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李旭駕馬迴到侯府,長腿一跨翻身下馬,脫下身上帶著積雪的鬥篷遞給門口迎著的小廝,徐叔喜出望外,笑著說:“侯爺辛苦了!今日真實喜事成雙啊,大小姐也迴府了!正在大廳和老太太喝茶呢。”


    “阿姊迴來了?”李旭也有些意外,自從那件事之後,除非逢年過節,李淑就很少再迴來,該不會出了什麽事?


    徐叔點點頭:“是啊,大小姐說今年王府中的事宜都給張孺人打點了,她得了空,要迴來小住幾日呢。”


    李旭這才鬆了口氣,嘴角帶笑,往大廳走去,徐叔在他身後跟著,匯報著些瑣事,李旭也沒仔細聽,他現在一心隻想著怎麽跟母親說他要娶唐沐瑾的事情,時不時敷衍的應和幾聲。


    來到大廳,就聽見他阿姊跟母親說笑的聲音,他似乎聽到了什麽月份小之類的話,他好奇地問:“阿娘,阿姊,你們在說什麽呢?什麽月份還小?”


    李淑見自己的弟弟迴來了,笑眼盈盈地起身,拂去他發梢上的殘雪,說道:“你猜?”


    他看向一旁的母親,見母親臉上也是欣慰的笑容,他微微蹙眉道:“我哪猜得到啊?”


    “你要當舅舅了!”一旁的李母笑著說,說罷雙手合十放置胸前,虔誠地說:“老天保佑,讓我有生之年,還能享享兒孫福啊!”


    李旭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砸暈了,他愣愣地看著李淑還平坦的肚子,喃喃道:“我要當舅舅了?”


    李淑溫柔地笑著,李旭趕緊扶著李淑坐下:“快快快,阿姊你快坐下!”


    “阿旭你太誇張了,哈哈哈!”李淑被他這模樣逗笑了:“我這月份還小呢,站這麽一會兒累不著,瞧你緊張的。”


    “我哪裏誇張了,婦人有了身孕做什麽都得仔細著,尤其是頭幾個月的時候,可得仔細點兒,快去給大小姐找個軟墊來。”李旭趕緊吩咐一旁的下人去給李淑找軟墊。


    李淑歪著腦袋說:“哦?阿旭都還未娶妻,怎就知道這些?”


    李旭被她這麽一說,有些尷尬,一旁的李母也笑著看他,一副對啊,你都沒有老婆,怎麽知道這些呢?的模樣,他就更尷尬了。他清了清嗓子說:“書......書上說的。”


    “什麽書啊,教的這般細致,拿來我瞧瞧?”李淑還在取笑他。


    李旭摸了下鼻尖,說:“啊,我不記得放哪了,等我找到再給你看吧。”


    李淑笑道:“我阿弟真是體貼,都還沒娶媳婦呢,就早早把功課做好了,也不知道以後便宜了誰家好姑娘呢。”


    一提到這,李旭眼裏就放光,他笑著說:“自然是......”


    “自然是?”李淑疑惑道:“難道阿旭已經有鍾意的人了?快給阿姊說說,是誰家的娘子?”


    李旭覺得還是等年後再告訴她們吧,便打了個馬虎眼:“欸,怎麽不見賀平?”


    “他呀,知道你阿姊懷了身子,說要去買羊肉燉湯給你阿姊補身子,應該快迴來了吧。”李母說著,這話音剛落,賀平就拎著羊肉進來了,李旭趕緊趁機開溜。


    李母和李淑看著李旭落荒而逃的背影,都無奈地笑了。


    開溜成功的李旭趕緊寫了一封信,把他要當舅舅了的好消息分享給唐沐瑾,還在信中寫到,真羨慕他這個小外甥,生在帝王家就算了,還有個既漂亮又厲害的公主舅媽。李旭全程嘴角帶笑,讓人立刻送往宮中。


    唐沐瑾病愈後,總覺得渾身疲軟,有時候提不起精神,便常常賴在軟榻上小憩。睡得正酣,文蓮就捏著封信進來了,輕輕地戳了戳唐沐瑾的胳膊:“公主,有信。”


    唐沐瑾睜開眼,接過信封,看見上麵龍飛鳳舞的字跡,就知道是誰,心想,這才幾個時辰沒見,他怎的這般粘人了。


    拆開信封,知道了李淑有孕的消息,也是打心裏為她感到高興,又瞧見信上李旭暗戳戳地示好,忍不住發笑,惹得一旁的文蓮好奇地問:“可是有什麽好消息?”


