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惠妃走到唐沐瑾跟前,替她整理了一下衣領,滿眼欣賞:“你阿娘若是還在,見到你如今出落得這般水靈,心裏定是十分歡喜的。好了,這新衣裳也穿了,咱去禦花園逛逛吧,聽聞那的梅花開得正好呢。”


    李妍想著唐沐瑾的傷剛好,剛剛還咳嗽了,外頭那麽冷,怕再給凍著,便開口迴絕:“惠妃娘娘,永樂的舊傷初愈又染了風寒,還是改日再陪娘娘賞梅吧,就不擾娘娘雅興了。”


    “無礙,本宮已命人在禦花園的亭子裏掛了帷帳,起了爐火,應是不會凍著的。”武惠妃語氣溫柔,但話語裏全是不可違抗的意思。


    唐沐瑾抱緊了手裏的暖爐,笑著對李妍道:“我身子沒那麽嬌弱的,別辜負了娘娘一番好意。”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禦花園,剛入園,恰好一陣風襲來,卷起幾片臘梅的花瓣,挾著清冽的梅香,鹹宜忍不住讚歎:“這臘梅似乎比去年要香的多呢。”


    清冽的梅香讓人心曠神怡,所有人都被滿園的梅花所吸引,可唐沐瑾心裏那股子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她忍不住顫栗了一下。一旁的李妍察覺她不對勁,小聲道:“實在不舒服咱就走吧。”


    唐沐瑾扯著苦笑道:“方才進園時你沒瞧見外頭守了一堆人嗎,她壓根沒想過放我們走。”


    李妍不解道:“她到底想做什麽?”


    唐沐瑾搖搖頭,又感覺喉間癢癢的,忍不住咳了幾聲,李妍趕緊帶她進帷帳,倒了杯熱茶遞給唐沐瑾:“潤潤喉。”


    溫熱的茶水滑進喉間,緩解了一些,漸漸地,唐沐瑾發覺自己唿吸越來越困難,像是有什麽東西一直在壓著自己,頭有些昏,時不時還有細微刺耳的聲音鑽入自己耳朵裏。這時,一群宮女們端著糕點路過時,末尾的小宮女不慎碰倒了帷帳旁的一個小石堆,卻招得翠微一通罵,罵完之後翠微趕緊把那個石堆還原,還原石堆後,翠微抬眼悄悄看了唐沐瑾一眼,不巧跟唐沐瑾對視了,她心頭一震,眼神閃過一絲慌亂,但朝唐沐瑾微笑著欠了欠身,隨後就走開了。


    這就有些可疑了,那個小石堆就是隨處可見的石頭堆起來的,也常被用來裝飾花草,被碰倒了也無所謂,不至於把人罵的狗血淋頭的。唐沐瑾仔細地觀察周圍,這才注意到,她們所在的帷帳處於園子的正中央,被梅樹包圍著,梅樹栽種的位置很像她從前在萬壽宮的卷軸上看到的一種陣法,而且梅樹底下都有形狀相似的小石堆,最頂上的小石頭呈三角狀,角尖都朝著帷帳,而帷帳的四周都擺著同樣的石堆,角尖朝內,這樣一看,帷帳就是陣眼,她們身處在陣法當中。難怪她一入園就渾身不自在,原來在這等著她。


    經過一通迴憶,唐沐瑾終於想起來,這是隕磐陣,顧名思義,這個陣法是用來抑製修行之人的法力,法陣一旦完成,就會汲取大地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凝聚起來,最終陣法就會將被困者鎖在陣法內,然後大地的力量像一個巨大的石頭,無論修為多高,都會被死死壓住,不僅如此,隕磐陣還有一個機製,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地的力量被凝聚,會形成地靈,地靈會發生地顫,顫動能將被困者的修為一點點震碎,時間越久,修為被消耗的越多,直至修為散盡,地顫就會輕而易舉的震碎被困者的五髒六腑,殺死被困者。但隕磐陣隻對修行之人起作用,不會傷害凡人,難怪其他人沒有反應。


    這個陣法是她師傅發明的,幕後黑手是誰已經很明顯了,是李青。但隕磐陣必須要有靈力加持,李青如今是凡人,按道理來說是沒有靈力的,再說如果她也恢複了靈力,唐沐瑾一早就能察覺出來,到底是誰在幫她。她看向李青,發現她也在看著自己,嘴角勾著似有似無的笑,眼神中帶著挑釁的意味。


    她如今已經沒有靈力,隻能吊著一口氣在這世間苟延殘喘,能活一天是一天,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天會死,但一定不是今天。如今敵眾我寡,一有異動,武惠妃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得向外界求助才行。


    此時此刻,一個暗衛向李旭稟報唐沐瑾的狀況,李旭麵露嚴色,薄唇微啟,說道:“備馬,進宮。”


    不出一個時辰,李旭就出現在李隆基麵前,並且向他提議去禦花園賞梅。李隆基開著玩笑質問道:“哦?朕日日在這宮裏都不知道禦花園的臘梅開了,宣城侯是如何得知的?”


