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幫著辦事,一個是恨那些人心狠手辣,連過路的馬隊都不放過,非要趕盡殺絕,另一個是害怕,怕那些人拿著家裏老小開刀,便想著自己多盡一份力。


    若非如此,崔榮蔚也不會留他,那塊兒龍紋玉佩,實則是他用命換來的。


    原本不想和陸穀說這些,免得他擔心害怕,可迴來實在太著急匆忙,忘了把玉佩藏起來。


    他們小門小戶,隻在吉興鎮上過日子,哪有那麽多要找官府找崔榮蔚的大事。


    雲城離塞北不遠,也有軍營駐紮,他和羅標幾個跟著崔榮蔚就藏在軍營裏,見到聽到了許多,也學了一點兒本事。


    崔榮蔚留他之時,他其實有些動心,稍有些血性的人,對建功立業四個字還是神往的。


    因崔榮蔚是好官,當初在山裏碰到時,還讓他們快逃命去,自己和兩個手下會引開追兵,他才救了對方。


    可京城離家實在太遠,況且這半年來,他見過的廝殺不多,可也好幾迴,連崔榮蔚這樣的朝廷重臣都差點被殺害,勢力紛爭更是風起雲湧,像他這樣沒什麽背景靠山的,踏進那種地方,說話做事都得萬分小心謹慎,哪裏有留在家中舒坦自在。


    是以哪怕崔榮蔚說會幫他把家裏人都接進京城,他還是推拒了。


    他們家隻是種地的,家裏人連字都認不得幾個,若去了京城,處處都得擔驚受怕。


    他有誌氣,可這份誌氣不過是想讓家裏日子好些,以後孩子有書念,不求什麽大富大貴,能安生過日子就好。


    風疾雨驟,陸穀聽著外頭風雨聲,不再像之前那樣大半夜都睡不著。


    靈均許是做夢了,哼哼唧唧叫了兩聲,他翻身拍了拍睡在床裏的孩子。


    家裏人一舉一動,在沈玄青聽來都是足夠使他安心的,睡了半年以來最香的一覺。


    *


    翌日清晨,陸穀起得比平時要遲,今天鋪子不開門,得等沈堯青從家裏趕騾車過來,才有東西賣。


    因沈玄青迴來了,他倆這六個月可以說都沒睡好,即便睜眼了,都沒下床。


    反倒是靈哥兒醒的最早,他睡醒後爬起來,坐在床裏出神,待他發現床上多了個好大的大人,才漸漸想起昨天的事。


    陸穀是被孩子從他身上爬過去的動靜弄醒的,不止他,沈玄青也是這樣。


    靈哥兒爬到阿爹身上,覺得生分就沒說話,卻被沈玄青一把抱在懷裏摟著。


    往常陸穀會和他這樣玩耍,是以他一下子笑起來。


    “我們靈哥兒都會自己穿衣裳啦,真厲害。”陸穀一看孩子自己穿上外衣,雖沒係好,還是誇了一句。


    沈玄青順著他的話也誇了幾句,靈均明顯更高興了。


    沈雁已經起來,先到廚房用大鍋燒水,前幾天陸穀買了個火折子迴來,比火石擦火好用多了。


    她知道沈玄青勞累,起床後沒有弄出多少動靜,聽見孩子笑,大人也醒了,就站在院裏喊道:“穀子哥哥,天晴了,你們早起想吃什麽,自己做,還是買幾個包子吃碗餛飩?”


    在老家時,吃早食不過熱幾個饅頭,好一點再弄個雞蛋或是鹹菜吃,能墊墊肚子就行,自打來到鎮上,早食攤子多,賣什麽的都有,偶爾會出去吃頓好的。


    “雞蛋沒了,不過鴨蛋還有倆,要是在家裏吃,我這就煮了去。”她又說了一句。


    “等下,我去買包子,端迴來在家裏吃,外頭冷。”陸穀坐起來喊道。


    昨天夜裏下了雨,鎮上青石板路多,但也有泥,走起來濕滑,大人還好,小孩子腳下不穩,走路又愛跑,還是在家吃為好,吃完他們也好迴家去。


    他拿起搭在床頭的衣裳穿,轉頭又對沈玄青說:“大哥說不定已經趕騾車上路了,咱們不用做飯,吃外頭現成的,好在路上攔住他,免得跑太多路。”


    “知道了。”沈玄青正在和靈均玩兒,隨口答應了一句。


    他抱著兒子親了幾口,胡茬是前天夜裏歇在石川鎮時草草刮的,今天又冒出硬硬的青茬,蹭的靈哥兒一直躲避,還伸手推開他臉。


    想起兒子小時候被自己胡茬紮哭,又是嬌氣怯弱的雙兒,不比皮實的小漢子,他沒有多討嫌,剛迴來一天,也不願惹哭孩子,抗拒中不再親靈均了。


    陸穀坐在床邊穿鞋,順口說道:“你給他穿衣裳,就是床頭那些,記得出門時給戴上小帽,下雨了,外麵冷。”


