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一時也不知該怎麽說,宮裏的事一天一個樣,誰也說不準。


    她看著汝臨公主,忽然想起什麽來,開口道:“方才被你的話一下給帶偏了,我才想起,那瓏玉公主帶來的人裏,並沒有一個叫哲布的人。”她頓了下,補充道,“當年陛下將瓏玉公主帶的那些人私下處死,特地要了長寧宮的名冊一個個對,生死不見的那個,叫吉多。”


    “真的?”話剛出口又有些不確定道,“可阿扶她確定,在那些人裏就是有一個叫哲布的。”汝臨公主相信謝瓊音的話,但到了皇後這兒卻說沒有,那到底是哪裏出了差?又或者,兩個都沒差,是人有問題?


    外麵,十三皇子彎著身被十五皇子拉著走了挺遠一段。


    “怎麽了這是,生氣了?”十五皇子一直悶聲往前走,步子邁得小卻急,像是迫不及待要逃離,而十三皇子還有閑心的看他氣唿唿的模樣,好笑的問了一句,但是沒得到迴應,便伸手一把拉停了他,小小的一個人被拉得整個人向後跌去,踉蹌的撞進十三皇子的懷裏。


    十五皇子依舊是沒有說話,隻是手緊緊抓著十三皇子腰間的帶子,透露出他的不安,過了一會兒,哽咽著聲音害怕道:“哥,母後的話沒有別的意思,她不是討厭哥哥,你,別往心裏去,也別不要我。”說到後麵時,十五皇子忍不住哭了起來。


    他是宮裏最小的孩子,和別的皇子們玩不到一起,他們也不願意帶他玩,內侍見他也都是恭敬模樣,嘴裏隻會小心翼翼的勸這不可以,勸那不可以;又或者是殿下恕罪這樣的話,偌大的宮裏就隻有十三皇子願意帶他玩,哪怕他們都說十三皇子願意帶著他,是為了討好皇後,他也願意。


    “你這又是聽他們亂說了什麽?”十五皇子哭得很收斂,整個人埋在他懷裏抽噎著,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十三皇子聽了他的話後有些哭笑不得,試探的問了一句。


    問及這個,十五皇子沉默了,院裏安靜,就聽見他抽噎的哭聲時停時續。


    “你真的不會不要我嗎?”十五皇子沒說是誰在他耳邊嚼的舌根,他哭紅了一雙眼睛,濕漉漉的,帶著一絲期待的看著他。


    “怎麽會。”十三皇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低聲溫柔哄著。


    他被接到皇後身邊撫養時,十五還沒有出生,因為生母是異族,他帶著這一半的異族血統在宮裏受盡了冷眼和嘲弄,本以為皇後也是這樣,會撫養他,隻是看在他也是皇子的份上,給他一個遮風避雨之處。


    但等他到了皇後身邊卻發現不是這樣,後麵皇後有了身孕,他對這個不知是弟弟還是妹妹的孩子充滿了期待,等到十五降生長大,就變成在這皇宮裏隻有十五同他親近,他不會像別人一樣會帶著異樣的眼光來看他。


    哄好了十五皇子,十三皇子想到汝臨公主口中的那個阿扶,便問道:“你知道姑母口中的那位阿扶,到底是什麽人嗎?”


    說起這個,十五皇子不哭了,伸手抹了一把眼淚,看著他道:“知道,我有一次無意中聽到了母後和姑母的話,是將軍府的謝瓊音。”


    將軍府,謝瓊音。


    十三皇子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謝瓊音,瓊音,瓊,玉色美也,謝將軍定是對這個女兒期待許久,才會讚之以瓊,隻可惜,這在宴城大街小巷裏流傳的那些東西,就已是毀了這‘瓊’字大半。


    汝臨公主沒坐一會兒就走了,因為這一趟她是替謝瓊音求人來的,人不僅是沒有求到,還被告知沒有這個人,她得迴去告訴謝瓊音。


    而在她走後,皇後就叫了人來找他,為了什麽,十三皇子心裏大概有了數。


    從宮裏迴去,汝臨公主就在想著這事該怎麽和謝瓊音說,她看得出謝瓊音是真的很在意這個人,現在一切都成了沒影的事,甚至這個人還不存在,若是她聽了,不知心裏會怎樣想,


    不知不覺間,馬車就在魏寧侯府前停了下來,而汝臨公主腦子裏還在想著這事,一點也沒注意,被女侍一提醒這才迴過神來,但她久久沒動,看著眼前,忽然問了一句:“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汝臨公主同皇後說話的時候,屋裏並沒有第三個人在,因此女侍不知這一句‘哪裏出了錯’問得到底是什麽,就小聲試探的說了一句:“許是兩邊都錯了,亦或是最開始它就錯了。”


    這一句似點醒了汝臨公主,她一把抓過女侍的手道:“走,我們去問問阿扶,她這消息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自曲凝思大鬧被魏寧侯帶走後,院裏就格外安靜,她們都被謝瓊音那兇悍模樣給嚇到了,變得安分許多,該做什麽做什麽,連個眼神都不敢互看。


    屋裏,謝瓊音坐在桌前想給謝高卓寫信,把她到宴城這不過短短數日發生的事,全部都說給他聽,但紙擺好了,墨研好了,筆也舔好了,剩下就是看著眼前這空白的紙,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姑娘不寫嗎?”驚春看著謝瓊音一直看著麵前桌上的紙發呆,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謝瓊音把手放在紙上摸了摸,猶豫了半晌最後歎了口氣道:“還是不了,反正送出去也送不到阿爹的手裏。”隨後把目光移到一旁的硯台上,笑了笑道,“可惜了這些墨。”


    驚春有些奇怪,撥完手裏的香,然後抬頭看了眼那還是空白的紙,不解道:“既然姑娘都能來,為什麽這信就去不得?”


    她被驚春這一句為什麽給弄笑了,笑了會兒,收了臉上的笑意認真道:“去是去的,但就不知這去時是我寫的,到了我阿爹手裏還是不是我寫的,就是未知了。”


    聽到這話,驚春一下想到她來時那身嚇人的傷口,再結合方才的話,頓時就明白了。


    “你是說……”她聲音顫抖著,想起年幼時村裏遭劫時的模樣,清楚邊境一旦開戰將會是何種的淒慘,光是想,就讓她忍不住渾身一顫。


    “我什麽都沒說,你也什麽都沒聽見,要把它爛在肚子裏,隻有你知我知,知道麽。”謝瓊音看著她,話裏帶著些無辜笑意,到了最後一句卻是低聲而嚴肅的提醒。


    驚春咽了口口水,乖乖點頭應了一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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