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關外的風沙席卷,營帳被吹的搖擺,衛挽身著玄色盔甲,指尖執著木旗幟,在沙盤上落定:“北蜀看似占據雁門關,但依照並州的情勢來看,其實並未深入,”


    “並非看似,”容羨持扇,扇柄抵在沙盤的邊界,狐目懷著幾分思忖,看著眼前蜿蜒的木旗幟,“糧倉在北。”


    他長睫上掀,眼尾上揚:“雁門關內從不存糧,衛都馳援的糧,都在並州。”


    “他們……哪來的糧,”饒是秦武都不禁有些困惑,“往年這時,他們早就彈盡糧絕的貓冬了,豈能建出這麽大的糧倉。”


    “往年雁門關的老朋友,可不是北蜀。”衛挽抬眸開口,隨之鳳目微眯,有幾分威勢,“瞧瞧北戎,膽子不就莽得很。”


    “那我們……”秦武從軍前也隻是個粗夫,腦子不如陳洛轉的快,但也知道'民以食為天'的道理,“一把火燒了?”


    衛挽眯著鳳目,搭在沙盤邊的食指輕敲。她生前,確實一把火燒了北蜀糧倉,斷了他們的後路,但如今……


    “不燒,”容羨拇指一抹,推開了折扇,上揚的眼尾勾著饒有興致,“北蜀湊不出這麽大的糧倉,而不敢冒進的因由,多半……”


    “是在替北戎鎮守後方糧倉,”衛挽抬眸與之對視,順勢接了他的話,“若是隻有北戎,沙地貧瘠自是建不成糧倉,但北蜀即便沒有糧,也還有廣袤的草野,有成群牛羊。”


    衛挽低眸,看向並州以西:“何況,北戎下了邊城三郡。”


    “這幫狗賊,”秦武啐了聲,“拿著老子的糧建倉,養出的畜牲,反過來打老子,可是不燒了那糧倉,又如何能將蠻夷一網打盡。”


    衛挽鳳目輕抬,朝著那個將墨玉扇遮在眼底的人看去。


    容羨似有所感抬眸,眼尾上揚,墨玉扇下遮著的唇角,似笑非笑的勾起。


    而後,心照不宣的對視,無聲的交換了謀策。


    ——


    陰雲緩動,壓過並州城上空,月亮遮掩不顯,郡守府內編鍾和骨塤交錯。


    堂廳中,並州郡守程問一手一個擁著舞姬,坐在下首,紫荊關駐將林陸和居庸關守將樊過坐在對麵,上首是端坐著衛讓。


    程問朝著領舞的舞姬遞了個眼神,那女子便極有眼色的提著裙擺踏上石階,捏著酒樽往衛讓嘴邊湊。


    衛讓急功近利,但並不貪財好色,偏頭抬手,擋開了那舞姬遞來的酒,抿著唇看向下方的程問:“程郡守,大敵當前,還真是好雅興。”


    林陸抬起酒樽,貼在唇上做掩,長睫半遮,將所有人的神情不動聲色盡收眼底。


    樊過也拒絕了貼上來的美人,小麥色的肌膚,透著常年風沙席卷的硬朗,劍眉微蹙:“北戎軍就駐紮在城外百裏,登上城樓就能看見營帳,程郡守這般夜夜笙歌,著實招搖。”


    林陸則是笑嘻嘻的攬過美人,從腰間抽出折扇,胳膊搭在單屈的膝蓋上,敲著矮木長桌:“二位多慮,如今三軍齊聚並州,北戎不足為據,諸位千裏奔襲,如今給弟兄們好好放鬆一下也好。”


    “正是正是!”程問攬著美人貼近,香了一口,“諸位帶兵馳援邊城,在下實在是不勝感激,才特此招待三位上將。給咱弟兄們,好好鬆鬆筋骨。”


    “林將軍也是武官,”樊過不滿的看向林陸,乜斜了一眼他擁在懷裏的美人,淡道,“應當知道輕敵為大忌。”


    “樊上將同為駐軍,”林陸眯著笑眼看去,不似生氣的樣子,“應當也知道帶兵,要張弛有度。”


    “行了。”衛讓打斷了二人,陰鶩的雙眸,居高臨下的審視,“程郡守能否告知在下,這並州有多少可用軍。”


    程問一愣,轉瞬恢複:“公子說笑了,三位也知道邊城的情況,並州以北,一直都有雁門關駐守,並州的守備軍……委實不堪重用。”


    衛讓不禁抿唇,繃著下頜看向林陸和樊過:“二位呢?”


    林陸的扇子在指尖繞了繞,整個人透著幾分吊兒郎當的懶散,看向上首:“恕在下僭越,敢問公子可有何謀策。”


    “自是迎難而上,開城驅敵。”衛讓看過去,見林陸野調無腔的樣子微微蹙眉。


    林陸放開了攬著的姑娘,笑而不語,旋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不成,”樊過駐守居庸關,常年風沙磋磨,容貌硬,性子更直,眼眸如鷹,“北戎人善騎,紫荊關的兵善弓,居庸關的兵善戈,並州和衛都的守備軍,固然占了多數,但卻都沒有對戰蠻夷的經驗,而弓兵壓後,很容易就被騎兵衝散了,硬碰硬,是指定行不通的。”


    “那依照樊上將的意思呢,”衛讓看向樊過,透過那雙鷹眼,竟有些被猛禽盯住的錯覺,“難不成龜縮在並州,任由蠻人攻城?”


    “公子莫急,”林陸將折扇別在身後,虛朝著比鄰的樊過隔空攔了攔,“樊上將也莫燥。”


    “紫荊關的弓弩手可於百裏之內,高立城樓之上,取敵軍的首級。”


    程問的眼睛略顯混濁,仿若全然沒將他們所談的大事放在眼裏,專心致誌的和懷裏的舞姬互相喂食,場麵更是糜亂得很。


    衛讓陰鶩的眼掃去,險些當場頭頂冒煙:“程問!即便你這並州守備軍不堪大用,起碼也得給我個數。”


    突然被提及的程問,迷蒙的在那溫柔鄉裏抬起了眼:“約莫兩萬左右。”


    樊過聞言,劍眉蹙的越發緊:“衛家雖然失了雁門,但絕無可能三十萬駐軍全部淪為青山屍骨,退居後方的殘軍,起碼也該有十多萬左右!”


    “什麽慘軍,”程問慌忙擺手,“蠻夷自從突攻雁門關後,便再無消息傳來,下官可更是沒見到那十萬殘軍。”


    林陸端著酒杯,長睫低垂,斂下眼眸,思忖程問的話,而後抬目,看了他和他懷中擁著的美人半晌,悠悠笑了。


    看來,這程問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衛讓捏著桌角,險些將其掰斷,一把推開不斷貼上來的舞姬:“明日出城迎敵,不必在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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