    半年沒見靈哥兒,沈玄青自然樂意,坐起來先給靈均脫了他自己胡亂套上去的小外衣,說:“好,知道了,等會兒吃完我再過去趕騾車。”


    他們幾個今天都迴老家,隻一匹馬是不行的,昨天吃完飯,就同楊顯說了,想借騾車使。


    楊家多是在吉興鎮上,騾車不大跑遠路,用不著,就讓他今天過去牽,楊顯把老家那幾畝地賣了,在吉興鎮外買了十五畝良田,和顧家差不多,都是雇長工去種,如此就離得近,不用往老家跑。


    大鍋燒水快,洗臉的手不必燒開,溫了就行。


    因要出門,哪能蓬頭垢麵就見人,陸穀先舀了水洗臉,等他和沈雁出門,沈玄青帶著靈哥兒正蹲在院裏洗臉。


    娃娃的臉蛋嫩又滑,沈玄青手上都不敢使力氣,生怕自己手心太糙,給孩子搓疼了。


    院裏有泥,乖仔打著哈欠從麻袋上爬起來,它在山裏跑慣了,對泥水並無嫌棄,別看是鄉下狗,不少都愛幹淨呢,它挑著石板路走,過來先用腦袋蹭了蹭沈玄青小腿。


    靈哥兒從小就和大狗玩耍,絲毫不怕,還輕輕捏了捏乖仔耳朵。


    這是他和陸穀學的。


    昨晚下了雨,但街上各種商販沒少,要掙錢養家糊口,豈能懶怠。


    今天要往家裏趕,陸穀聞著各種香味,就近在巷子口旁邊的餛飩攤上要了三碗小餛飩,賣包子的離得也不遠,他過去買了四個素包子六個肉包子。


    因是住在附近的熟人,他說要迴去吃,賣包子的直接用兩個大碗給他裝了,吃完再送還就是。


    “雁雁,你先等著,我端迴去就來。”他說一聲,一手端一個大碗先拿迴去,再出來,好熟的小餛飩也好了,兩人端了三碗迴家。


    靈哥兒吃得少,陸穀拿了他的小木碗,給舀了幾個小餛飩,倒了小半碗湯,給了個勺兒讓他自己吃。


    肉包子貴,買了六個,足夠他們三人吃,有肉自然先吃肉。


    “嚐嚐,肉包子,香著呢。”陸穀掰了半個肉包子遞給靈哥兒,隨後抬頭笑眯眯看沈玄青,說:“你快吃,吃幾個都行,我再吃個素的就飽了。”


    沈雁吃了一個肉包子,她飯量不算大,還有一碗小餛飩吃喝,一整個素包子吃不完,就給自己掰了半個,開口:“剩下半個我吃不完,留著趕明兒迴來吃算了。”


    “迴家要住幾天,我吃了吧,萬一放壞。”陸穀說道。


    於是兩人就分了一個素的,待幾人都吃飽後,還剩兩個素包子一個肉包子,乖仔嗚嗚叫著,陸穀高興,幹脆把肉包子給狗吃了。


    乖仔吃東西厲害,一個肉包子幾口就沒了,他又給喂了個素的。


    見隻剩一個包子,留著也不知道過幾天才迴來,沈玄青拿起吃了,以免放壞。


    他邊吃邊往出走,要去拉騾車,走時說道:“標子今天應該從府城迴來,咱們這會兒就要迴老家去,剩他一人,不如托鄰家捎個話,若看見他,讓騎馬過去。”


    陸穀點點頭:“好,我等下把門上鑰匙讓劉嬸拿著,她在家看幾個孫兒,一直在呢,讓她給標子。”


    “嗯。”沈玄青把最後一口包子塞進嘴裏就出了門。


    等他趕著騾車到巷子口,陸穀和沈雁已經收拾好,昨天後半夜雨就停了,不過路上還是走得慢。


    楊家的騾車有轎廂,陸穀把靈哥兒放在最裏麵,把狗也趕進去,自己坐在靠外的地方和沈玄青說說話。


    他正在說過兩天還要上老娘舅家一趟,還有姑媽家,過年時不少親戚都擔心,尤其姑舅家,想起昨天的賬沒算,說道:“賬本忘帶了,你迴來前賬目都寫好了,原本說迴去了算,夜裏也忘了。”


    沈玄青開口:“不急,迴來再算不遲,這才月初,離繳稅還有好一陣。”


    知道陸穀認得字不多,他笑著問道:“會記賬算賬了。”


