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陌川沉默幾秒,不知想到什麽,眉眼一沉,唇瓣拉成一條直線。


    “為什麽讓我不去學校?”


    時陌川眸色越來越沉,早上耳畔柔軟的低語似乎還在迴蕩,此刻卻像一個天大的笑話。


    她早上說的話全都是騙他的,她心裏也覺得他是個廢物……


    瞧著時陌川風雨欲來的神色,洛苡心尖跳了下,急忙開口。


    “你別胡思亂想,我的意思是你就算不去學校也可以考上a大,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要去受其他人的羞辱?”


    洛苡頓了頓,聲音加重。


    “時陌川,你有更好的生活。”


    時陌川神色微愣,旋即抬眼望著她,反問。


    “那你呢?”


    洛苡不明所以,“我?我什麽?”


    “我不去上學,你也不去嗎?”


    洛苡下意識想反駁,不過望著時陌川的表情,委婉斟酌了下。


    “我成績不好,要是不去聽課就考不上a市了。”


    洛苡之前查了下,在a市距離a大最近的一所大學最低也要600多分。


    時陌川微微側了側臉,語氣意味不明。


    “你不是說我已經完全掌握了高中內容?”


    洛苡意識到時陌川的言外之意,有些不可置信,試探道。


    “你的意思是要給我上課?”


    時陌川眼皮微斂,淡淡道:“不行嗎?”


    洛苡毫不猶豫的迴答。


    “行!太行了!”


    洛苡求之不得,她原本就在苦惱時陌川不去上學,她還怎麽消滅惡念值,誰成想時陌川自己送上門來了。


    最重要的是時陌川的解題方法比老師的還簡便易懂。


    如果時陌川能教她,考上600分根本不在話下!


    次日。


    兩人跟任明文申請離校,任明文知道時陌川的特殊情況,並且時陌川的成績常年占據年級第一,因此答應的很是爽快。


    不過洛苡卻是在一番保證下任明文才勉強答應。


    兩人雖然離校,但學校月考或者其他重大考試,還是得參加。


    自從這天過後,洛苡算是徹底住進了別墅,有了時陌川的指導,成績提升的飛快。


    月考如期而至,洛苡考了465分,掉到了年級500多名。


    與此同時,惡念值也在以微小的幅度下降。


    ——


    藍天白雲,驕陽當空。


    微風拂過,樹葉宛若翻飛的蝴蝶飄落,悠悠蕩進了涼亭下正冥思苦想的少女發間。


    少女眉心微皺,神色專注的望著麵前的習題集,對於落進發間的樹葉毫無察覺。


    下一秒,身側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捏住樹葉,隨手將樹葉伸到涼亭外,輕輕一扔,樹葉飄落而下。


    時陌川視線收迴,落到麵前的外語書上,神色平淡間透出絲絲柔和。


    氣氛安謐靜然。


    “哥。”


    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猛地打破氣氛的靜謐,洛苡皺眉望向來人。


    時澤遠笑意盈盈的站在不遠處,天藍色條紋校服襯得他朝氣蓬勃。


    右手胳膊還夾著一個籃球,額前碎發還有些濕潤,顯然是剛打完籃球迴來。


    洛苡目光落在他手裏的籃球上,神色微動,眼底浮現一絲煩躁。


    時澤遠明知道時陌川雙腿殘疾,還抱著籃球出現在他麵前,這不是讓時陌川難堪嗎?


    洛苡以前或許還認為時澤遠是無意。


    但自從那天看見他手臂劃傷,在時文華麵前博取同情,這想法就被她連根拔除。


    見時陌川不搭理自己,時澤遠抱著籃球上前,對洛苡揚唇一笑。


    “姐姐,你在做作業啊?”


    時文華在後麵姍姍來遲,輕聲斥責。


    “小遠,別打擾哥哥姐姐,去洗漱!”


    “好。”


    時澤遠朗聲應下,迴頭乖巧的對時陌川開口。


    “哥,那我先走了。”


    說完,時澤遠轉身離開,而時陌川自始至終眼皮都沒抬一下。


    時文華拄著拐杖上前在洛苡對麵坐下,麵容慈祥,聲音柔和。


    “小苡,在這裏還習慣吧?”


    洛苡點了點頭,“習慣,爺爺。”


    時文華點了點頭,轉頭看向時陌川,欣慰的笑了笑,對洛苡更是感激。


    或許外人看不出來,但他身為時陌川的親人,怎麽可能不清楚。


    自從洛苡出現後,小川的變化說是翻天覆地都不為過。


    他至今都記得當時去警察局認領小川時的場景。


    偌大的警察局全是十歲以下的孩子,或許是知道自己被救,哭鬧聲幾乎掀翻整個警察局,震耳欲聾。


    這些孩子大多身體都有殘缺,看起來極為可憐。


    小川是其中極少數沒哭的孩子,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發上,身上鬆鬆垮垮套著一件成人黑色短袖,是警局裏的警察換上的。


    衣服幾乎將他整個身子都罩住,瘦骨嶙峋,薄得好像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


    小川低垂著頭,淩亂的長發把臉遮住,在眾多哭鬧的孩童中實在不起眼。


    時文華找警察問清楚後才走到小川麵前。


    那眼神,怎麽說呢?


    沒有一絲人氣,看見自己的親人也平淡到了極致,並無半點雀躍歡喜。


    墨色瞳仁裏仿若染著濃烈的黑,摻雜不進其他光亮。


    當時他也被這眼神嚇了一跳,小時候可愛懂事的孫子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但是,當他看見小川醜陋殘缺的雙腿時,巨大的愧疚心疼幾乎將他淹沒。


    警察說,人販子為了讓孩子們看起來可憐,會用各種方式讓他們身體殘缺,企圖讓路人同情,從而得到更多施舍。


    而小川的雙腿是被人生生截斷的。


    時文華無法想象小川遭受了什麽樣的痛苦。


    隻是這畫麵他終身難忘!


    如今的小川雖然還是沉默寡言,眼裏卻多了其他色彩。


    這些多虧了洛苡……


    時文華轉頭望向洛苡,語氣愈發柔和。


    “小苡,多謝你照顧小川,今後你如果有什麽需要,時家必定在所不辭。”


    洛苡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說得有些懵。


    “爺爺,都是時陌川照顧我,我沒做什麽。”


    時文華權當洛苡謙虛,勾唇笑了笑,拄著拐杖起身。


    “好了,今天我來這隻是來看看你們,等小遠洗漱完就走了,你們慢慢看書,我就不打擾了。”


    時陌川微微頷首,目送時文華離開。


    “爺爺慢走。”


    洛苡也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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