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童關其十二 奪還


    所以說,命運還真是奇怪。


    你知道嗎?當我知道有人為我擔心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即便最開始時我竭力要避開你們,你們還是纏著我不肯放棄。啊……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死皮賴臉的家夥啊,明明已經好幾次提醒過靠近我很危險,還是堅持著“不能丟下不管”什麽的,你們知道我什麽啊……


    不,當然不知道,但是正因如此,他才能意識到原來這一切無關緊要。


    是啊,原來是這樣。因為有你們,白澄空、關雨妙、李朝陽、霍曉芳、何瑤熙、姬月蘭、艾陽、羅青竹、羅芳梅、蕭曉鬆,因為有你們我才能明白——


    原來,我可以不止為複仇而戰鬥的。


    啊……現在,我才清楚地發覺到,原來我早就已經可以叫得出她們的名字了。白澄空、關雨妙、李朝陽、霍曉芳、何瑤熙、姬月蘭、艾陽、羅青竹、羅芳梅、蕭曉鬆……


    我可以作為守護者繼續保護其他人——但是白澄空,我受了你這麽多照顧,但我還能為你做什麽?如果這一切都不是真的話……或許,一切都不會這麽荒唐可笑。


    但是我……


    是啊。


    現在的我要告訴自己答案,我要和這該死的命運戰鬥,然後必須要給出自己的答案。這是我思考了這麽久,最後決定的迴答。


    我想,這也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了……花。


    ……


    “……生命樹,請告訴我。”諾暝天舉著劍,突然一字一頓地說出聲來,舞動著的樹枝聞聲止住了動作。


    “我需要那把矛,還有你所囚禁的靈魂——需要什麽代價?”


    “……?直接跟我談代價嗎?人類,你還真是實誠啊。”


    “……要我直接搶也可以。”雖然嘴上這麽說,諾暝天還是把劍收迴鞘中,表現出想和平交涉的信號。


    “嗬,口氣還不小,雖然不知道是否有與之相配的實力。”生命樹古老的聲音說著,突然將所有的枝條全都收了迴去,然後就在刹那之間,四周的環境突然像是加上了一層泛黃濾鏡,眼前的場景都變得宛如古老的相片一般——


    “……先友情提醒一下,在這個世界你是不能把鎧甲叫過來的。”


    生命樹的話聲未落,諾暝天便感到身後一陣冷風襲來,他立即側身翻起,一腳踢開感知到的物體,手臂般粗細的感覺。他雙手撐地,一個空翻把自己撐迴站立姿勢。拔劍轉身,隻見一隻蛇身人首的女怪正捂著被踢中的右臂顫抖——


    ……惡趣味的家夥。


    諾暝天毫不猶豫地一刀刺向對方的胸膛,無鋒卻直接穿過了蛇女的身體。就在諾暝天愣住的一瞬間,一股巨大的衝擊撞到他的右頰上,諾暝天整個人飛起來在地上翻滾了好些圈:“嘖——”他用腰力撐起來,快速擺出多拉貢家的起手式,然而映入眼簾的已經不是方才的模樣——


    扇動著兩雙黑色翅膀的惡魔,揮舞著黑色的觸手朝他刺去。


    這次是蘭身上的惡鬼——諾暝天反手舉劍彈開對方的攻擊,自己也被對方的力度壓退了幾步。不要被那家夥的氣勢壓倒……諾暝天默默地打量著舉手挑釁的惡鬼,流鈉爆發——然後一躍向前,憑借調動起來的反應速度精準地用劍鞘彈開對方顯得緩慢的攻擊,然後一劍將對方攔腰斬斷——


    那麽,又是什麽怪物?


    “退步了啊,煌龍,可別讓我太無聊了。”


    “什——?!”


    林曉天,藍衣青年挑釁著轉動了一下手裏的刀,諾暝天在驚訝之餘立即後退一步重整態勢。現在這個距離他的劍能夠到對手,對方的刀卻明顯吃了短小的虧——複製了形體卻沒能複製經驗嗎……諾暝天一個左劈的佯攻誘使對方反應,是側身,意料之中。諾暝天立即補上一記側踢將對方打倒在地,然後一劍刺下——


    消失了?原地隻剩埋入土裏的無鋒。但還沒等他來得及將劍拔出來,一記飛踢重重地落到了他的胸膛上:


    “暝天……現在的你能夠打贏我嗎?”


