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300am


    “——!”在一片混沌之中,當諾暝天因胸前的重壓而猛地驚醒時,蒙矓之中他望見黑夜圍著脆弱不堪的太陽,然後一個人頭連那微弱到極致的光芒也要掠奪掉才甘心。


    “我很高興你還活著——當然,我還沒有允許你死去。”


    “白……澄空……?不,你是——”他的身體要做出反應,遍身的酸軟與刺痛又把要坐起的他無情地拉了迴去。


    “唔——”


    “安分一點對現在的你沒有壞處,除非你想要拖著那種身體與我戰鬥——雖然現在沒有興趣,我很確信你不會采取這種以卵擊石的行為。畢竟你和你的父親……怎麽說呢,都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總是在靶子前裝瞎子的人。”


    “……歐陽皈。”


    他再次嚐試著要起身,但對方此刻——他終於看清,正擺弄腰肢輕壓在他的身上,用那具女性的身體……比起原始的興奮,那樣的景象更讓他害怕,甚至隻是“害怕”還不能完全準確地描述他現在的心情。


    “白澄空——”他咬著牙,“……你把那個女孩弄到哪裏去——”


    “……三年前的今天。”


    出乎諾暝天的意料,“白澄空”就在那樣近的距離用沒有高光的眼睛直視著他,她的嘴唇冷靜地一開一閉,平靜地朝他吐出那幾個字:


    “三年前的今天……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是這樣,她的名字是白澄空吧——已經死在醫院的病房裏。”


    “什——”


    “——我隻是幫忙促成了那一步。因為我不需要一度陳腐的肉體,所以在她還有一口氣的時候,''神''便已幫助我將她的靈魂困在陰界之中了!”


    “——!”


    “哦呀哦呀,別這麽激動,仔細想一想嘛,如果沒有我,你可是連這段短暫的邂逅都不可能遇到,哪怕是演戲……在那個心海幻境裏邱魁的孩子死掉之後,你無情的一麵才被激發出來,所以你變得無可戰勝了——可惜情感反而又成為你最大的絆腳石。”


    “……”


    “……知道這裏是哪裏嗎?”


    漆黑的周圍隻有頂層的一縷微光照下,毫無疑問他已經隱隱約約地猜到了:


    “……''被遺忘的深坑''。”


    “凡是違反禁令的魔魂都會被丟到這裏來——不過那是過去的事了,現在這裏是我的牢獄。”頓了一會兒,她把頭扭向一邊,垂在耳邊的一縷棕色的秀發撩得諾暝天的額頭直發癢,他卻又無法發動起已然不聽使喚的雙手。


    “就從禪海開始……我會鏟除掉一切敢於螳臂當車的人,接著便是童關——不過想必那隻蘇醒的兇鬼早就把那裏攪成廢墟了。最終我會用這個世界來迎接''神''的君臨……”她特意非常“貼心”地將諾暝天的頭扭去一旁,讓他的視線正對固定在這側牆上的一部小電視,屏幕上正是雪花飄飄。


    “你會在這裏見證我摧毀掉這座城市,之後我便賜給你死去的權利。”她終於站起身,留下諾暝天無力地幹咳幾聲,即使是這樣也讓他感到胸腔裏轟鳴得快要爆炸。


    “當然,如果你對自己的無能感到憤怒的話,我當然還是大發慈悲地放一個供你宣泄的道具在這裏——在你好了之後。”歐陽皈稍稍側過身去,讓諾暝天能看到她身後的黑暗,黑暗中一個被捆綁的嬌小女性的輪廓若隱若現。那個女性已然失去知覺。


    “——打她的臉?你自己有拳頭;割她的肉?這裏遍地是碎石塊;又或者……你畢竟是頭雄性動物,而我可不想用來迎接神的身體被玷汙呢~”


    “……你去死!”


    用盡全力喊出來的他,甚至覺得自己從此將再發不出聲音。


    “哈哈……當你認清楚自己的處境時,你就不會那樣想了。人們在絕望之前要麽試著撲打雙手摸尋救命稻草,要麽就是發泄自己的支配欲來麻醉自己的腦子——到那時任何的仁義禮信早都蒼白得無力了。”她走上前去,一步一步,終於走到少女跟前,示威般地用手指,輕輕地用指甲割開她胸前已經破碎不堪的衣服……


    “多好的貨色——哪怕還青澀得發酸,留給你真是可惜了……”


    “——!!”


    他終於不顧一切地撲向歐陽皈要將她撕碎,但不知怎的,對方的麵容又讓他無謂地先自軟了下來,這一放鬆卻又讓他稍微抬起的頭重重地磕在石板地上。於是一陣天翻地覆伴著震蕩襲來,他再次落入無的黑暗之中。


    ……


    這樣的你沒有任何意義,失去一切的話,不能被認可的話,你已經沒有需要作為守護者的理由。


    不,不是這樣的煌龍……這隻不過和以前一樣。


    不過是……和那時失去一切的自己一樣。


    滴,滴,滴……


    真是諷刺啊,那時候的自己——哪怕或許隻是口號——還沒有這麽容易就被擊倒。


    “啊……”


