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聽得許菁有點難受。


    她抿著唇,無形的壓力籠罩在肩頭,窒息極了。


    老爺子憐惜地拍拍她的手背:“人生在世就是這樣,有很多問題你不想,但是不得不去麵對。你要是現在不讓你父母弟弟他們好過點,爺爺百年之後,世界上哪裏還有能給你撐腰的家人?”


    打斷骨頭連著筋。


    不管李蓉和許大山如何重男輕女,說到底,許菁也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不是?


    許菁垂著頭,喃喃地重複著他最後的那句話。


    “為我撐腰的家人……”


    “是啊。”老爺子語重心長道:“女孩子總要有個依靠不是?”


    “或許現在你老公愛你,婆婆疼愛你,但是激情褪去以後呢?將來若是你不能為他們家生個大胖兒子,或者發生矛盾,他們還會對你像現在這樣好嗎?”


    “若是他們知道你沒娘家撐腰,真的不會欺負你嗎?人心隔肚皮,總要為自己多留點後路。”


    聽到這裏,門外的陸沛恆眯起冷厲的眸子。


    無聲湊近房門,沉靜地聽著裏麵的動靜。


    半晌。


    房間裏傳來許菁淡然的聲音。


    “爺爺,以後的事誰知道呢?既然我選擇嫁給我現在的老公,和他們成為一家人,我就不該為還沒有發生的事情憂心。”


    老爺子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


    許菁緊接著說道:“如果將來您說的情況真的發生,我也會用我自己的方式解決,都說嫁人就是睜眼投胎,我既然已經選擇,就會全心全意地對待他們。”


    總之,她不會像防賊一樣防著陸家人,也不會讓自己處於弱勢,不會不給讓自己留退路。


    連日日相見的人都要設防,日子未免太累。


    聽到這話,陸沛恆幾不可聞地勾了勾唇角。


    節骨分明的手搭上門把,遲遲沒有動作,


    這時,陳宇他耳邊低語:“老板,範總那邊安排好了,請您過去簽字。”


    陸沛恆最終還是收迴自己手,深深地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


    “走吧。”


    病房內,老爺子也知道許菁的性子,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隻是心腸太軟,容易吃虧。


    他苦笑了一下:“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自己決定就好。”


    許菁終於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謝謝爺爺,您放心,我不會虧待自己的。”


    病房裏的氣壓,冰雪消融。


    轉眼到了和張成約定好的日子,但他遲遲沒有聯係許菁。


    許菁隻好主動出擊:“張成,錢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在哪裏見麵?”


    張成匆匆接起她的電話。


    “你等我通知,我現在忙著呢。”


    說完,電話掛斷。


    他沒具體告訴許菁見麵的時間和地點,搞得許菁內心惶惶。


    什麽事情這樣重要,連錢都不要了?


    接下去兩天,張成也沒有消息,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許菁就這麽忐忑地過去兩天。


    她特地將自己休息的時間調到爺爺出院這天。


    到醫院沒多久,李蓉和許大山也來了。


    “不是跟你說了讓你老公一起過來接爺爺,他怎麽沒來?”李蓉見許菁自己一個人過來,頓時怒不可遏道:“他是沒把你當成妻子,還是沒把我們這些長輩放在眼裏?”


    許菁專心幫爺爺收拾出院的東西。


    麵對李蓉的責問,拿出早就想好的措詞:“他工作忙,沒空過來。”


    “你爺爺出院這麽大的事他都抽不出空?他什麽身份地位,做什麽工作的,擺這麽大的譜?”


    說到這些,李蓉不滿地嘟囔著:“錢沒掙多少,倒是比人家什麽大總裁、大領導還忙,我就不相信,一個本分的打工族再忙能忙到哪裏去?”


    許菁反問:“許岩不是也沒來嗎?他還是爺爺的親孫子呢。”


    提到許岩,李蓉立馬激動開口。


    “你拿你弟弟比什麽?他今天有個重要的線上麵試,耽誤了你賠得起嗎?”


    許菁笑笑:“所以,弟弟麵試的是什麽大公司的總裁、大領導嗎?”


    李蓉一愣,許菁趁機溜走。


    沒想到爺爺來的時候東西不多,迴去的時候倒是不少,許菁收拾了整整兩大袋才把老爺子的東西全部收拾妥當。


    去浴室收洗漱用品的時候,李蓉不死心地跟了上去,順便把門關上。


    她壓低聲音咒罵道:“你是不是隨隨便便把自己賣了,不敢把人帶迴來見我們?”


    許菁透過鏡子看她一眼。


    李蓉繃著張臉,淩厲的目光要是能化成實質的話,恐怕這會兒已經將許菁削成薄片了。


    許菁無奈至極,“媽,您怎麽不反思一下,為什麽會這樣?”


    “你個不孝女!找了個沒本事的老公還敢跟我頂嘴了。”李蓉憤憤地瞪著許菁,忽然想到某種可能。


    她一把拽住許菁的手,把她轉過來麵對著自己。


    “你存心的對吧?怕我找你老公要彩禮所以故意不讓他來?”


    許菁腰側撞上洗手台。


    她沒說話,也沒否認,光潔的額頭上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李蓉似是沒察覺到她的異常,手上力道不減,僅僅扣住她的手腕。


    狹小的空間裏,頓時喧囂起一絲火藥味。


    李蓉沉聲道:“你胳膊肘怎麽總往往外拐!這才剛嫁人幾天就想著幫人家省錢?”


    “你也不想想家裏多困難,就可著自己瀟灑。我真是白養你這麽多年了!”


    因為這樣的話聽得多,再毒再狠的也聽過不少,已經很難激起許菁的情緒。


    她抬起臉,沒什麽表情地看著李蓉。


    “你這是什麽眼神?”李蓉罵罵咧咧的,“說話啊,啞巴了?”


    洗手間的門被許大山敲響。


    二人神情一頓。


    旋即,外麵傳來許大山低斥的聲音:“你們倆囉嗦半天收拾完了沒有,還不快出來?”


    隔音效果本來就不好,二人出來就看到許大山氣息低沉。


    被眼神警告的母女倆頓時無話。


    許菁心裏委屈,但她沒說,因為說了也沒用,反而會害爺爺擔心。


    她默默走到老爺子身邊,見她下意識扶著腰,結合剛剛聽到的輕微撞擊聲,老爺子臉色有些難看。


    “老三她媳婦,菁菁已經夠不容易了,你以後少叨叨她幾句。”


    李蓉麵色一僵,尷尬地笑了聲:“我這不也是為了菁菁好嗎?”


    老爺子說話直,“你要是真為菁丫頭好,就該問問她到底想要什麽。她已經是二十多歲的人了,需要被尊重、理解。”


    李蓉大聲反駁:“我哪裏沒有理解尊重她?合著這麽多年在許家當牛做馬,辛苦把她拉扯長大,到頭來我還落不得一句好?”


    她的胸口起伏著,氣息不順:“爸,不是我說,許菁就是被你慣的才會這麽無法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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