    身披多拉貢標誌的黑色大衣的中年壯漢正舉著無鋒——另一把無鋒站立在他麵前。諾暝天咽了口唾沫,因為對方不是別人,而是曾同樣身披龍魔魂戰鬥的勇士,他的父親,諾進忠。即便記憶中隻有一麵之緣他也不會忘記。


    但是即使隻是幻影……


    諾暝天快速鎖定了自己無鋒的位置,離自己大概有五步遠,而且就在對方腳邊上。是打算守在那裏等我自己過去嗎……他深吸一口氣,右腳後撤擺出丁字步,左手擺到略高於右手的水平線上,左右跳動了兩下試探對方的反應,劍正對著自己的方向,好——流鈉爆發,他壓下身子向對方衝過去,側身避開諾進忠的刺擊,然後立即舉起右手撞開對方的右臂使劍無法揮過來。諾暝天剛試著趁勢將他的手反剪到身後,諾進忠卻順著他的動作動了起來——看來這些幻影還是有一定臨場判斷力的。諾暝天正準備擊打對方的肘關節,卻疏忽大意先被一招絆倒在地。諾進忠沒有猶豫,一劍要把他釘在地上,還好他及時滾開避過這一招,然後一腳將對手踹飛。他的劍還留在諾暝天身旁的地上,於是諾暝天一個魚躍起身,把劍拔起來擺出多拉貢家的起手式。


    而諾進忠此時也正身在原來諾暝天的無鋒旁,出乎意料地,他竟也把它拔了出來,然後如諾暝天的鏡像般擺出了多拉貢起手式。


    不可能,幻影怎麽可以舉得起無鋒——


    除非是魔劍本身承認了使用者。


    “盡管過來,暝天!!”


    “喝啊啊——!”


    諾暝天用力一蹬躍起,到達諾進忠的頭上奮力一砍,被後者舉劍輕鬆擋住——那麽正好!他將諾進忠手裏的劍作為借力點使出二級空翻,準確落到諾進忠的身後,然後在對手反應過來之前一劍後刺——


    “嗬……”


    諾進忠望著自己被無鋒穿過的身體,滿足地一笑後消失了,就跟之前的其他幻影一樣。隨之消失的還有原本由他掌握的無鋒,諾暝天重新站起來轉過身時,自己的無鋒正靜靜地躺在麵前的地上。他於是走上前去拾起劍來,那一刹那立即一個前滾翻,躲過了如火車般橫衝直撞的風場。


    “吼,多拉貢家的小子,說到底也就這種程度。”


    歐陽皈……!雖然深知這也是幻影,但諾暝天的手還是不自覺地攥緊。麵前這個披著黑色鬥篷,用異型的魔劍戲虐地擺出多拉貢起手式的男人——


    即便是這個招式,我也要打倒你!!


    “吼吼吼——”隻見歐陽皈邪魅一笑,然後便飛身挺劍,如獵豹般猛撲而來。諾暝天立即下腰躲避,用來支撐的腳卻被對方帶起來的風場絆到,就在他整個人要朝天摔在地上之前,諾暝天奮力往空中一踢,幸運地正好命中了對方的膝蓋。歐陽皈呻吟著滾落在地上,諾暝天沒有放過這個機會,提起劍撲上去就要一刀砍下,卻被反應過來的對手一劍拍開——


    手都麻了,居然連真貨的離譜力量也一並複製了嗎——諾暝天連忙側身躲過對手的連擊,當機立斷扔下劍鞘換成左手持劍,往地上用力一刺,被歐陽皈挺身躲過,眼見著對方的後插腳就如蛇信子一樣朝自己直刺而來。


    如果用手的話一定就斷了。


    那麽……就把它的力度直接消掉!