    滴,滴……


    他艱難地睜開眼,感覺眼睛上似乎蒙了層黏糊糊的翳,於是又慢條斯理地轉動了幾下眼球。這下子,他終於適應了四周的黑暗,身上的酸痛也已褪去許多。看來已經過了挺長時間了。可惜,他的傷痛還沒有明顯的恢複,看來到極限之後,他的身體終於“罷工”了。意識逐漸清醒後,他意識到落在耳邊的水滴聲,意識到四周嵌在環形牆壁裏的一個個陰暗的牢籠……


    包括他自己。他自己也正在一個牢房裏邊,視線裏條條豎起的黑色不斷提醒著他這一事實。之前的那不是夢:在自己這裏的狹小空間裏,固定在天花板的小電視依舊在“沙沙”地噴湧雪花,角落裏依舊是一個低著頭不省人事的少女,她胸前的衣服被粗暴地撕扯開,無精打采地耷拉在兩側,隱隱約約露出那青澀得美麗的弧度……他似乎覺得自己野獸的一麵正要被誘惑著猛撲上去——


    ……諾暝天·多拉貢。


    他吃力地唿出一口氣。為了強迫自己不再看她,他把頭“哢啦哢啦”地轉向另一側:此時才注意到黑暗中另一雙眼睛正盯著自己,土色鬥篷下一雙發亮的眼睛。


    “你——”


    他才剛吐出細若遊絲的一個字,喉嚨便被某種粘稠的液體嗆住,又鹹又澀……他極其痛苦地拖著散架的身體咳嗽幾聲,咳到自己終於舒服一些,才敢用鼻腔輕輕地吸一口渾濁得發臭的空氣。


    歐陽皈已經不見了……而憑自己現在的身體什麽也做不了。


    他覺得鼻子一酸,想到自己又已失去一切:相信他的人、邱魁先生、蘭……他居然沒有什麽太大的情感波動,倒不如說他已經沒有什麽情感波動了。


    ……認命吧,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就算從這裏出去,就算打倒了歐陽皈……那還有什麽意義嗎?已經一切都沒有意義了。他甚至好像覺得過去在這種命運裏掙紮的自己滑稽可笑,那還不如在這裏等待死亡來得舒服——


    就像那家夥說的,這不過是我的命運,隻是我一直不願意承認,所以才害死了那麽多的人……


    父親母親,爸爸媽媽。


    早知道接受自己的孤獨,傅先生、忍……我身邊的大家就不會因為我而死了。


    都是我的錯。


    他原本隻是想閉目養神,但是頭的兩側很痛,痛得發鳴。他的口好幹,像是有火在喉嚨中燒,他覺得舌頭已經發皺而如紙板般脆弱易折,這時他看見那個土色鬥篷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朝他靠近。


    全部都隻是……我一個人的錯。


    他再次失去意識。


    ……


    不知過了多久,當歐陽皈終於返迴到禪海邊境,她不屑地抬起手,水乳交融一般讓自己穿過不可視的屏障,然後滿不在乎地動了動手腕,恰趕上一架木偶歪歪扭扭著正向她前來。那家夥那邊有消息……她轉過身,對著那架匍匐靠近的木偶不耐煩地踏著腳尖——


    然後目睹著它在綠色的火焰下轟然倒塌。


    “……真是不錯的技術啊,相比起其他人而言。”她的嘴角往上抽動一下:


    “來自25區的禦用魔魂,帝犬。”


    迴答她的聲音的,是正在走出樹叢的一個帶著墨鏡的紅衣男子:


    “反魔魂·暮龍……歐陽皈,你知道嗎?照著那本禁籍的話去做的人,沒有一個成功過,他們最後無一例外隻會在瘋狂中斷送自己——”


    “……我知道。所以,我會成為創造曆史的第一人……而你們這些頑固的老古董,注定隻能是新曆史的墊腳石罷了!”


    “哐鐺!”一聲,紅衣男子披上銅色的犬頭鎧。


    歐陽皈則冷笑一聲,右手響指一打,一股黑氣便在帝犬身後快速匯聚。後者警戒地轉身與歐陽皈和黑氣匯集體拉開距離,隻見在黑暗中出現的,是一個正在活動的漆黑龍騎士——


    反魔魂·暮龍。


    “嘖……”帝犬舉起自己的打神鞭,反複打量著同時朝他靠近的兩者。對了,比起那個人,那具鎧甲的行動機械得像是被操縱一般,這樣就解釋掉哪個是虛像了——於是他操起打神鞭,朝歐陽皈的方向奮力一抽,伴隨著清脆的一聲“劈啪”,頓時有數十隻渾身發光的獵犬從鞭中跳出朝敵人猛撲過去。而獵犬撞到歐陽皈舉起防禦的劍上時,獵犬死亡的哀鳴聲更讓他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


    “——得手了!!”


    帝犬一躍而起朝歐陽皈當頭劈下,在他喊出來的那一刻鞭身都幾乎要碰到她的頭發——


    “砰!”的一聲,反魔魂·暮龍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他身後,利落的怪力一刀打得帝犬直接解除魂衣,狼狽地翻滾到近百米外的遠處。


    “嘖……”


    滿麵塵灰的帝犬往後退消失在樹叢中了,這一點的經驗倒還勉強說得上是個禦用魔魂。她的嘴角輕輕地上揚,因為她深知魂之聖堂的這一出不過是做做樣子,那群陰險的老家夥說不定還正希望依靠他來轉移某些人的注意力……


    她早說過,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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