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安全,保護好自己。”趙聽月靜靜望著阿六,從禁錮已久的心底罕見地分出來半點溫情,“還記得我教你的拳法嗎?”


    阿六點點頭,其實阿三和阿九教過她不少攻守招式,他們幾個跟著葉辭秋這麽久,怎麽可能沒有半點防身之數,隻是當初她為了迎合趙聽月,半點不曾暴露過。


    趙聽月沒有再說話,她坐在阿六搬來的搖椅上,麵朝落地窗遙遙望著一成不變的天空。


    天色無光,如湖底投影。


    “阿六,他去哪了?”


    阿六微微一愣,反應過來趙聽月口中的他是誰後,不免詫異,這是阿六與趙聽月相處這麽久,她第一次主動問起葉辭秋的行蹤。


    震驚之餘還是老實迴道:“boss迴葉家了。”


    趙聽月又問:“我在醫院這段時間,外麵發生什麽了?”


    阿六沉默,這個問題問得太過籠統,而信息又過多,她思索片刻才慢慢開口:“周先生和boss封殺了蕭談雨,電視台那邊已經處理好,隻是,趙家的人一直在嚐試聯係您。”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就在阿六想要開口表示離開時,坐在落地窗前的女人終於又說道:“這裏呢?”


    她的語氣很平靜很克製,但阿六卻意外地懂她在問什麽。


    “boss最近過得很難。北京那邊向葉家施壓,葉老爺子最近要對boss動手了,解少爺沒能擋住蕭總的攻勢。不過也有好消息,葉修霽倒台,沈家大亂。”


    趙聽月抬頭望天,阿六的話她隻聽懂了前半句,關於後麵提到的人,記憶早已全無。


    第十三年秋,她還活著。


    這次阿六沒能等來趙聽月再次開口,護士臨時過來接班,在她離開前,趙聽月轉過頭出聲喊住她。


    “阿六,不要找人來了。葉辭秋要是有意見,讓他來找我。”


    阿六深深望了她一眼,點頭離開。哪怕她知道,boss現在根本來不了見趙聽月。


    阿六離開後,趙聽月一個人在窗邊待了許久。護士始終沒有上前,自然也看不到她眼底的光,寂暗、湧動、最終再度熄滅。


    趙聽月扯了扯嘴角,眼尾的風情化為苦澀,葉辭秋現在很難,連他的下屬都承認了。


    可她卻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夜幕下的高樓燈火星點,這間房子沒有任何人到訪。


    那個想來唿風喚雨的人,想必真的被絆住了。


    趙聽月在窗前坐到晚上,看得見看不見的地方,藏著不少葉辭秋的人,那些本應該現在守在葉辭秋身邊的人,如今卻守在她身邊浪費時間。


    十多年前她能從周嶼舟的監視下逃走一次,如今照樣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


    盡責的護士走上前遞來一杯水,卻在轉身的瞬間失去了意識。


    意識陷入徹底的黑暗前,護士看清了那位一直安靜聽話的趙小姐的臉,她的眼底藏著濃鬱的冷漠,她的聲音遙遠而冰冷:


    “跟他說,別找我。”


    護士沒來得及反應,最後一絲意識消失。


    等他再次醒來已是辰光大亮,醫生和幾名黑衣勁裝的男人在等待著她的蘇醒,護士慢慢清醒過來,頸部的刺痛倏地讓她想起昨晚她彎腰時,後頸傳來的一陣劇痛,以及女人冰涼的目光。


    護士心中大駭,哆嗦著將女人留下的最後一句話複述了一遍。


    為首的男人臉色變了又變,抬腳想踹向一旁的搖椅,嘴角幾度抽搐,還是放下了腳,一口氣哽在那裏不上不下,最終爆出一句粗曠的髒話。


    驚慌失措的護士被人攙下去。


    直到她人離開房門,阿九才道:“解少,要通知boss嗎?”


    解韞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環顧四周,甩著臉大步向外走,“先找人!”


    深秋,北京,墓園。


    一身黑衣的女人孤身立在墓碑前,碑上照片上的女孩同她一模一樣的眉眼,隻是女孩的笑容是她學不來的天真爛漫。


    碑前整齊地擺放著一束白色洋桔梗,趙聽月低頭凝望著女孩的麵容,一滴淚倏地落到白色花瓣上,淚珠顫了顫,最終滑落不見。


    今天是中秋前一天,坐落在莊園山坡上的墓碑迎著霞光,幾米外柳湖岸邊的樹葉已成枯黃,秋意傷人。


    這是她特意為趙吹雪挑選的沉睡之地,春夏芳菲,可惜每次她來時,都是這片園區最寂寥的時候。


    趙聽月慢慢坐下,伸手摸了下照片裏女孩稚嫩的臉,怎麽辦,她好像快忘記趙吹雪的聲音了。


    年少時突如其來的心靈感應已經消失了十幾年,她忘記太多東西了。


    “提前祝你生日快樂,明天人多,不來看你了。”


    漫山遍野的黃在此刻都成了沉默的點綴,趙聽月拿出手機,很快撥通了一個電話。


    聽筒裏傳來一陣沉默,她突然笑了下,“哥。”


    周嶼舟喉結微動,寂然地迴了個“我在”。


    趙聽月眼眶突然就紅了,強忍著喉間彌漫開來的酸澀開口,“我好像又生病了。”


    周嶼舟聲音又沉了幾度:“我知道。”


    這些天,葉辭秋雖然始終不肯跟他透露半點關於趙聽月的病情,可周嶼舟找人調查時,他也不曾故意隱瞞。


    看著桌上的照片,那個除了長相與趙聽月沒有半分相似的女孩,那個事實上已經死去多年的女孩,正溫婉明媚地坐在咖啡廳裏,周嶼舟第一次產生了崩潰的感覺。


    趙聽月故作嬌氣道:“都不知道主動關心一下我嗎?小心我跟姑姑告狀。”


    周嶼舟聲音微低,沉默兩秒道,“當哥哥的無能,救不了自己的妹妹,也沒辦法成為你的依靠,所以隻能等著,等到這通電話。”


    何止是他,就連趙家的所有人,包括趙昕在內都在拚命聯係趙聽月,不過都被他攔住了。


    既然大家都做不到月月想要的,那就不要再把她拉入痛苦的牢籠中,更何況,他不想讓任何人發現,趙聽月身體裏存在著趙吹雪的人格。


    他拿不準一心想要一個繼承人的趙世賓會做出什麽,更拿不準孿生姐妹中明顯更喜歡趙吹雪的蕭瀾會做出什麽。


    讓趙聽月自由,讓她擁有新生的機會,周嶼舟隻能豪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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