    唐沐瑾將信收起,笑道:“嫂嫂有孕了,我要當姑姑了。”


    “真的嗎?”文蓮雀躍地一拍手:“太好了,文蓮給公主道喜了!”


    “走,去庫房給我的小侄兒找禮物去。”唐沐瑾終於舍得離開她的軟榻,穿上鞋抱著手爐往外走。


    庫房中,一主一仆在成堆的金銀珠寶當中挑挑揀揀。


    “欸,這個金鎖怎麽樣?”文蓮拿起一塊巴掌大的金鎖問道:“坊間小娃娃都戴金鎖呢。”


    唐沐瑾笑道:“可小娃娃的脖子那麽軟,這金鎖也太大了,怎麽戴啊?”


    文蓮點點頭,嘀咕:“是哦。”


    唐沐瑾挑中一塊藍田玉配,油脂光滑,又看了眼剛才的金鎖,想到,要不把這金鎖融了,重新打一個,再將這塊玉鑲上去,做成金鑲玉的如意鎖。唐沐瑾將想法說給文蓮,文蓮也說好,於是讓文蓮拿著金鎖和玉拿去少府監去打如意金鎖。


    很快便到了除夕,唐宮夜宴,宮裏擠滿了官眷,平日裏不愛露麵的公子王孫都來了,殿內歌舞升平,觥籌交錯,好不熱鬧,唐沐瑾跟李妍都不愛跟那些官眷貴婦打交道,便躲到一邊,對這桌上的珍饈發起了進攻。


    李旭晚了些到場,一進來就在人群中找到唐沐瑾的身影,見她吃得腮幫子鼓鼓的,像隻冬日囤糧的小倉鼠,眼底盡是笑意,端起酒杯就往唐沐瑾她們的方向走。


    正在奮力苦戰的唐沐瑾感受到目光,抬頭看去,就對上了李旭充滿愛意的目光,驚喜道:“你來了!”終於舍得放下手裏的筷子。


    “嗯”李旭眉眼溫柔地問:“不知本侯有沒有這個榮幸能敬公主一杯?”


    唐沐瑾看了眼四周,見沒人注意他們這邊,瞧他裝模作樣的,忍不住抬手錘了下他的肩膀:“裝什麽裝啊你!”


    李妍見狀,忍不住打趣:“誒呦,好膩啊。”


    “什麽好膩?”唐沐瑾問道。


    “你倆郎情妾意膩到我了!”李妍笑著說,然後拿過一旁的手帕淨手,跟身後的文蓮和白英說:“誒喲,吃太撐了,咱們出去逛逛消消食吧。”說罷就拉著兩人走了。


    李妍一走,李旭就理所應當地坐到了她身邊看她吃東西,他直白的目光給唐沐瑾整的不自在了,抬手擋住他的眼睛:“有什麽好看的,別看了行嗎。”


    李旭順勢握住她的手,小聲道:“阿瑾害羞了?”


    “嘖!”唐沐瑾嬌嗔道:“我現在可是公主!你太放肆了。”說罷就掙紮著把手抽出來。


    李旭沉沉地笑了下,說:“不容我放肆也放肆很多迴了,又不差這一迴。”看她炸毛的樣子,李旭就想笑。


    “我看你是欠收拾了。”唐沐瑾抬手又要錘他,結果被他一把握住手腕,還一臉得意地看著她,像是在挑釁一般。


    高台上的李隆基早就將兩人的小打小鬧看在眼裏,眼底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旁的武惠妃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眼眸微動,隨後端著酒杯給李隆基敬酒:“陛下在瞧什麽呢?”


