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璃尷尬的笑了笑,這不過是前世最普遍的東西罷了,不僅僅病床是這結構,還有一些躺椅也是這樣的,她記得前世的父親買過一條那樣的躺椅,竹木製造,底下做成小小的弧形,能調整椅背的高度,坐到上邊腳下稍微用力點地,那椅子就能自己輕輕的前後晃動。那躺椅放在陽台上邊,秋天的時候拿本書躺在上邊一搖一晃的,看著那空澄的天空和偶爾從外邊飄落的紅色楓葉,怎麽都是一種享受。


    想到這裏,她幹脆又畫了一張躺椅的透視圖給許允熜,他更覺驚異,拿著那圖在燈下看個不歇,不停的詢問著潤璃一些細節。


    就在兩人埋頭商量的時候,門口傳來短促的笑聲,在這夜色裏顯得各位令人驚駭,潤璃嚇了一跳,迴頭看過去,就見一個穿著明黃衫子的人站在門口。


    在皇宮裏能穿明黃色衣裳的,也就隻有一個人了。


    潤璃趕緊跪了下來行了個大禮:「臣女蘇潤璃見過皇上!」


    許胤塡大步走了過來,站在潤璃麵前,這位九小姐倒是個機靈的,反應如此迅速,隻消一眼便知道他的身份。見她跪在地上,身子顯得特別瘦小,低著頭,也看不出長相來,於是朝她潤璃微微頜首道:「平身罷,不必多禮!」


    站了起來,潤璃也不敢直視許胤塡,隻是偷眼看了看,見他麵容消瘦,看起來身子不大好,可對方是皇上,自己可不能衝動的伸出手去幫他搭脈,所以隻是靜靜的垂手站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


    「熜兒,剛才朕進來的時候,你和蘇家九小姐在說什麽呢?好像說得挺投機?」許胤塡看了看拿著一張畫站在那裏,滿眼興奮的許允熜,心裏也是高興,多久不見熜兒這麽開心過了?轉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潤璃,心裏暗自琢磨,這個九小姐可真不一般,才和熜兒相處這麽一會,就和他如此投契!


    「父皇,你看!」許允熜把那張透視圖遞了過去:「這是九小姐幫我出的主意,我覺得很好,父皇以後歇息起來會更舒服了。」


    許胤塡看了看那張圖,畫畫的風格似乎和大周的畫風迥異,可奇怪的是,那圖能讓人一眼就看出作畫人的心思,設計是看得透透兒的。他再仔細看了看那圖上的兩樣東西,一張軟榻,一張躺椅,每一件都獨具匠心,是他從未見到過的設計,許胤塡大為訝異,看著低頭站在一旁的潤璃道:「九小姐,這是你畫的?你真是聰敏過人哪!」


    潤璃抬起頭來望了望許胤塡手裏的畫紙,低聲迴答:「臣女也是被五殿下對皇上一片孝心感動,突然得了個主意而已,算不上聰敏,在家中,祖母都嫌我愚笨不堪呢,皇上讚譽太過了些,臣女不勝惶恐。」


    聽著潤璃的迴答,許胤塡心裏更是讚賞,這位蘇府的九小姐,可比她姐姐蘇側妃聰明多了,應對得體,進退得宜,看了看身邊的許允熜,一個念頭在他心裏出現了,那念頭一出現,似乎便和發了芽的種子一般,飛速的增長著,眼見著就要成形了一般。


    「九小姐,朕今晚請侍衛把你請到撰玉宮裏來,卻是有一事相求。」許胤塡看了看潤璃那恬淡的麵容,心裏雖然還是有點不相信,可眼前那張畫又讓他有了點信心:「朕的皇兒出生以來就體弱多病,聽聞九小姐醫術了得,想請你幫他診脈看上一看。」


    原來是這樣,潤璃提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但旋即又有些警惕,這皇上也有些古怪,給五皇子看病,直接宣她來撰玉宮便是,非得這麽大半夜的把她點了穴道擄了過來,其中肯定有什麽名堂,再想了想當年淑妃之死,突然,她眼前閃過一絲光亮,就像走進死胡同的人突然看見了亮光一般,心裏然有了一個答案:皇上在意的人是五皇子!隻有這個答案,才能很好的解釋為什麽這麽多年皇上遲遲不立太子這個問題。


