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趙聽月總算知道昨晚突如其來的不安是為何了。


    趙聽月將近中午才到台裏,迎麵遇上小月的時候,對方當即愣住,上下打量她一眼,露出誇張的驚訝神色,“老大,你現在來台裏幹嘛?”


    趙聽月不明所以,“你不還錢,我不上班,咱倆去喝風嗎?”


    小月還以為她在裝傻,“老大, 我知道你不想去,可楓葉傳媒現在可是咱們的金主親爹啊,就算你跟葉總……”


    趙聽月挑著眉稍睨她一眼,更摸不著頭腦了,“你說什麽呢?”


    兩人對視一眼,顯然意識到哪裏不對勁。


    最終,敗給了她懵懂的神情,小月冒著冷汗狐疑道:“今天楓葉傳媒舉行慶典活動,下午四點在海上遊輪舉行,邀請函我兩天前就放在你桌子上了。”


    趙聽月頓住,一聽這話就知道壞事了。


    她甚至突然想起來,小月還特意當麵提醒過她兩次。而她當時忙著準備節目開會,加之打心眼裏抵觸跟葉辭秋有關的事,一來二去地,徹底就把這事兒撂下了。


    小月看到她的眼神突然冷下來,心裏打起了鼓,“老大, 你真沒看到啊?”


    趙聽月抿了下唇,實話實說道,“我可能看到過。”但那份邀請函可能的結局,“大概是被我順手當廢紙扔了。”


    小月聽到她滿不在乎的說辭,整個人都斯巴達了。


    視線落在她頭上的黑色鴨舌帽和帽簷下未著粉黛的素顏,小月一猜她肯定是懶得沒洗頭就出門了。


    所以老大是真的把這件事忘了!


    “老大!”小月哭哭喪喪,掰著手指頭崩潰。


    從台裏領導的特別交代說到楓葉傳媒對這次慶典活動的重視,歸根結底就一句話,她趙聽月今天必須得出席。


    趙聽月明白這事兒純粹是她的健忘惹的禍,就算她一開始就不打算出席,但拋諸腦後和找人代為出席是兩碼事。


    邀請函確定是沒了,她隻好安撫著小月,保證隻要搞到邀請函,下午四點還來得及,她一定去。


    小月抓住她的手,眼睛發亮,“老大,你可以聯係葉總問問啊,有他的同意,別說邀請函了,vip席都不是問題。”


    趙聽月不敢看小月的眼睛,小月不停催促著,她隻好道出了自己已經當麵跟葉辭秋劃清界限,而且早就把葉辭秋的聯係方式全都刪除拉黑的事實。


    說完她就惱羞成怒起來,雖然是想著能讓小月打退堂鼓,可她又不免想起來那個猛烈又極富侵略性的吻。


    當初那番操作著實是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趙聽月也是後知後覺才意識到,她當時的那番話有多麽沒必要。


    沒必要衝動之下把內向真實的想法說出來,也沒必要做得那麽絕,平白激得那個變態直接上嘴了。


    真不想聯係單方麵避開他就是了,趙聽月心底翻湧著,臉上的表情換個不停。


    一旁的小月卻是氣都喘不勻了。


    “老大!咱們的節目還沒開始拍呢,這時候你跟葉總鬧翻了???”她的語氣裏滿是不可置信,瞧著她的目光宛如看一隻野猴子,到時候葉總半路撤資怎麽辦!


    趙聽月心虛極了,她還沒說她給了葉辭秋兩拳呢。


    不過她腦中還是叛逆地蹦出倆成語——


    她這分明是大難不死,劫後餘生。


    “想開點,他說不定根本就不在意我去不去。往好了想,他可能已經徹底惱了我,再也不想見到我了呢。”


    準確地說,是恨上她了。


    小月咆哮道:“不是可能,是一定。楓葉傳媒的請帖上特意備注了,邀請人選都是他們老總挨個確認的!”


    所以趙聽月能被邀請,肯定是葉總的意思。


    小月抖了抖身子,不管葉總這是在傳遞什麽信號,對她們而言,這就是有則贖罪,無則跪舔的絕處逢生啊!


    老大去的話,葉總不一定會為難她;但老大不去,葉總一定會為難她們所有人!


    趙聽月秀眉緊蹙,這麽明晃晃地一個陷阱就差主動跑到她腳下去了,葉辭秋覺得她會去???