    李隆基迴神,飲下她敬的酒,笑道:“你瞧,永樂那丫頭平日裏驕縱蠻橫,誰都不放在眼裏,今日倒像正常的姑娘一般了。”


    武惠妃一副慈母的模樣說道:“永樂再怎麽愛折騰,終究還是個小丫頭,欸,她身邊的,是宣城侯吧,這孩子也是不錯的,年紀輕輕就封侯了。”


    李隆基捋了下胡子,問道:“確實了不起,你說,朕把他倆搭在一起怎麽樣?”


    武惠妃笑道:“臣妾不敢妄議。”


    李隆基低聲笑了笑“無妨,你是最懂朕的人,朕隻是想聽聽你的看法。”


    “臣妾覺得,這兩個孩子倒是般配,臣妾記得,宣城侯的姐姐李淑嫁給了陝王,若是宣城侯做駙馬,那是親上加親呐。”武惠妃緩緩說道,但話鋒又轉:“不過......兩個要強的人在一起,難免會磕著碰著呢,陛下覺得呢?”


    李隆基抬眸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武惠妃,又轉頭看向正在打鬧的兩人,又笑了:“所謂一物降一物,永樂這丫頭被朕養刁了,誰都不放在眼裏,唯獨在這宣城侯麵前,稍微收斂那麽一點點,也隻有他能管住她了。人生在世,磕碰總是難免的。”


    “陛下聖明,那陛下何時給他們賜婚?”武惠妃試探性地問。


    李隆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不急。”


    台下的兩人忙著過招,沒注意到高台上的人。唐沐瑾抽迴自己的手,剜了他一眼,撐著下巴道:“無聊。”


    李旭湊到她耳邊說:“敢不敢跟我走?”


    唐沐瑾睨了他一眼:“就沒有我唐沐瑾不敢的事。”


    李旭笑了下,握住唐沐瑾的手,帶她逃離充滿虛偽的名利場。


    他帶著她一路小跑,穿過一條條宮道,寒風趁機鑽進了唐沐瑾的衣領,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可她的手被李旭寬大的手包裹著,溫暖,踏實。可走了很久,唐沐瑾有些累了,問道:“到底要去哪啊,我累了。”


    李旭停下來,一把將唐沐瑾抱起,將她罩在自己寬大的貂裘下:“還有一段路呢,抓緊了,為夫帶你去看全長安最漂亮的煙火。”


    唐沐瑾穩穩地窩在他結實的懷裏,臉頰爬上兩抹紅暈,忽地一陣騰空的感覺,她趕緊抓緊了他的衣襟,耳畔是唿唿的風聲,感覺自己被李旭抱著飛在空中,她有些驚訝,這小子輕功這麽好?飛了一會兒,李旭終於停下了,顛了下懷裏的人,低聲道:“夫人,到了。”


    唐沐瑾探出腦袋一看,發現兩人到了一座高塔頂上,李旭輕輕將她放下,怕她凍著,還是將她嚴嚴實實地護在懷裏。


    “不是說看煙火嗎,哪呢?”唐沐瑾嘀咕道


    話音剛落,砰的一聲,一朵絢麗的煙火就綻放在她眼前,緊接著又炸開了一朵,兩朵,越來越多的煙火爭先在夜空中綻放,唐沐瑾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住了,當她扭頭想跟李旭分享此刻的喜悅時,發現李旭滿懷深情地看著自己,滿心滿眼都是她。


    李旭抬手撫上她的臉頰,溫柔繾綣,深情地說:“阿瑾,願你此後,一生順遂,再無煩惱。你願意再嫁給我一次嗎?”


    唐沐瑾望著他的眼眸,她清晰地看到他眼中倒映著自己,耳畔的煙花聲忽然變小了,隻聽到了彼此的心跳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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