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嫣信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被謝柒扶認出來,帶著歲菁和那個少年離開了樹林。


    晨初,在宴城城門,已有不少商旅在外等候著城門開啟,空氣裏混雜著各種味道。


    “少爺,這兒好熱鬧啊。”在那些準備入城的那些商旅中,有一個清秀少年很是惹人注目,


    他皮膚白淨,衣著華貴光鮮,混雜在人群裏看著不像商旅,倒像是哪家出來玩誤了迴去時辰的小少爺,卻不肯安分的在城門外老老實實的待到開城門時,但他的手裏,又確實牽著一匹載滿了貨物的馬兒。


    那被少年喚做“少爺”的人,一身淺青色衣袍,腰係著宮絛,看上去矜貴得很。


    他抬頭往那城門處看了一眼,深紅的城門,兩側各有數名身穿盔甲的士兵守著。


    收迴眼,側眼看著身旁少年,嘴角微微勾起淺淺的弧度,笑道:“這還沒進城呢,就知道裏頭熱鬧了?”


    那男人聲音帶著一絲打趣的笑,他看了一眼周圍等著進城的商旅。


    時辰到,城門緩緩開啟,商旅牽著各自的駱駝、馬匹,經查看登記之後進去了,一切都是那麽的井然有序。


    天雖早,路兩旁已是見著不少的商販出來擺了攤,吆喝聲不絕於耳。


    那少年拉著韁繩落後幾步走在後麵,邊走邊好奇的四處看著,看到什麽都要拿起來問上一嘴。


    有個商販見有生意上門,看著還是個年歲不大的少年,臉上揚起一抹諂媚討好的笑熱情的向他說著,那少年被說得有些心動,但奈何身上銀子不多。


    “少爺,少爺,瞧,都是家裏不曾見過的玩意兒,要不帶幾個迴去給夫人?夫人若是見了,定會高興的。”那少年一臉新奇的拿著手上那個小玩意兒左看右看舍不得放手,看了看手中的東西,朝著那走在前麵的那個男人大聲喊道。


    汝嫣信像是沒有聽見那少年的話,倒是跟在他身邊的歲菁聽到了,他迴頭看了一眼那少年。


    歲菁麵容冷峻,氣息冷冽很是嚇人,那少年見他迴頭,頓時瑟縮了一下,就準備將手中的東西給放迴去。


    那小販見生意做不成,眼中露出一抹失望來,正準備開口見他讓開,就見那少年從懷裏掏出一把東西,看也不看的放到他的攤子上,拿著就跑了。


    等那少年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來往的行人中時,小販才迴過神來,看著放在麵前的那一串銅板。


    “少爺,少爺,瞧,夫人見了肯定會喜歡的。”那少年看著手中新得得小玩意,是越看越喜歡,這可是花了他身上幾乎全部的家當了。


    汝嫣信極其敷衍的看了一眼,道:“母親不會喜歡的,這樣的東西隻會惹她傷心。”


    一句話如一盆冷水當頭潑下,那少年臉色當即就垮了下來,他看著手中的東西,頓時沒了先前的熱情,想要把那串他扔下的銅板給要迴來。


    “沒關係,你可以留著自己玩。”歲菁看到那少年垮下的臉,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少年晃了一下手中的東西,聽到歲菁的打趣,沒好氣的迴了一句:“才不要呢。”


    離開了那喧鬧的人群,忽然有一人從一旁的小巷中躥了出來,正攔在那少年麵前,那少年被嚇了一跳,大聲喊了一句:“少爺救命!”


    聽到這一聲,歲菁還以為那少年是遇到什麽棘手的事情才喊得這一聲,立刻拔了腰間的長劍折過身去。


    這定睛一看,卻是一滿頭白發身影有些佝僂的小老頭,瞧那身影,有些熟悉。


    “少爺,救命!有人要搶東西。”少年手裏攥著韁繩,閉著眼睛‘驚恐’的大叫著,弄得他跟前的小老頭一臉尷尬,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那大叫的少年。


    歲菁沉著臉有到少年的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阿燁,睜大眼看看你麵前的人是誰,再來喊。”


    那名喚阿燁的少年偷偷睜開一條縫看了一眼,那小老頭見後雙手抱拳作了一揖,臉上賠著笑,抬頭看了看他手裏牽著的馬兒。


    “啊,原來是你啊,你怎麽會在這裏?”時燁一臉狐疑,就被歲菁照著後背就是狠狠一拍,臉色更沉。


    “有時我真想錘開你腦袋看看裏頭裝得到底是什麽,昨日不是約定好在這裏把東西還給人家麽,你記哪裏去了?”若不是看在相識已久的份上,歲菁真怕他會忍不住將他給按在地上好好的揍一頓。