    「九小姐,你在為難什麽?」許胤塡看著潤璃臉上不斷變幻的神色,有些不悅:「難道九小姐是在怪朕沒有親自去請你?」


    潤璃猛的一驚,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未迴答皇上的話,趕緊行了個禮道:「中醫注重望聞問切,臣女方才是在察看五殿下的臉色,。五殿下看起來身子弱,應該是胎中就帶了些毛病,待臣女幫五殿下搭脈以後方知原因。」


    許胤塡點了點頭道:「如此,就有勞九小姐了。」


    一個姑姑端著一張錦緞團凳走了過來:「九小姐請坐。」


    潤璃看了看那姑姑,一張鵝蛋臉,麵皮白淨,一雙杏核眼兒,隻是因為上了些年紀,眼角有了褶皺,但怎麽看都覺得她年輕時也應是一個美人。這樣一個人,關在這深宮陪著五皇子過了那麽多年,青春都浪費在這裏,如花的歲月淡淡凋謝成一片枯萎的記憶,不知道她心裏有沒有怨言。


    坐了下來,伸出手搭到許允熜的脈門上,須臾,潤璃心裏猛的一驚,臉上露出了一種不可置信的神色,望著許允熜,她柔聲問道:「五殿下,最近可有頭暈乏力之感?」


    許允熜一雙眼睛充滿了驚訝,點點頭道:「九小姐怎麽知道的?我這些天總覺得氣悶不堪,想給父皇做完著床榻,可有時累得連拿刨子的力氣都沒有了。九小姐,我這是怎麽了,你可知道原因?」


    果然這宮中險惡,真是防不勝防。潤璃額頭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給皇太後拆了線以後就趕緊迴府,這吃人的地方,自己不想再跨進一步!她看了看許允熜,那麽可愛的一個少年,一個人在深宮裏住了這麽多年,究竟又是誰要害他?不是梁皇後便是魏貴妃?或者,是那個柳德妃?


    「九小姐,熜兒怎麽了?」許胤塡看著潤璃臉色難看,心知不妙,走上前一步,關切的問道。


    「五殿下房內是否每晚都點了安息香?」潤璃沒有迴答許胤塡的話,轉過來問那位姑姑。


    「殿下晚上有些失眠,一直要點安息香。」那姑姑驚訝的看著潤璃道:「難道那香有問題?」


    「我暫時還不能斷定,你先去取一塊香過來。」


    那姑姑慌亂的應了一聲,飛奔著望後邊去了,不多時便取了一塊烏沉沉的香過來,遠遠望著是灰黑顏色,拿到近處方才看出是深紫深黃混雜在一起,裏邊還透出一絲隱隱的白色來。


    潤璃接到手裏,掰下一點點,放到鼻子下邊聞了聞,點頭道:「果然如此。」


    「九小姐,這香真有問題?」那姑姑的手都顫抖了起來:「殿下房內一直是燃著這種安息香,都燃了很多年了……」說著,淚水便從眼角滑了出來,後邊的話音也變成了一陣嗚嗚咽咽。


    「毓芳姑姑,你別哭。人各有命,我能早日見到我的母親,這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坐在一邊的五皇子倒沒有毓芳姑姑那般緊張,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衣袖:「況且九小姐一副鎮定的神情,說不定她有法子呢。」


    許胤塡伸手接過了潤璃手裏的那塊安息香,看了又看,也看不出什麽名堂來,他疑惑的問:「九小姐,你能確定就是這香的原因?」


    潤璃搖了搖頭道:「這香沒有問題。」


    那毓芳姑姑正在流淚,聽著她這話,擦淚的手停了下來,呆呆的看著潤璃道:「那九小姐,你怎麽又說果然如此?」扯開嘴想笑,可又笑不出來,那笑容與愁容融合在一起,竟形成了一種奇怪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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