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鬥了數招,花清淵隻覺胸口如有幾十把小刀絞動,渾身乏力,偏又不敢倒下,心知自己這一倒,萬事俱休。正自苦挨,忽聽梁蕭嘻嘻笑道:「花清淵,你還不投降呀?」花清淵矇矓看去,隻見梁蕭挾著曉霜,走向那華服公子,曉霜渾身僵直,竟似被點了穴道,花清淵驚得失聲叫道:「梁蕭,你……要作甚?」分神之際,幾被火真人一劍穿心。


    梁蕭笑道:「叫什麽叫?大笨驢,你女兒被我抓啦,你還不投降?」此言一出,不僅花氏眾人駭怒,便是那三個兇人,也一個個放慢手腳,分神來瞧。四王子正覺驚疑,梁蕭卻嘻嘻一笑,用蒙古話道:「我也是蒙古人呢!」四王子聽他說得流利,又是一愣,皺眉道:「你蒙古話說得很好啊。你既是蒙古人,怎麽又與漢人一夥呢?」


    梁蕭撅嘴道:「我才不是他們一夥,我是那個姓秦的抓到手的,他天天打我,打得我好苦!」四王子疑惑道:「那好,我來問你,你是蒙古哪一部的人?」梁蕭順口應道:「我是勃兒隻斤部。」話一出口,眾人盡是一凜。要知勃兒隻斤乃是皇族姓氏,隻有成吉思汗的家族才配使用。梁蕭見那四王子神情古怪,心兒頓時怦怦直跳。四王子盯了他半晌,忽而笑道:「小傢夥,你真是勃兒隻斤部?」梁蕭點頭道:「我媽說她是勃兒隻斤部,那我也是勃兒隻斤部了。」


    梁蕭這話倒並非說謊。蒙人姓氏以部族為號,算起譜係來,蕭玉翎的父親不裏王子是成吉思汗的嫡孫。窩闊台汗時,蒙古發動「長子出征」,命令蒙古族所有長子,必須從軍西征。不裏跟隨拔都汗,越過匈牙利,橫掃歐洲,但他不服拔都,拔都懷恨在心。後來,不裏跟隨窩闊台的子孫叛亂,被拔都和蒙哥捉住殺死,妻子盡皆淪為奴婢。


    蕭玉翎本是不裏庶出的女兒,母親乃是不裏從西域擄來的胡姬,不裏醉酒之後,將玉翎的母親毆打致死。到不裏死時,蕭玉翎年紀尚幼,著實受了許多屈辱。後來她從師姓蕭,更名蕭玉翎,但她對父親厭惡已極,從不願提起往事,故而除了幾個極親近的人,幾乎無人知她的身世來歷。


    那四王子將信將疑,聯繫前情,尋思道:「這孩子小小年紀,不大可能說謊。他即便不是我同部之人,也有莫大關係。而今宋元交戰,胡漢不兩立,那秦伯符必是憎恨我族,從哪個王公府裏將這孩子擄來,肆意毆辱。哼,我勃兒隻斤富有天下,尊貴無比,豈容這些宋人欺辱?」想著,臉色頓時和緩下來,微露笑意。


    梁蕭指了指花清淵,又指了指花曉霜,說道:「這個是他女兒!也是那個女人的侄女,隻要你用她脅迫他們,他們敢不聽你的嗎?」四王子見花曉霜一臉驚懼,哭個不停,心中更無疑慮:「就算小娃兒弄鬼,這小女孩的眼淚卻不是裝出來的。」


    花慕容氣得流淚,口中「臭小鬼、小畜生」地亂罵,手舞長劍,便往這邊撲來,心想即便救不了侄女,也要殺了梁蕭,以解心頭之恨。四王子見她即便生氣,模樣也甚可愛,更覺心癢,忖道:「這白衣女秉性剛烈,我強逼於她,她勢必抵死不從,大失興味。不如用這小女孩脅迫她,讓她服我,任我擺弄。」當下自梁蕭手中將曉霜接過,隻覺她渾身僵硬,便對梁蕭笑道:「你小小年紀,倒有見識,也罷,好好跟著本王,包你享福不盡。」


    梁蕭笑道:「有羊奶茶喝麽?有小馬駒騎麽?」四王子一愣,哈哈笑道:「都有都有,還有烤羊羔吃!波斯馬騎呢!」梁蕭大喜,拍手直笑。四王子見他天真流露,也不覺啞然失笑,一轉眼,揚聲叫道:「都給我住手罷!」三名手下聞聲後躍,四王子向花慕容笑嘻嘻地道:「你侄女都在我手裏啦,還不乖乖服從我麽?」


    花慕容怒不可遏,本想大罵,但一看花曉霜,心口一痛,幾乎落下淚來。四王子見狀,知她心意動搖,大是得意,又向花清淵笑道:「你武功不錯啊,若願為本王效命,我看在美人兒份上,便不計較方才之事,讓火真人為你解毒療傷。」花清淵以劍拄地,啐了一口,怒目不語。四王子笑道:「我乃大元皇帝第四子脫歡,此次南來查探動靜,得了一張地圖,卻被姓秦的橫裏截去了,你得給我拿迴來。此外,我要你妹子做我的姬妾,我堂堂王子,想也不辱沒了她吧!」花清淵聞言一驚,繼而揚眉怒道:「花某雖是一介草民,也知禮儀廉恥,賣國之事,決然不為!」


    脫歡笑道:「果真是臭硬脾氣。你中了火真人的『幽冥毒火』,女兒的生死也在我手裏,若是不聽我言……」花清淵不待他說完,沉聲道:「死則死矣,不必多言。」他瞧了花曉霜一眼,眉宇間露出傷痛之色,澀聲道,「霜兒,爹爹這輩子對你不起。你還未出生,就因我之故患上重病,如今又讓你落入強賊之手,爹爹……爹爹……」說到這裏,語聲凝噎,眼裏已是淚光溶溶。花曉霜更是泣不成聲,忽地身子一晃,似欲昏厥。花慕容猛一咬牙,丟開寶劍,大聲道:「脫歡,我跟你走,你……你放了他們父女。」花清淵驚道:「阿容,你胡說什麽?」


    花慕容悽然一笑,默不作聲。脫歡兩眼在她秀靨上一轉,笑道:「漢人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美人兒不愧是女中豪傑,叫本王越發相敬了。本王定然親你愛你,決不怠慢的。哈哈,阿灘,還不替我請美人兒過來。」阿灘應了一聲,卻怕有詐,瞧著花慕容,麵露猶豫。花慕容雙眼一閉,兩行清淚順頰滑落。脫歡見阿灘仍是躊躇,不由怒道:「怎麽?平日裏自吹自擂,如今連這點小事也不敢辦嗎……」話未說完,突覺腰間一麻,渾身僵硬,接著脖子上一涼,一柄劍架在頸上。隻聽梁蕭在身後咯咯直笑,緊跟著手裏一鬆,曉霜也被他拉了迴去。隻聽梁蕭笑道:「曉霜,你裝得似模似樣的,真把他們騙過去啦。」卻聽曉霜嗚嗚咽咽,抽噎道:「蕭哥哥……我……我不是裝的,我……瞧著爹爹那麽重的傷,心裏難過,忍不住就想哭。」梁蕭不耐道:「行了行了,囉裏囉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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