    阿燁聽到後一副恍然模樣,連忙將手中的韁繩遞給那小老頭,賠罪道:“對不起,對不起,方才是我沒注意。”


    那小老頭看他們一個個都是衣著華貴模樣,以為是誰家的公子,身份尊貴著,聽到他道歉,連忙擺擺手,道:“不,沒,沒有,是小老兒唐突,嚇到小公子了。”


    那小老頭接過韁繩,然後離開了。


    “少爺,我們接下來去哪兒?”目送那小老頭牽著馬兒離開後,阿燁便一步三蹦的到了汝嫣信的身邊,仗著那張少年麵孔可以說是為所欲為。


    這裏離著那南秦皇宮並不遠,隱約能看到一處城牆,朱紅的城牆映著碧色的琉璃瓦看著肅穆許多。


    他們離了這僻靜地方,又走迴了熱鬧的大街上,汝嫣信尋了一處客棧,要了兩間客房就住下了。


    當日夜裏,歲菁值守,他正從走廊的另一端走來,準備叫阿燁替換他。


    剛推開房門,他敏銳的看到另一端的樓梯上鬼鬼祟祟的躲著一個身影,他立刻警覺起來,握緊腰間長劍厲聲說了一句:“什麽人在那裏?”


    汝嫣信此行極為隱秘,?淶那兒也是安排妥帖,行蹤也絕無一絲泄露的可能。


    那人聽到歲菁的一聲喊,立刻往後躲了一下,半晌,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半截腦袋來偷偷看著歲菁道:“歲菁大人,別,別動手,是,是在下。”


    聽到這個聲音,歲菁覺得有些熟悉,但一時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聽到過。


    他握著劍走近了些,那站在樓梯上的男人看到他,有些緊張的朝他笑了一下,而後低聲道:“殿下,在裏麵嗎?”


    歲菁看到他,便鬆了戒備,將劍插迴劍鞘裏,轉過身道:“請隨我這邊來。”


    汝章延接到消息,本想立刻趕來,怎奈何宮中突然有急事召見,他隻能先去宮中,等他從宮中忙迴來,星子已點綴天穹,他但他卻又不想放棄,便過來試試運氣。


    “主子,是汝家的人。”歲菁敲兩下房門,恭敬說道,汝章延站在他的身後,鄭重的理了理衣襟,安靜的等候裏麵的人出聲召見。


    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裏麵有一絲聲音傳來,歲菁便覺得汝嫣信這時已是睡下,轉身對汝章延道:“汝大人,抱歉,主子想來已是睡下了,要不,你等明日一早再來?”


    汝章延這時來,已是想好了會是這樣的結果,心裏有一絲失落,他沉默了一會兒,隨即雙手抱拳朝歲菁作了一揖,道:“既然殿下已是睡下,那我也不好打擾,待明日空時,我再過來。”


    汝章延說完這話後,轉身準備離開,忽然聽見屋裏傳來一道略顯清冷的男聲:“歲菁,請他進來。”


    汝章延也聽到這一聲,臉上浮現一抹欣喜,對著歲菁又是一拜,然後推開門。


    裏頭布置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四條長凳,外加一扇屏風,四方桌上放著一盞油燈,橘黃的火光一閃一閃,照著這不大的屋子。


    “臣下見過八皇子。”汝章延看到那披著衣裳坐在桌邊的汝嫣信,火光映著那張清俊的臉,讓他一時有些出神。


    ?淶人輪廓深邃,五官不似南秦人這般柔和,倒是和相鄰的宿戈人有些相像,當初大君決定從?淶的貴族間選一支遷去南秦,可著實讓他們挑了許久,最後才選到了汝家。


    他跟隨父親從?淶到南秦時,不過十一歲,如今眨眼一過,父親早已因病故去,而他已近而立,想到當初初遷來時的艱難,到如今一躍成為南秦新貴,想來此生是再沒有迴去的可能了。


    汝嫣信側頭看了他一眼,沒出聲,但點了點頭,問道:“令尊可還好?”


