他隻想將她揉進骨髓,胸腔的沉痛彌漫,散在廂房之內,被肋骨環繞保護的心髒,仿若被無形的碾壓。


    容羨,永遠不會悖逆衛阿挽,可想讓合浦珠還的他放手,又何其難。


    “衛挽。”容羨吐出的語調有些淡,可氣息灼熱,燒得人蒸騰,埋在衛挽頸側的神情卻晦暗不明,他試圖和自己辯述,可無解,都不肯各退讓一步,狐目半闔,“衛小四,你可真是狠心,”


    “薄情,”容羨抬首,神色不見陰霾,唇畔也不似平日輕勾,隻是抿平,微涼的臉貼上衛挽被熱意烘托,染著桃粉的麵頰,“你別想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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