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嫽暗自咬緊了牙,以後這母女倆說的每一個字,她可都不會再信了。


    容淵微側過頭,餘光瞥見蘇嫽幹淨白皙的手。她用細嫩的指尖蘸了些藥膏,輕輕落在他耳後的傷口上。


    許是從來沒做過上藥這種小事的緣故,她的動作十分笨拙,幾次將冰涼的藥膏蹭到他的耳廓上。容淵耐心地坐著,待她收起藥瓶時,才淡淡出聲:「姐姐以後,可別再見了貓就挪不開眼。」


    他說著,忽然漫不經心地笑了下,話中似有所指:「外頭來的野貓,可都是會傷人的。」


    蘇嫽似乎並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隻是蹙著眉仔仔細細地查看著他的傷口,見血止住了才放下心來。


    她將藥瓶遞給容淵,鬆了口氣道:「是道輕微的劃傷,但還需養幾日才能見好。這幾日你的飲食需格外注意些,切勿碰辛辣和魚腥。」


    容淵不置可否地聽著,臉上並無多餘表情。


    卻聽蘇嫽又說:「從明兒起,你便到我房中和我一同用飯吧。這樣省的小廚房來迴忙活,我也能多照看你些。」


    容淵抬眼,默然無聲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說:「好。」


    *


    夜裏的風涼颼颼的,順著窗戶縫兒卷進屋裏,將床邊的燭火吹的一晃一晃,搖曳生姿。


    「小姐怎麽還不睡呀?」月枝擔憂地站在床邊,悄聲道,「都已經醜時三刻了。」


    蘇嫽攥著被子從床榻上坐起來,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嘆了口氣道:「我睡不著。」


    她一向好眠,往常都是沾了枕頭便能睡著的,可今晚她一閉上眼睛,腦海裏總是想起白天蘇瑜帶來的那隻野貓。


    那貓睜著一雙和嬌嬌極為相似的眼睛,悄無聲息地潛伏在夜色中,看準了時機便張開鋒利的爪朝她撲來。


    漸漸的,它身上骯髒的皮毛好像也變得和嬌嬌一樣,潔白如雪,柔軟溫熱。


    是嬌嬌麽?


    不,嬌嬌是絕對不會傷害她的……


    蘇嫽猛地搖了搖頭,迫使自己不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她把被子重新往身上裹了裹,疲憊地吩咐月枝:「把蠟燭熄了,你也下去歇著吧。」


    「是。」


    月枝隻好依言吹熄了蠟燭,放輕了步子退出門外,又小心翼翼地將門關好。她轉身下了石階,抬腳往後院走,誰知才走了沒幾步,竟撞見了容淵。


    她嚇了一跳,驚的頓住了腳:「陸……陸小公子?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沒睡下嗎?」


    容淵望了一眼黑漆漆的臥房,問了句:「大小姐剛歇下?」


    月枝點點頭,嘆氣道:「歇是歇下了。隻是小姐今日被那隻惡貓嚇的不輕,也不知幾時才能睡著。」


    容淵仍舊盯著那間幽暗的臥房,好半晌才緩緩收迴視線。他問月枝:「那位二小姐,可是和趙姨娘同住一院?」


    「是呢。」月枝忿忿地咬著牙,小聲嘟囔著,「等明兒個相爺迴來,奴婢定要把今日的事告訴相爺,可不能讓小姐白白受了欺負。」


    她氣唿唿地說完,朝容淵福了福身,道:「時候不早了,奴婢先迴房了,小公子也早些歇息吧。」


    容淵側身給她讓出路來,自己卻沒有迴房去。他在漆黑的夜色中站了一會兒,便悄無聲息地出了院子,往趙姨娘的檀水小院去了。


    容淵今早曾去過檀水小院一次,所以倒還記得路。他繞開門口守夜的兩個小廝,動作利落地從後牆翻了進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院子裏的幾間房都已熄了燭燈,黑黢黢的一片。他摸著黑在院子裏轉了幾圈,忽然瞧見夜色裏,一雙泛著冷光的眼睛正盯著他看。


    是那隻貓。


    它正蹲在石階底下,有條不紊地舔著身上髒兮兮的毛。聽見有陌生的腳步聲,立刻警覺地瞪圓了眼睛。


    容淵站了一會兒,便大步朝那隻貓走了過去,直接俯身抓住它的脖頸,將它拎了起來。


    「喵嗚——」


    那貓發出尖銳的叫聲,似乎察覺到了危險,奮力掙紮著,甚至還拚命想用鋒利的爪子去抓容淵的臉。


    容淵麵無表情地看了它一眼,沒有給它再叫第二聲的機會,手上猛地發力,幹脆利落地擰斷了它的脖子。


    哢擦一聲響,方才還張牙舞爪一副兇狠相的小玩意兒瞬間便在容淵手裏沒了氣息。


    趁著還沒人發現,容淵提溜著那隻貓的屍體,幾下便攀上了旁邊那間臥房的屋頂,輕手輕腳地掀開了一片瓦。


    裏頭漆黑一片,但借著稀薄的月色,依稀能看見床上繡著迎春花的錦被,還有旁邊疊起來的幾件裙裝。


    若容淵猜的沒錯,這間檀水小院裏最大的臥房,應該就是蘇瑜的住處。


    他又掀開幾塊瓦片,從洞口中悄無聲息地跳進了臥房裏頭。走進些看時,床上睡著的人果然就是蘇瑜。


    容淵輕蔑地哼笑了一聲,隨手將貓的屍體丟在蘇瑜的枕邊。手上沾了些貓毛和髒泥,容淵皺了皺眉,從袖中取出條帕子擦淨了。


    雪白的帕子上還洇著一大片紅,是今日蘇嫽用過的那條。


    容淵卻不覺得有什麽,擦完之後又將帕子折好收了起來。他轉身往外走,沒走幾步又迴過頭來,再次看向蘇瑜的枕邊。貓的屍體靜靜地躺在那兒,被擰斷的脖頸還在往外淌著血,全滲進蘇瑜枕著的那隻繡花軟枕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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