    “不過是兔子雞鴨,那幾個字我還是會寫的,算賬若少了還行,生意好的話,我想打算盤打不來,有時找麵館趙嬸子的兒媳婦,她會打算盤,讓幫著算算,師父有時過來,會幫著算賬,倒也沒太多難處。”


    陸穀絮絮說著自己這幾月的日子,多是挑著好的說。


    聞言,沈玄青道:“迴頭我教你打算盤。”


    他又笑著說:“以後能記賬能算賬,大小也是個賬房了。”


    陸穀笑眯眯的,賬房是識字會算的,對他們鄉下人來說又羨慕又敬重,他知道沈玄青同他打趣,但也忍不住高興起來。


    一邊趕路一邊說笑,連風都不冷了。


    半路上,果真碰到了拉兔子的沈堯青。


    騾車還未到跟前,沈堯青遠遠就瞧見對麵的人,怎麽看怎麽像他二弟,神色疑惑不已,連心頭都在跳,直到對麵的人喊一聲大哥,他眼眶登時就熱了。


    第228章


    家裏哭聲一片,衛蘭香一邊哭一邊打著沈玄青胳膊,問他這些天都跑哪裏去了,死小子怎麽就不知道迴來。


    陸穀在旁邊勸著,但自己也忍不住紅了眼圈。


    連村裏人得知沈玄青迴來,也都跑來看,三叔一家不用說,周香君抹了好一會兒眼淚,村裏沾親帶故的親戚多,人家過來看都是好心,陸穀和紀秋月光是倒茶就倒了好幾撥人的。


    大陳幾個和沈玄青交好的年輕漢子也來了,他們雖沒哭,但都說迴來就好迴來就好,待歎息長舒一口氣後才笑罵他,怎的在外頭耽誤許久。


    就連陳冬冬,都跟著何誌過來看。


    衛蘭香哭過後重新露出笑臉,她年過半百,又常年勞作,本就容易老,這小半年心中憂慮重,瞧著越發老態,不過二兒子今天迴來了,她眼神又亮了起來,忙著張羅做飯,喊紀秋月和沈雁給她打下手,要做頓好的。


    連周雲芝和沈順德過來,她都笑著留對方在家裏吃飯,過年時沈玄青不在,今天這一頓就當做是團圓飯了。


    天放晴,太陽也出來了。


    老家的一切都是熟悉的,綿綿山巒和村後大河,牛兒哞哞叫,狗全都圍著他不斷搖尾巴撒歡,大灰更是人立起來前爪搭在他身上,腳踩著家裏的泥土地讓沈玄青再一次感到踏實。


    李來慶和葛春生都在大宅子裏幹活,過段時日才到春耕,地裏的活不多,每天去麥地裏拔拔草,再沒其他。


    翁婿倆在他們家幹活,有工錢拿還有米麵,日子比從前好過多了,幹活一點都不懈怠,見他迴來,這兩人也都高興,曬得黝黑的臉上露出笑來。


    快到晌午時,外麵馬蹄踏動,陸穀正在老家給沈玄青洗衣裳,昨天晚上脫下的髒衣裳帶了迴來。


    一抬頭就看見牽著馬的羅標和沈玄青過來,不用想就知道,羅標肯定是先去了大宅子那邊。


    “嫂嫂。”羅標見著他就喊道。


    衛蘭香本在廚房忙碌,聽見動靜連忙出來,羅標又喊一聲衛老娘。


    他也沒事,家裏都高興呢。


    “迴來得巧,等會兒啊,咱們就開飯。”衛蘭香笑說一句,又迴廚房忙去了。


    羅標牽著馬到後院去喂,後院有石槽,馬兒吃草料方便。


    棗紅大馬是在雲城買的,有崔榮蔚這一層在,沈玄青又和軍營裏幾個漢子混得好,買馬時有人幫著說話,價錢自然便宜。


    不過他不比沈玄青,買馬沒太多用處。


    陸穀給他倆倒了茶水,今天不刮風了,沈玄青把桌椅搬到院裏,曬著太陽吃茶也愜意。


    羅標把從馬背上解下的包袱放在桌上,坐下後先是聊了幾句家常,隨後才歎一口,說:“丘老大兩個迴家去了,我和他倆一起,帶迴來的銀子也都分給了那些兄弟的家裏人。”


    陸穀在旁邊洗衣服,下意識看向沈玄青,他大概猜到,說的兄弟,就是馬隊那些人。


    “我的已收起來了,這些是你的。”羅標說著,從包袱裏掏出個沉甸甸的小包袱。


    沈玄青接過看一眼,隨後對不明所以的陸穀說道:“這是崔大人給的銀子,馬隊遭滅口一事因他而起,死了太多兄弟,他過意不去,我們幾個從雲城走時,連同死了的兄弟,一人給了一百兩,錢太多,路上不好帶,拿的是銀票,標子和丘老大今天才上府城的錢莊兌出來。”


    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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