    右手從麻痹中醒了過來,諾暝天立即大翻手如龍抬頭卡住歐陽皈的右腿,然後借力順勢把自己往外送,用扭腰的力量把左手肘送到對方的肋骨上——“哢啦”一聲,不管歐陽皈發出的呻吟,諾暝天右手發力,鎖著歐陽皈的腿把他按倒在地上——龍纏,最後左手的劍直直盯著心髒刺去——


    “……暝天。”


    “——?!”


    但就在刺中之前他的劍猛地愣住了。他聽到了一個聲音——諾暝天猛地迴過頭去,他的眼睛因驚詫而瞪圓:


    “白……”


    他踉蹌著後退了兩步,還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的事情:一襲白裙的少女柔弱地坐在地上,就如玻璃花般美麗而易折。


    “白澄空……?”


    但是前一秒那裏不還是歐陽皈?但是這個聲音,她就是這樣的聲音……於是他試著探出手,想要把少女扶起來,就像一直以來他所做的那樣。是啊,她認得自己,這可怕的一切原來隻是一場夢——


    生命樹裏的人影,他看得清清楚楚。


    是啊……認清現實吧,諾暝天——


    白澄空早就已經不在了啊!!


    “——!”


    諾暝天失神地呢喃著什麽,左手的劍卻終於還是動了起來,而且這一次,動得快速,動得果斷,然後一陣風聲,無鋒邁入了撲過來的白澄空的胸口,後者就在剛才還試著趁其不備用手直取他的咽喉——而已經定格在半空中的手,現在慢慢地柔和下來,輕輕地,就如微風吻上諾暝天的側臉:


    “真是……無法理解。”


    然後,幻影——還是幻影,那個白澄空就又憑空消失在自己麵前了,就如她來的時候那麽突然。諾暝天無端地覺得,她在離去的前一刻似乎還在輕輕微笑著。


    原來那不是夢啊。


    似乎沒有更多的幻影了。生命樹沉默著,捆著封神之矛的鎖鏈卻已消失。他在這裏所要做的完成了,接下來隻要帶著這柄矛迴到陽間,接下來還要對付冥簡。是啊,還有太多事情要去做了,他不能再讓自己分心——


    “……無鋒。”


    手已經恢複了。諾暝天走上前去,用右手握住封神之矛冷冰冰的矛體,出乎他的意料,沒怎麽用力他就將矛從石台中拔了出來。


    “怎麽了,煌龍?”


    “我的話……可以就這樣迴到現實世界,是因為我有肉身。”


    “嗯。”


    “那麽如果一開始我就隻有靈魂進來的話,也可以順利地迴到現實世界嗎?我隻是想如果萬一——”


    “……那也無妨。隻要你的肉體在陽間還好好的,隻要透過那個門迴到陽間,在把你的靈魂歸還到肉體之上就行了——畢竟你這並不算是正常的死亡,當然也不會違反生命法則。”


    “怎麽樣算是正常的死亡?生老病死那些——”


    “那些都算是正常死亡,還有,被物理兵器或魔術殺死也算。所謂的不正常死亡是指通過某些手段把靈魂強製從肉體剝離的,比方說……歐陽皈的禁術。”


    “……!”


    “當然,隻要你願意,我會幫你的。魔術生命畢竟沒有‘活著’的概念,所以我可以被她所觸碰,為她引路,甚至暫時存放她的靈魂。她的肉身還存在於陽間,即便被暫時搶占……但那樣就還有救,至少理論上有一試的價值。”


    “那樣的話——”


    “但我必須要提醒你,如果歐陽皈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麽哪怕真的重獲新生,她的記憶也隻會停留在三年前的時間——對,不會記住在之後的三年裏那個‘她’所遇見的任何人,那些女孩也是,當然,你也是。而你是守護者,你與惡鬼戰鬥的宿命不會到此為止,而隻要你還在戰鬥,惡鬼就會盯上你還有你身邊的人——”


    “我知道。”


    無鋒愣住了,像是沒有意料到諾暝天的反應。


    “我要把她的生命還給她……嗯,但也隻是跟一般的魔魂工作沒什麽區別而已。”


    “……我可是連你決定最後放棄魔魂的職責都設想過。”


    “可那樣的話你怎麽辦?多拉貢家可以作為魔魂戰鬥的現在也隻有我了吧?”


