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五年了,一直風平浪靜,段會長又怎麽會突然跳出來鬧事呢?而且還是繼續用這種低劣的手段?不,不會是他,潤璃心裏默默搖頭,那這人究竟會是誰?


    「姑娘,看來那公子叫咱們的大夫給他手下看病全是幌子,他是想要誘你出麵,定是有所圖謀。」嫣紅擔心的看了潤璃一眼:「姑娘,你還是不要出麵去見他。」


    這邊蔥翠已經忍耐不住,眉毛一豎,眼神就火爆起來:「這種人著實可惡!藏頭露尾的,連名字都不敢留一個,還想見我們姑娘,他想得倒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麽模樣?仗著有兩個臭錢就神氣了?」


    黛青按住蔥翠的肩膀笑著說:「看你這個炮仗脾氣!那人一定要見姑娘,不如我扮了姑娘出去,好歹我也跟著姑娘學了這麽多年的醫術,也能知道些病症。」


    掌櫃的在一旁點著頭:「黛青丫頭這個提議好!那公子定是沒見過三小姐的,隨便讓誰冒充下三小姐就是了!」


    潤璃笑了笑,轉眼看了看身邊臉上寫滿憂慮的丫鬟們,慢慢開口了:「那人不是想見我嗎?隨便找個人代替我出去,他不會那麽輕易的相信,遲早還得逼我出麵,還不如我直接出去見他!我就不相信了,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他還能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屋子裏幾個人,緊縮著眉頭,看著一臉輕鬆的潤璃,想說什麽,可是又說不出來。


    「三小姐!掌櫃的!」夥計陳二急急忙忙跑了進來:「那位公子又來了!」


    幾雙眼睛都不約而同的盯在潤璃臉上,卻見她不慌不忙的站起來:「你們也都跟了我這麽多年了,怎麽還這般沉不住氣?走吧,都出去跟我見見那個神秘的公子爺!」


    走到濟世堂的前堂,潤璃便看到了幾個人擁簇著一位貴介公子圍在藥櫃前,那人穿著亮紫色長衫,很是令人移不開眼睛。


    他身上並沒有披金戴銀,衣裳上也沒有繁雜的繡工,極為簡單的在腰間係了一塊白色的玉珪,淡淡而柔和的映襯著那華麗的紫色,但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睥睨旁人的氣場卻讓潤璃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


    他絕不是一個普通人。


    平常的人身上不可能有他這種不必張揚卻已經彰顯的氣質,那種氣質是通過從小的培養才能形成的,是經過時間的積澱慢慢潛移默化脫胎而出的。就如暴發戶的家庭再用重金修繕自家的園子,卻始終不能達到那種內蘊含蓄的效果一樣,一個平常人家的子弟也絕不可能有這種氣場。


    莫非他和梁伯韜一樣,也是一個公侯之子?


    這樣一個人,有必要來杭州濟世堂找麻煩嗎?況且自己在他的眼睛裏並沒有看到惡意,隻有一種探究和好奇。


    或許是掌櫃的太謹小慎微了。


    毫無畏懼的走上前去,潤璃含笑問道:「不知今日這位公子的哪位隨從又身患奇症呢?」


    聽到這清脆的聲音,那公子猛然轉過頭來,卻看到自己麵前站著一位少女,身量不高,形容尚小,但是眉眼之間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沒有大家閨秀見到外男時的羞澀,也沒有目光灼灼的盯著他打量,就像一陣春風般,帶著和煦的溫暖,讓人看到以後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


    但那簪子卻沒有能退迴去。


    據蔥翠轉述,暗雨說若是他把小匣子退給世子爺,肯定會受到不輕的懲罰,蔥翠心一軟,把小匣子又拿了迴來。


    看著那個小匣子,看著蔥翠的愁眉苦臉,潤璃無奈的把它拿了過來,鎖在梳妝台的最下麵那層。假裝沒有接到過這件節禮,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如一隻鴕鳥把頭埋在沙子裏,假裝對梁伯韜的感情視而不見。


