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火種(十一) 「姐姐,我乖嗎?」……


    趙姨娘聽見蘇嫽的話,立刻不滿地說:「這怎麽行?大小姐一個女兒家,能有什麽氣力?如何能拿得動那鐵尺?」


    若是尋常五十戒尺打下去,容淵那隻手不說廢了,也要養上兩三月才能見好。但若換了蘇嫽來打,那豈不是跟撓癢癢似的?可不能這麽便宜了他!


    蘇行山自然明白蘇嫽是心疼容淵才說了這樣的話。他轉念想了一想,容淵畢竟是恩人的兒子,就算要罰,也不好罰的太重。於是他也就點了頭,應道:「允了。」


    「老爺!您……您怎麽能答應?瑜兒現在可還躺在床上呢!」


    趙姨娘急的抓住了蘇行山的衣袖,還想再求幾句,蘇行山已經冷著臉拂開了她的手。


    「去祠堂。」他淡聲吩咐跟來的小廝。


    一行人進了祠堂,蘇行山立刻命人去將戒尺取來。蘇嫽忐忑不安地接過那把冰冷沉重的鐵戒尺,緊緊咬著唇,望向站在她麵前的容淵。


    容淵仿佛沒事人似的站著,見她望過來,唇角甚至還染上了幾分笑。


    「姐姐。」這時候,他竟是難得乖巧。


    蘇嫽握著戒尺的手分明在發顫,但還是咬了咬牙,提高了聲音命令道:「跪下!」


    容淵怔了下,輕輕蹙起眉,並未按她的話去做。


    他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跪過誰。就連容越都沒有讓他跪過。


    見他站著沒動,蘇行山不由得出聲催促道:「快些。本相還有事務要處理,不能在這久留。」


    趙姨娘冷笑幾聲,也跟著插嘴道:「大小姐是拿不動這戒尺罷?這樣的事,還是讓行家法的侍衛來做吧,可別累壞了大小姐的嬌貴身子。」


    蘇嫽不得已,隻得再次出聲道:「阿淵,跪下。」


    這次的口氣與方才不同,不僅不像是命令,反而帶了幾分哭腔。尾音輕輕顫著,瀲開濃濃的擔憂和心疼。


    她怕,她怕容淵若是再不跪下,爹爹便會叫了侍衛來強動了家法。那幾個侍衛身強力壯,他的身子骨定是受不住的……


    蘇嫽越想越擔心,她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到容淵麵前,放輕了聲音哄他:「阿淵,這是蘇府的規矩,受家法時是一定要跪的。聽姐姐的話,嗯?」


    容淵低垂著頭,她溫柔輕哄的聲音就落在耳邊,仿佛柔軟的羽毛輕輕掃過,一陣鑽心的癢。他鴉睫輕顫,心思有些鬆動。蘇嫽的手恰在此時落在他的發頂。她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柔聲說:「阿淵,乖一點,好不好?」


    容淵心裏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從來沒有人這樣溫聲細語地哄著他,他也不知道乖這一字究竟是什麽意思。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說:「好。我聽姐姐的。」


    蘇嫽這才鬆了口氣,往後退了幾步,溫聲道:「把手伸出來。」


    容淵在她麵前的石地上跪下,聽話地伸出手,將掌心在她麵前攤開。蘇嫽顫抖著手將戒尺舉起來,實在不忍心去看,索性閉了眼。


    戒尺落在容淵的掌心,發出清脆的、駭人的聲響。縱然蘇嫽特意收斂了氣力,但厚厚的鐵尺落下去,還是免不了會疼。


    蘇嫽咬著牙,逼迫自己不去看容淵的手。若是看了,她定然會心疼,還如何能下得了手。


    她隻能顫聲安慰容淵:「阿淵,堅持一下,很快就好。」


    耳邊很快傳來容淵一貫的淡薄清冷的聲音。甚至不知為何,還蘊了幾分笑在裏頭:「好。」


    鐵尺一下下落下去,刺耳的聲響在不算寬敞的祠堂內來迴迴蕩。蘇嫽在內心無盡的煎熬和折磨中打完了這五十下。她睜開眼時,眼眶是紅的,眼角是濕的。


    她下意識地去看容淵的手,少年原本白淨的掌心現下已經高高腫起,一片驚心動魄的紅。


    可容淵隻是靜靜地跪在那裏,維持著攤開手掌的姿勢,眼尾含著乖戾的笑,無聲地朝她擺口型:「姐姐,我乖嗎?」


    蘇嫽仿佛被這句話擊中了心髒,一滴清淚立刻從眼角掉下來。她心疼的要命,紅著眼睛拉住容淵的手,一下一下輕輕揉著:「你先忍一忍,等迴去我給你上些止痛的藥,就不會那麽疼了……」


    「好了,打也打完了,嫽兒,你帶他迴去吧。」蘇行山依舊沉著臉色,但聲音卻明顯和緩了不少,「往後你要好生管教阿淵,別讓他再做錯事,記住了嗎?」


    「是。」


    蘇嫽答應著,起身送了蘇行山出去,自己也匆忙帶著容淵迴了香玉小院。


    一進屋,她就急急忙忙地讓月枝打了一盆冷水來。她用浸滿冷水的帕子去敷容淵紅腫的掌心,待消了些腫,才開始給他上藥。


    「可好些了?」蘇嫽一邊上藥一邊柔聲問。


    容淵點了下頭。


    蘇嫽見他神色如常,似乎是真不覺得痛了,才稍稍放下心來。她頓了頓,又開口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替我出氣。但這樣的事,以後還是別做了。今日情景,實在太過血腥……」


    容淵玩味地看了蘇嫽一眼。


    「嚇著姐姐了?」


    「隻是有些害怕,倒也談不上嚇著。」蘇嫽發覺話題偏離,連忙又將話頭扯迴來,「我是說,不管蘇瑜再做什麽,你都不要理會她。她到底也是爹爹的骨肉,你傷了她,爹爹隻會罰你。」


    容淵垂著眸子,視線一直落在蘇嫽為他抹藥的那雙纖纖素手上。待蘇嫽說完了,他才慢悠悠地說了句:「既然姐姐害怕,我以後不做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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