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傷口不能沾水。醫院病房自帶的隻能淋浴,得小心避開傷口周圍,你自己不太方便。”


    言下之意,最好有個人幫忙。


    許菁抱著自己的手臂,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但是她到底是個傳統的南方姑娘,大澡堂子都沒進過,何況是單獨跟別人在一間浴室,赤條條地展現給別人看?


    光是想想都覺得不自在。


    陸沛恆說完就這麽看著她,不緊不慢地等著她的迴應。


    半晌,又補充說:“而且你的傷,能堅持你站那麽久麽?”


    許菁捂著自己受傷的位置,想想那個過程,確實挺難的,萬一不小心動到傷口的話會很疼,沾了水也麻煩。


    可是,不洗澡的話實在太難受了。


    接下去幾天,在她傷口沒恢複之前,可能都是這種狀態。


    她看著眼前的陸沛恆,心一橫,道:“你說的對,那要怎麽辦?”


    總不能不洗了吧?


    “我給你找個護士過來幫忙?”


    他的迴答,倒是讓許菁頓了一下,覺得自己剛剛的矜持有些過分忸怩。


    陸沛恆從她的反應裏聯想到什麽,調侃道:“你想讓我給你洗也行。”


    “你……”許菁忍不住想,他們是夫妻,他真的願意幫忙也行。


    但是話到了嘴邊,又覺得他說這話的意思,肯定又有條件要提。


    因此,幾秒後說出來的話變成了:“你去幫我找個護士過來幫忙吧,如果她們有空的話。”


    陸沛恆嗯了聲,轉身出去。


    許菁悄悄鬆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剛剛陸沛恆那個眼神,有點猶豫不決的樣子。


    他是覺得自己作為丈夫,願意為她做這種事,但是她卻不領情,認為她不識好歹麽?


    她忍不浮想聯翩,陸沛恆去而複返。


    可能是值班的護士太忙,他道:“沒人。”


    許菁看著自己髒兮兮的衣服,之間攥著衣角,掙紮了一會兒,說:“那你能幫我嗎?”


    說完,陸沛恆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


    許菁到底臉皮薄,這會兒臉色已經紅得跟煮熟的蝦子似的。


    醫院的病號服對她來說過於寬鬆了些,隻是簡單的動作,便露出自己纖細白皙的頸部,熒白細嫩,好看得緊。


    明明沒有任何親密的舉動,但是想到接下去可能會發生的情況,陸沛恆心底像是燒了團火。


    他的聲線比以往低沉些:“確定要我幫你?”


    許菁像是做了什麽重大決定,堅定地點了點頭。


    她的臉上,脖子,甚至是耳垂都染上了旖旎的緋紅色,自己卻不知道這幅樣子有多誘人。


    下意識看向陸沛恆的時候,帶著幾分渴求,更是讓他難耐。


    陸沛恆轉過身去,斂下眼底的欲色:“行,我先去看看有沒有熱水。”


    隨著洗手間的門被關上,裏麵響起嘩嘩的流水聲。


    聲音持續了挺久的。


    久到許菁都懷疑,陸沛恆是不是在裏麵做什麽了?


    忍不住要開口詢問,但又覺得可能不大禮貌,而且自己現在有求於人,她硬生生忍住了。


    直到幾分鍾後,流水聲停止。


    陸沛恆開門出來,挺拔的身形似乎裹挾了淡淡的水汽,額前的頭發有點濕,柔順地搭在眉骨處,雖然沒有往下滴水,但還是能看出剛剛被打濕過。


    許菁看他走過來,沒忍住問:“你剛剛洗頭了?”


    陸沛恆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下意識迴避她的眼神說:“試水溫。”


    “有熱水嗎?”


    “嗯。”


    他從床邊繞過來,高大的身影擋住她的同時,還帶來淡淡的洗發水的味道。


    看來,他剛剛確實在洗頭。


    不想她想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洗發水是她常用的那一款,張嬸迴家之後特地給她收拾了東西送過來的。


    分明是很甜香的味道,用在他身上總覺得多了幾分清冽好聞。


    “你的衣服在哪?我先拿去浴室。”陸沛恆的聲音拉迴她的思緒。


    許菁指了一個方向,看著陸沛恆在袋子裏尋找,然後在看到某個小東西的時候,臉色可疑地紅了一下。


    “放著、我自己來!”許菁快尷尬死了,動作比腦子更快,想阻止陸沛恆翻找。


    麵料那麽少的東西,粉藍的顏色,在他節骨分明的大手裏顯得格外涇渭分明。


    偏偏他就那樣攥在手心裏,讓她感覺自己好像被刨開了,掛在他手上似的。


    “斯——”腹部的疼痛來得突然,許菁的身體跌了迴去。


    陸沛恆又好氣又好笑,氣惱更多一點。


    “許小菁,等會兒都要讓我給你洗澡了,還在意這點東西?”


    反正都是要看的。


    而且他是她老公,能不能別搞得好像他是違法亂紀的色狼?


    許菁屈辱極了,低著頭悶聲說:“那、那不一樣……”


    陸沛恆聞言,難得耐心地在她旁邊坐下:“說說,怎麽不一樣?”


    那東西,自然早被他放在旁邊,用她幹淨的衣服蓋住。


    許菁本來也沒覺得有這麽難,但是現在開誠布公地和他談論這個話題,羞恥度無疑上升了好幾度。


    她控製不住地抽泣了一會兒,隔著水霧看他。


    那樣無辜單純的眼神,看得人想犯罪。


    但偏偏又悲傷得讓人不忍心欺負。


    她說:“以前我作為醫生,看著病人躺在床上,並不能體會這種無助的感覺,沒有任何隱私、沒有任何尊嚴,隻能任人擺布。我隻會關心,病人有沒有人照顧,能不能好好康複……”


    “現在輪到自己,才真正感覺到身不由己,連自己的身體都不能讓自己擺布的感覺,有多羞恥。”


    “可是,我們是最親密的關係不是嗎?”半晌,陸沛恆才說出這樣一句話。


    許菁抬起頭看她,眼角的淚被他拭去。


    他溫聲說:“如果今天是我受傷,你也會做同樣的事。”


    “你接手的病人,他們的家屬也在做這樣的事。你覺得難過、欺辱我可以理解,病人情緒本來就很脆弱。”


    “但是我們確定關係,讓彼此成為親密的人,不就是要在需要的時候向對方展示自己的脆弱?”


    他並沒有強迫許菁要接受自己的這套理論。


    說完之後,拿過紙巾給她擦了臉。


    半晌的沉寂,許菁就這樣慢慢消化著自己的情緒。


    最後還是陸沛恆先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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