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鳳張開眼,心神恍惚,走到白馬前,顫聲道:「彩鳳見過大首領。」那綠衣女哼了一聲,道:「你平日倒會逞能!怎麽今天小小一支箭就把鳳凰嚇成雞了?」翠袖一揮,那支弩箭嗖地插入泥中,直沒至尾,隻餘一個小孔。風憐見得,更覺駭然。


    彩鳳羞得俏臉漲紅,抬不起頭來。卻聽綠衣女又道:「我讓你搜索狼群,你怎麽胡亂與人毆鬥?」彩鳳轉頭瞪了梁蕭一眼,恨聲道:「大首領,彩鳳並非胡亂毆鬥,大首領,朱雀便死在他手裏,他是天狼子一黨。」綠衣女瞧了梁蕭一眼,搖頭道:「不會是他。」彩鳳急道:「怎麽不是,他與朱雀同行,朱雀死了,他卻活著,這其中定有古怪。」


    青鸞接口道:「大首領,據我察看,朱雀背後中掌,分明是遭暗算。」綠衣女嗯了一聲,淡然道:「你且把經過半點不漏,說與我聽。」青鸞叫過阿莫,阿莫便將如何與朱雀三人相遇,烏鴉、翠鳥如何追趕天狼子,朱雀如何護送客商,如何又聽到狼嚎,如何又與梁蕭並轡前往,前後無遺,絮絮說了一遍。


    綠衣女默然而立,細柳遮麵,瞧不清她的神情,唯見她肩頭微顫,顯然心緒激動,過了半晌,方才慢慢道:「一日之中,竟折了三個好手,看來那孽畜有備而來。隻恐不止他一人,還有厲害幫手。」彩鳳接口道:「大首領明斷,幫手便是這個灰衣漢子,此獠助紂為虐,尤為可恨。」綠衣女冷冷道:「彩鳳兒,我知道你和朱雀兩情相篤,故而報仇心切,隻是……這人決計不會是兇手。」彩鳳急得麵紅耳赤,頂嘴道:「大首領,您說這話,有什麽道理?」綠衣女也不多說,兜轉馬頭向來路馳去,眾人無奈,收拾朱雀屍體,紛紛上馬。


    彩鳳又氣又急,又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間,卻見梁蕭神色猶疑,跨上一步,叫了聲:「鶯鶯。」聲音不大,綠衣女卻驀地一顫,勒住馬匹,輕輕地道:「敢情……你還記得我?」梁蕭嗓中一陣苦澀,嘆道:「你該明白,我至死也不會忘了你的。」


    這綠衣女正是柳鶯鶯,十年前她心如死灰,孤身返迴天山,適逢蒙古諸王交戰,大草原上民不聊生、鬼蜮橫行,牧民們飽受茶毒。柳鶯鶯氣憤不過,收留了許多孤兒,傳授武藝,並挑出佼佼者,結成「天山十二禽」,專與官軍、馬賊作對。柳鶯鶯武功既高,人又精明,陸續削平數十股兇惡馬匪,大敗天狼子,將其逐離天山,還不時襲擾蒙古王公的商隊,十年之中,做了許多驚天動地的大事。蒙古大軍幾度圍剿,也沒摸著她半個影子,隻好燒殺擄掠一番,詐稱是「天山十二禽」所為,加之「天山十二禽」良莠不齊,日久驕橫,惹來許多物議,大違柳鶯鶯初衷。這一次,她聽說天狼子捲土重來,率眾來迎,哪知竟遇見梁蕭。


    二人十年一別,卻終究餘情難斷,彼此對視,胸中卻如風起浪湧,無法平靜。旁人瞧在眼裏,都覺訝異。風憐看著二人,心中更沒的掠過一絲茫然。默然許久,忽聽梁蕭道:「這些年,你可還好?」柳鶯鶯轉過頭,淡然道:「梁蕭,你沒傷彩鳳兒,我很是承你的情。」


    風憐瞥了梁蕭一眼,心道:「原來你叫梁蕭,西崑侖這個名字是騙人的麽?」不知為何,心中竟湧起一股濃濃的酸意:「為何這個女子知道西崑侖的真名?西崑侖卻從沒與我說過……」


    梁蕭嘆了口氣,又道:「鶯鶯……」柳鶯鶯不待他多說,馬鞭一振,冷冷道:「你若是明白人,就不要拖泥帶水。相見不如不見,多見不如少見,萍水相逢,就此別過……」說到這裏,嗓音忽變嘶啞,突然縱馬揚鞭,率眾飛馳而去。


    梁蕭望著柳鶯鶯的背影,一時也不知是否追上,忽聽火流星發出一聲長嘶,撒蹄向柳鶯鶯去處狂奔而去,風憐慌忙摟住馬頸,翻身跨上,急道:「阿忽倫爾,你上哪兒去?」火流星隻顧埋頭狂奔,激得逆風怒嘯,割在風憐臉上,好不疼痛。梁蕭甚是驚訝,忙展輕功追趕。


    須臾間,火流星趕上柳鶯鶯一行,彩鳳正是有氣無處發,瞧得風憐趕來,喝道:「你來做什麽?」抓過一支長矛,兜頭便刺,風憐大驚,卻又勒馬不住,隻得奮起右臂,擋住頭臉。忽然間,她眼角灰影一閃,梁蕭搶到,轉手一撥,彩鳳虎口流血,長矛跳起數丈,梁蕭喝道:「好婆娘,恁地歹毒?」一伸手便將彩鳳拽下馬來,擎在手裏,作勢欲擲,彩鳳心中駭然,頓時尖叫起來。


    柳鶯鶯見屬下受辱,不禁兜轉馬頭,喝道:「梁蕭,你作什麽?」彩鳳原本驚懼,聽柳鶯鶯一喝,頓覺有了依靠,哇的哭出聲來。梁蕭一呆,嘆了口氣,又將彩鳳放下,柳鶯鶯瞧著風憐,心中狐疑:「彩鳳兒刺這女子,梁蕭卻怒成這樣,他二人卻是何幹係?」猶疑間,忽覺坐下胭脂馬縱了起來,一聲長嘶,如裂金石,嘶聲未絕,火流星也縱躍而起,揚蹄擺尾,發聲應和。


    梁蕭恍然道:「好傢夥,原來這兩匹馬兒想比個高低!」柳鶯鶯也明白過來,忖道:「這匹大紅馬非同尋常,怕是胭脂的敵手。」但她心裏有氣,勒住胭脂馬,冷冷道:「比什麽比?她是她,我是我,她的馬兒與我的胭脂有什麽相幹?」梁蕭被她一輪搶白,大感無趣,伸手在火流星頸上一按,火流星敵不住他的神功,四肢撐地,再難躍起,但它野性一起,隻想與「胭脂」比鬥,狂躁間,掙得滿嘴白沫。梁蕭心中不忍,撫著它的鬃毛嘆道:「乖馬兒,別生氣,人家不肯與你賽跑,咱們何苦拿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柳鶯鶯見他單憑一臂,便鎮住這匹稀世烈駒,甚是駭然,忽聽這話,怒氣又起,啐道:「梁蕭,你嘴裏放幹淨一些。」眾人也還過神來,紛紛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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