    汝家這一支,是自本家分出去,被委以了重任的,雖然這些年一直不曾有消息傳來,但在他們看來,這沒有消息那便是好的。


    汝章延聽到他問起這個,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悲傷,低聲道:“父親在三年前因病故去了,如今這一脈當家的,是兄長祝崢。”


    提起兄長,汝章延的臉上就有些掩不去的嫌惡,雖是一母同胞,但他對這位兄長著實親近不起來,隻覺得他心中沒什麽抱負,擔不起汝家家主之責,況且這幾年汝家的名聲因為他那長子而敗壞不少,這些都是父親與他一點一點辛苦建立起來的。


    汝嫣信對那位汝祝崢還有一絲印象,當年他拜在他父親名下學習的時候曾經見過,不過這印象著實有些不太好,想比起那位汝祝崢,他一直以為會是汝章延接過汝家家主的位置。


    “倒是有些出乎我的預料。”汝嫣信聽到這兒,不掩心中的詫異,開口對他說道,沉默了一下,又道,“我一直以為你父親若去了,會讓你接替他的位置,畢竟比起你兄長來說,要好上太多了。”


    曾經汝章延也是這麽想的,可當父親病重,選替繼承人的時候,他明明感覺到父親是想選他的,可不知為什麽最後卻變成了他的兄長。


    “臣下也不知,想來父親做此決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吧。”汝章延想了想,也隻能用這樣的話來安慰自己。


    說完這話,屋子裏頓時陷入短暫的安靜,過了一會兒,聽他開口問道:“近來南秦可有什麽新鮮事兒?”


    汝章延想了想,立刻恭敬迴答道:“最近的新鮮事?那要屬前些時候,南秦的主君召戍守重陵城的謝將軍迴宴城,卻沒有什麽事兒,此時謝將軍正隨南秦主君伴駕安南山。”


    汝章延省去了這事是因汝錦一時興起所致,不過這就算沒有汝錦的從中插手,謝高卓也還是會迴宴城來,隻不過要晚些罷了。


    安南山?汝嫣信聽到這三個字,眼中頓時有一絲好奇,想到那雙深邃倔強的眼,他忽然問道:“你可知道宴城中有誰家姑娘名字中帶一個扶字的,不過不確定是哪個字,但音是這個音。”


    汝章延一時愣住了,宴城中世家無數,膝下嗣多如鴻毛,他怎麽可能每個都知道?不過名字裏帶‘扶’字的,他知道也隻知道的就那一個,臉色頓時變得緊張起來,看著汝嫣信問道:“殿下,見到了那位謝將軍的千金?”


    他在重武門外見過她一次,當時隻覺得這姑娘瘦小,看著也著實乖巧,與陳國公府的琦陽郡主一起等著謝高卓出來,後來他叫人去打聽了一下,知道了沙背嶺的事情,就覺得這姑娘,不可貌相。


    “謝高卓的女兒?”汝嫣信狐疑的問了一句,而後又道:“不知,不過你怎會說起她?”


    汝章延仔細看了一眼汝嫣信臉上的神情,低頭說了一句:“因為臣下知道的,宴城姑娘裏名字帶扶的,就隻有這一位,她全名謝柒扶,這姑娘看著乖巧,實際上,如其父一般,待日後長成,南秦的邊境,便又多了一位助力。”


    汝嫣信沉默著,眼睛正看著他,屋中安靜,他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兒,偷偷咽了一口口水,把話在腦子裏先過了一遍,又開口道:“之前我並沒有見過這個姑娘,還是那次謝將軍被叫進了皇宮,出來時在宮門外見了一次,那姑娘一開始給臣下的印象隻為乖巧,因知她是謝將軍掌上明珠,便叫人去打聽了一下,這一打聽,就知道之前宿戈劫持糧草,與他們在沙背嶺糾纏的事情。”


    “然後呢?”汝嫣信問了一句,等著他接下去的話,汝章延深吸一口氣,而後緩緩道:“據臣打聽到的事情,那姑娘,劍術十分了得,可以說深得謝將軍真傳,那一戰,那位謝姑娘竟能與宿戈的名將打的不分上下。”


    說到這裏,汝章延本還想繼續說下去,但他一張口,就被汝嫣信給抬手拒絕了,他微微側頭看了看他,嘴角帶著一絲淺笑,眼中也透著一絲喜意,像是相中了什麽稱心的東西似的。


    汝章延明白他眼中的意思,沒有繼續說下去,心裏對那位謝姑娘有一絲的同情。


    過後,又聽他道:“章延辛苦了,待事情終了,你們這一脈汝家人便能重迴?淶,你的族兄都很想念你。”


    原以為這一輩子到死都不可能再迴去,聽到汝嫣信的話,汝章延臉上露出一抹欣喜,對著他深深的拜下去,聲音裏透著感激,認真道:“臣下,但憑殿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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