    雖然她的話是頭腦一熱說出來的,但兩人在那天的驚魂兩拳後確實再未見過。而她的節目和台裏的投資也都相安無事,她便覺得這家夥肯定不知道在憋什麽壞呢。


    所以,當時埋的雷,時隔這麽久,終於選在一個讓她毫無防備的時機爆炸了嗎?


    如今他們手裏的項目大半投資都是楓葉傳媒的份額,小月的事業心和造反心空前高漲,咬死不鬆口,今天這個典禮活動,天塌下來了她也得去!


    趙聽月本就排斥葉辭秋,偏偏小月又在一旁拱火,那股不要命的反骨湧上心頭,又理直氣壯起來,態度直轉而下,大步邁進辦公室裏死活不鬆口。


    投資是她談下來的,但合同一旦簽了就是楓葉傳媒和台裏兩方的事了。既然挨不著她趙聽月什麽事,節目也正在順利籌劃,她為什麽還要送上門去被人玩兒。


    趙聽月裹著毯子在轉椅上擺爛。


    小月情緒一轉,淚花說來就來,從單身狗小花說到還需要奶孩子的老鄒,趙聽月被唬得心驚肉跳又實在不想妥協。


    趙聽月一想到兩人都鬧得不能再掰了之後她又主動找上門去,這狗逼日子是越來越沒有盼頭。


    兩個人僵持半天,誰都不肯退一步。


    趙聽月氣得拍桌子:“成月!你要造反啊,要去你自己去!”


    最後還是過來拿資料的李不語了解經過後解圍,據他的小道消息,葉氏集團總部今天晚上會舉行換任儀式,葉辭秋作為繼承了其父母全部股份的大股東是一定會出席的。


    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有時間參加自己手底下一個小小傳媒公司的慶典活動。


    而且最巧的是,趙聽月現在正在籌劃的節目製片人鄭總也收到了楓葉傳媒的邀請函。


    趙聽月同他大眼瞪小眼,一時沒了反應。


    李不語靜靜看著她,仿佛看透了她的彷徨,“你不想去,你在害怕什麽?”


    趙聽月有時候蠻討厭李不語看透人心的本事的。


    譬如現在,即使他並不了解她和葉辭秋之間不可分說的一二事,依舊能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抗拒絕不止像她說的那麽簡單。


    她在他麵前經常像個穿著透視裝的傻子,偏偏她確實藏著不少不想為人所知的秘密。


    趙聽月微微一笑,話已經說到這個程度了,她再推脫隻怕小月都要察覺到不對勁了。


    她別無他法,“我隻是在想,我待會兒要穿哪套衣服去而已。”


    隨後,她當著李不語的麵給鄭總打了個電話,對方對漂亮女伴來者不拒,一口應下帶她一起出席。


    掛斷電話,趙聽月麵色說不出來的別扭。


    靠之,給她節目加資的時候怎麽不見這姓鄭的這麽爽快!


    顧不上李不語還在,家醜不可外揚,她磨刀霍霍向小月:“成月!給老子還錢!”


    咣咣一陣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瞬間移到玻璃門外的一道身影落荒而逃。


    李不語:“……”


    雖然活動安排在四點,可趙聽月要重新換衣服化妝,時間並不算充裕。


    趙聽月凳子都沒坐熱就得開車迴家。


    小月把地址發到了她的手機上,趙聽月眼眸低垂,手機屏幕映著的絕豔容顏染上一抹鬱色。


    她根本沒做好再次麵對葉辭秋的準備,其實她在心底隱隱有猜測,葉辭秋生性乖戾叛逆,萬一,萬一他真敢扔下換任儀式不管呢。


    葉辭秋費盡心機把她搞進去,怎麽甘心被其他事情絆住。


    但她又難免覺得自作多情,倒也不必把自己看得那麽重要。


    她的心慌亂地仿佛柳絮隨風沒個安定,雖遲但到的第六感告訴她,此行大兇。


    怪哉,難道葉辭秋在周年慶上買好殺手準備刺殺她嗎?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趙聽月把自己捯飭得人模狗樣,緊趕慢趕掐著點到了約好的地方等著製片人。


    趙聽月今天穿著一雙黑色過膝長靴,鑲著璀璨的銀閃,咖色襯衣外麵是一件收腰高定西裝外套,淺淺露出細鑽黑底包臀裙的邊緣,白皙修長的大腿暴露在冷空氣中。


    見鄭總下車,她揚起明麗熱情的笑:“鄭總。”