    “煌龍——”


    “笨蛋,守護者怎麽可以臨陣脫逃呢?……我可是魔魂。”


    “但你已經犧牲了太多了。”


    “踏上這條路的大家……跟我是一樣的,那樣的話我就更沒有理由認輸了。”


    “嗬……”


    無鋒一時語塞。


    “……你的身上,真的有那些龍魔魂的影子了。”


    “哈哈,少挖苦我了。”


    諾暝天側著頭無奈地笑了笑,然後望著生命樹藤條所包裹的地方。


    “你小子……哈哈,都說了那麽些漂亮話了,還不讓本大爺看看你能做些什麽?上吧,暝天!”


    “無鋒……現在才發覺,你肯叫我的名字了啊。”


    “……隻是跟你說的時候可以這樣,正式場合我還是得叫稱號的。知道不?僅限和你小子說的時候!”


    “嗯……那麽。”


    諾暝天深吸一口氣,用右手的矛尖指著目的地前進:


    “拜托你了,搭檔。”


    ……


    時間過了多久?世界走到了哪裏?什麽都搞不懂了……我是誰?啊,什麽都想不起來……


    記憶就像是玻璃,被人摔在地上碎成一塊一塊的。


    啊……但我撿起了碎落在腳邊的其中一塊玻璃,似乎就能記起什麽。


    我生病了。


    現在是夜晚嗎?眼前黑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醫院的病房有這麽嚇人嗎?


    啊,我記起來了,前一秒我還躺在床上呢,好難受,渾身都滾燙的,好久沒有燒得這麽重了啊……


    喉嚨好痛。


    但是……現在又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是在做夢嗎?


    嗯,沒有感覺,應該就是做夢了吧。


    爸爸媽媽,姐姐,月月……我真的好想快點迴家啊。醫院的飯菜沒有媽媽做的香,而且不能和月月一起看最喜歡的電視——


    唔呃……


    不要……


    心底好像在發毛,感到恐懼,感到悲傷,感到生氣,就像是最寶貴的事物要被奪走似的,不要,不要,隻有這個我一定不要讓步!


    我要迴去。


    我要迴去。


    我要迴去——


    而似乎是響應了她強烈的願望般,眼前的黑暗突然被撕裂開來,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地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光,明明她覺得其實很微弱卻很刺眼的光,但是卻很溫暖,充斥了自己的四周,她就像沐浴在其中一樣……


    然後,模模糊糊的,她似乎還看到一個輪廓在朝她飛奔而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於快要到她麵前了,那個人放慢腳步,停了下來,輕喘著氣,他臉上的表情好複雜,明明在微笑,但那雙眼睛——她覺得它們在哭,即便一滴眼淚也沒有。


    但是,不是爸爸媽媽也不是姐姐月月啊……我的印象裏有見過這個人嗎……?


    她說不上來。


    “那個……不好意思,你是……?”


    他似乎確實還在微笑著……但是,她明明又感覺他的表情閃過一絲落寞。


    一定是自己的問題……可是……?我冥思苦想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我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來。


    哪怕隻是一件略有相關的也好。


    “啊,真的,不好意思……對不起,但是我——”


    “沒關係。”


    他現在才出聲說話,帶著一點沙啞的聲音,但她是真的找不出一點印象了。


    我總不可以騙人啊,哪怕我們不認識——


    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耐心等待著就是一直沐浴在光裏,柔和的光裏,很舒服,很舒服,她甚至差點要倒頭睡去了——


    就隻消往後一栽。


    就在這時,那個人捉住了她的手腕,緊緊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如夢初醒。


    啊。


    視線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緊緊捉住它。”


    她望向被捉住的右手,隻見那個人把一件修長的物品塞到了她的手裏,那是……一把劍?


    “走了,我帶你離開這裏……我保證。”


    什麽啊?真搞不懂,明明我們是第一次見麵——


    “……嗯。”


    但自己就這樣答應了他。然後她拋下了那迷惑人的光芒,把那個人托付給自己的劍緊緊抱在胸前,深吸一口氣,三步作兩步地跟著他的背影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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