    七夕過後,蘇府一切平靜如昔,唯一的變化就是蘇潤瑉和蘇潤玨兩人足不出戶的在梨香院和思過院抄女四書,每天都在抄,蘇三太太似乎沒有叫她們停下來的意思,還派了黃姑姑和劉娘子專程去指導她們抄女四書時的儀態以及書法是否有所長進。


    而那個被抓的小白玉,第二天就不再是蘇府下人們議論的話題,似乎他那天沒有到蘇府來過,四喜班也似乎從來沒有小白玉這樣一個人,他無聲無息的消退出了人們的閑聊話題,仿佛他從來就不曾存在過。


    時間就這麽不緊不慢的過著,伸出一隻手掌,似乎能感覺到光陰指尖流逝的柔軟。


    潤璃的日子過得非常閑適。


    濟世堂這段時間都沒有遇到身患疑難雜症的病人需要她出手,坐堂的湯大夫他們也培養了一批學徒和醫女,人手足夠,不需要她操心,就算有什麽事情,派蔥翠和黛青出去也能解決。


    她每天在含芳小築裏繼續研究她的成藥,她的青黴素研製已經告一段落,目前她正在攻克牛痘的提取。古時的天花也是一種極其危險的病症,出了天花的人一定要得到細心護理,但是就算護理得當,還是會有很多人死於天花引發的各種並發症。


    據清代《痘科金鏡賦集解》中記載說:「聞種痘法起於明朝隆慶年間寧國府太平縣(今安徽太平)……由此蔓延天下。」明代有痘衣、痘漿、旱苗、水苗四法來治療天花,雖然效果不如接種牛痘,可畢竟還是能挽救一部分人的生命,但她翻遍大周的藥書,卻沒有看見哪一本上麵提到這幾種方法,所以她想研製牛痘,以預防將來可能會遇到的天花病症。


    師傅和梁伯韜都會定期修書來杭州府,所以她對京城形勢也有一定的了解。現在朝廷立儲一事雖還未提到明麵上來,可暗地裏卻是激流洶湧,就算是南山隱叟這等不願攙和朝政的人,都有不少官員暗地裏來聯係,希望他在給皇上看病的時候不經意的給自己所擁立的皇子說上幾句好話。


    從師傅的信裏得知,有一貴闥公子出資在京城辦了一家濟世堂,請他去做坐堂大夫,他不知對方底細,不敢貿然答應,後來對方拿出潤璃的親筆書信,他方才答應下來,現在他已經從武靖侯府搬了出來,就住在濟世堂的後院,倒也悠閑自在。


    師傅信上還提起過武靖侯府內宅似乎不太安寧,他住在武靖侯府外院才幾個月,就已經見內宅抬出過兩個被打死的丫鬟了,看著那些年輕的女子毫無氣息的被破席子裹著從內院抬出來,他就心裏膈應得慌,所以許公子請他去濟世堂做坐堂大夫,他第一天允了,第二天就馬上搬出了侯府。


    看起來這侯府的宅鬥不會比高總督府上差啊!潤璃暗自感歎,隨手拿起了梁伯韜的信箋。上麵亂七八糟的說了一大堆話,也不知道他想要表達什麽意思,在信末問了一句:那琉璃蝴蝶翠玉簪是不是很美?是不是很合她心意?是不是天天簪在發間?


    美什麽美?根本就不合心意!扔在梳妝台最下麵那個抽屜裏天天鎖著!


    潤璃恨恨的把信箋扔到了一邊:「蔥翠,快點把這些信都拿去燒了!」


    蔥翠在旁邊看得真切,抿嘴一笑,先用小鉗子撥了下暖爐裏的銀霜炭讓火旺一點——已經是十一月天氣,雖然江南並不是很冷,可房間裏已經開始燒暖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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