    鄭總眼底的驚豔掩藏不住,美人在側,明眸善睞,笑得活色生香。他壓住身體暗處的躁動,趕忙笑嗬嗬的迎上去,端得一副成熟和煦的態度。


    趙聽月不動聲色地避開鄭總想攬在她細腰上的手,自然又不容人拒絕地挽住他的胳膊,抬頭衝鄭總笑得風情萬種。


    她的神色越發明豔,鄭總心底那點不悅又生生壓了下去,甚至還紳士的放慢腳步,照顧著她腳下不方便疾行的高跟鞋。


    核驗過邀請函後,趙聽月隨鄭總登上岸邊停泊的私人豪華遊輪。


    等時間一過,amei號遊艇慢慢駛離海岸。


    甲板上的人不少,服務生端著酒杯走進走出,鄭總顯然有很多生意夥伴需要寒暄問好。


    趙聽月善解人意地鬆開他的胳膊,表示自己在這待會看看風景,等鄭總忙完了再來找她。


    鄭總滿意地點點頭,心底那點小心思隨著趙聽月的乖巧迷人活躍起來。


    誰說他們這導演新星脾氣古怪不好惹的,要他看,這簡直是難得人間尤物。要皮相有皮相,要眼色懂眼色,鄭總心底有了打算,多麽合適的情婦人選啊!


    鄭總眼底那點齷齪的小心思沒有逃過趙聽月的眼睛,她心下冷笑,麵上依舊端著虛偽得體的微笑。


    待人一走,趙聽月頓時垮下嘴角,麵無表情地站在角落裏,生怕捕捉到那麽熟悉而驚悚的身影。


    過了一會,鄭總依舊沒有迴來的跡象,趙聽月戒備的心情鬆了再鬆。葉辭秋一直不出現,她終於忍不住挪動僵硬的身體,四處打量起這艘豪華遊艇。


    amei號遊艇奢華至極,船尾甲板處有一個巨大的遊泳平台,100平米的遊泳池蓄滿水。趙聽月端詳著四層船艙數數,這艘遊艇最起碼得有20間客艙,更遑論位於一層客艙最中央的奢華舞廳,也就是待會典禮的主會場。


    不得不說,葉辭秋那變態是真有錢。她感歎,紙醉金迷算是讓丫給玩明白了。


    時間逼近四點,光鮮亮麗的賓客們收拾觀光的好心情,陸續往船艙內由舞廳改造而成的主會場走去。


    鄭總也結束了人情場,迴到甲板上。


    趙聽月一直留意著,一發現鄭總出現在視野裏,邁著矜持的腳步移到鄭總身邊。


    兩人虛與委蛇地互相捧吹,不知不覺已經走到舞廳內。


    趙聽月笑得嘴角僵硬,心下一直緊繃著,心髒跳得極快,她挽著鄭總的手臂不自覺用力。


    從剛才在甲板上待著,她總有一種被人在背後窺視著的感覺。


    她踱著步換了個位置,那道凜冽的視線如影隨形,趙聽月環顧一周卻始終看不到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頓感毛骨悚然。


    直到進入船艙,身後那道強烈的矚目感才消失。


    除了葉辭秋,趙聽月猜不出還能有誰,目光肆意淩厲,如野獸一般極富侵略性。


    這廝竟然真的狂傲到連自家集團的換任儀式都不出場!


    難道就為了跟她玩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變態!


    頂層的船艙內,男人身姿傾長而挺拔,黑色西裝貼身,勾勒出他偉岸健碩的身材。他足足有一米九高,腰腹精窄,隻是站在那裏,不自覺就給人一種淩厲的壓迫感。


    他立在窗前,眉眼冷冽充滿邪性,擋光玻璃藍綠色的光暈投射在他完美硬挺的五官上,顯得狂野深邃。


    從趙聽月出現在甲板上那一刻開始,葉辭秋幽暗陰翳的目光就一直牢牢落在她精致的容顏上。


    他看著她依偎在陌生男人的身側,多情的桃花眼顧盼流轉,不經意流露出的風情讓人忍不住矚目流連。


    邪惡的薄唇噙著一抹放蕩不羈的笑,她敢風情萬種地赴他這場約,他再放任自己的濫情不管,就離成佛不遠了。


    他可是世人口誅筆伐的人間第一等禍害。


    ——他從不屑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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