    李旭拱了拱手:“陛下恕罪,臣並無冒犯之意,臣仰慕永樂公主已久,於是便買通了公主身邊的宮女,讓她把公主的行蹤告知臣,方才那個小宮女給臣送來消息說,永樂公主舊傷初愈就冒著雪去賞梅,臣擔心公主的身體,一時心急就貿然進宮叨擾了陛下。臣自知無才無德,配不上公主,不敢奢駙馬之位,隻求能在背後默默守護公主。”


    李隆基一聽,捋了捋胡子,走到李旭身邊,抬手搭在他肩膀,語重心長道:“阿旭,你對永樂的心朕看得出來,但這樣的事情朕不希望再發生,懂嗎?”


    李旭再一次彎腰行禮:“臣謹遵陛下聖意。”


    李隆基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說:“既然來都來了,那邊隨朕去禦花園逛逛吧,免得你說朕不講人情。”


    “臣不敢。”李旭又一拱手。


    李旭如願以償跟著李隆基來到禦花園,武惠妃明顯沒料到李隆基會來,趕緊起身迎駕。


    “陛下恕罪,臣妾......”武惠妃話還沒說完,李隆基抬抬手示意她不用在意,並說自己也是臨時起意要來禦花園逛逛。


    鹹宜見李隆基來了,趕緊上前刷好感:“阿耶萬福。”


    “鹹宜也在啊,多日不見,進宮了也不來找阿耶聊聊天?”李隆基嗔怪道:“你怕是把我這個阿耶都忘了吧。”


    “怎麽會呢,阿耶日理萬機,鹹宜不敢打擾阿耶處理政務,想著晚些再去找阿耶。”鹹宜趕緊解釋道。


    就在眾人都圍著李隆基說話的功夫,李旭已經發現座位上的唐沐瑾臉色蒼白,寒冬臘月,唐沐瑾卻滿頭大汗,失血的嘴唇似乎在發顫,他顧不得那麽多,立馬上前扶著即將摔倒的唐沐瑾,麵色緊張:“公主,你怎麽了?”


    她被困在隕磐陣太久了,整個人虛弱至極,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吃力地抬起手,指了指帷帳周圍的石堆,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陣......法,毀......掉。”


    李旭立馬會意,朝身後的侍衛遞了個眼神,侍衛不著痕跡地將周圍的石頭全部清除掉,陣法得以解除,可唐沐瑾已經撐不住了,整個人暈倒再李旭懷裏。


    去給唐沐瑾摘梅枝的李妍恰好迴來,看見唐沐瑾暈倒了,嚇得趕緊把梅枝一扔,草草給李隆基行禮,然後衝到唐沐瑾身邊,搖了搖她:“阿瑾!阿瑾!你怎麽了,太醫!快宣太醫!”


    眾人這才注意到這邊的情況,李隆基趕緊下令傳太醫,他居然沒注意到唐沐瑾也在,上前問道:“永樂的傷不是已經痊愈了嗎,怎會突然暈倒?”


    “迴父皇,永樂的皮肉傷倒是痊愈了,可內傷還未好徹底本應在宮裏靜養的,可今日又冒著雪出門,在這吹冷風賞梅,身體一時吃不消,這才暈倒了。”李妍急得都快哭了,邊說著,邊瞥了武惠妃一眼。


    武惠妃滿臉愁容:“都怪臣妾,應要拉著永樂來這賞梅,是臣妾思慮不周,望陛下責罰。”


    “她方才還好好的,怎麽說暈就暈啊?”鹹宜忍不住嘀咕。


    武惠妃給了她一記飛眼,她趕緊閉嘴。


    李旭開口說:“陛下,此處風大,不如先將公主移至室內。”


    李隆基點點頭:“快快,把公主送到最近的宮裏。”


    李旭得令,顧不得繁文儒禮,一把將唐沐瑾抱起往園外走。瘦小的唐沐瑾被他抱在懷中,寬大的貂裘直接將她罩住,昏迷當中的唐沐瑾隻覺得自己被一團溫暖包圍了,忍不住往熱源靠近,臉頰在李旭的胸膛上蹭了蹭,李旭被她的動作嚇到了,整個人像被電了一樣,但腳步依然平穩。


    來到附近的殿內,李旭輕輕地將唐沐瑾放到榻上,轉頭對身後的宮人道:“快生爐火,公主怕冷。”


    “是。”身後的宮人趕緊忙碌起來,很快就生了爐火,原本冰冷的宮殿漸漸暖和起來。


    唐沐瑾感受到熱源在離開自己,不禁蹙眉,抓住了李旭的胳膊,往自己懷裏拽,緊緊抱住,把自己的臉貼在他溫熱的掌心。李旭被她這一蹭,心都漏了一拍,他越想抽迴自己的手,就被她摟的越緊,隻好蹲在榻邊,看著她難受,自己的心也像被一隻大手捏住了一般。他忍不住抬手,想要拭掉她額間的冷汗,可他剛抬手,李妍就跑進來了,身後跟著身背藥箱的太醫,小老頭一路被李妍拽著跑來,上氣不接下氣,但不敢怠慢,趕緊上前給唐沐瑾就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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