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坐著,別亂動,阿姆出去挖根菜,好給咱們做晌午飯吃,知不知道?”他邊說邊把靈哥兒頭上的虎頭帽戴正。


    “嗯。”


    靈哥兒忙著玩彩繩,奶音小小的,看見他放在旁邊那個打好的絡子,伸手就抓過來。


    陸穀笑一下,沒多管他,若扯亂了,迴頭再打一個就是。


    他下床穿好鞋子,拿了小鋤到院裏挖根菜,長了這麽久,根菜正是吃的時候,挖出來後一看,比他拳頭都要大呢,挖兩個足夠一大碗菜。


    靈哥兒乖巧,之前有一次從床上掉下來摔疼了,後來隻在床裏麵爬和玩耍,再不到床沿邊上去。


    沒聽見孩子叫嚷哭泣,他放心了,舀了陶罐裏的熱水洗菜。


    菜切到一半,他忽然聽見後門被拍響,沈堯青在後巷子裏喊他。


    今天乖仔跟著沈玄青羅標出去了,沒在家,陸穀放下菜刀匆匆往後麵跑,還聽了一耳朵房裏的動靜,靈哥兒沒哭沒鬧,應該自己在玩。


    “大哥。”他還沒走到跟前先喊了一聲。


    “是我。”沈堯青隔著門板答道。


    後門一打開,沈堯青牽著騾車進來,笑道:“今兒這天夠冷的。”


    “我去倒茶,喝了暖和暖和。”陸穀邊說邊往前走,順便到房裏把靈哥兒抱出來,孩子一個人待太久不放心。


    沈堯青給騾子解開車套,又抱了些草料,才從後院過來。


    他倒好一杯熱茶,又舀了熱水讓洗手,問道:“大哥怎麽今天過來了。”


    “這兩天閑著沒事,上山打柴攢了一車,吉興鎮這邊不是柴價高些,幹脆就過來了,沒在豐穀鎮停。”沈堯青喝了幾杯熱茶才緩過來,又笑道:“天冷,柴火賣得好,我進鎮子沒走兩條街,就全賣出去了。”


    冬閑沒事做,他就打柴挖冬筍,有時還帶大灰它們上山攆兔子,要麽自家吃,要麽和柴火一起賣到鎮上,怎麽都能換些銅板,不然每天在家裏動也不動,沒個進項。


    陸穀坐著和他聊了幾句家常,端出一碟糕點,說:“我正做飯,等會兒二青他們才迴來,大哥你先歇著。”


    羅標住過來已有一陣了,沈家人都知道。


    “好,你去。”沈堯青伸手接過靈哥兒,他圍著獾皮領子,靈哥兒就伸手去摸皮毛。


    鞣製好的皮子很軟和,見娃娃小臉胖乎白皙,他看得心喜,逗著靈哥兒玩。


    桌上還放了一雙皮手套,他路上趕車戴著,是陸穀做的。


    不止沈玄青有,沈堯青時常也要趕車,陸穀就多做了兩雙,還有一雙是給衛蘭香做的。


    因活計不熟,他做的較為粗糙,但好歹能把手掌和五個手指頭包起來。


    晌午沈玄青和羅標迴來,乖仔最先跑進院子,一看見沈堯青,搖尾巴汪汪叫,很是興奮。


    冬天冷,沈玄青不用上山打獵,過得平淡沒甚波瀾,唯一的變化就是和顧家有了往來。


    因他倆住在鎮上,又是舅哥,顧承越來送了幾次吃食,是他娘糟的鵝掌鴨舌一類,還往老家給沈雁衛蘭香送,人倒是實在。


    羅標沒爹娘沒家,像是沒根的浮萍,連親戚都沒幾個往來的,自打住下來後,做什麽都勤快,不怕勞累,有時鋪子不忙,他就到吉興鎮碼頭去扛包扛木頭,偶爾掙得多一點,迴來還提隻燒雞或是一壇酒,有時候也給靈哥兒買點泥人泥哨一類的小玩物。


    他沒念過書,但也懂知恩圖報的道理,在沈家白吃白住已經夠讓他臊的了,再不幹點活或是買點東西,豈不是過意不去。


    因處的好,陸穀和沈玄青迴老家過年時,幹脆連他也叫上了,老家兩處院子,足夠住人。


    和以往割年肉不同,今年他們自己養的豬能宰了。


    一開始隻養了四隻,其中一隻留作種母豬,後來肉鋪開張,沈堯青又拉了四隻豬仔迴家養,禽畜牲口是越來越多,得虧宅子大,當年沈玄青花了大價錢築泥牆,將整個宅院圍住,家裏五隻狗在,夜裏隻要防備些,是不怕被偷的。


    殺豬這天,羅標自然一起幫忙。


    多了個漢子,就無需陸穀他們動手,隻在旁邊看著,殺豬到底是血腥活兒,他抱著靈哥兒領了昭兒迴老家去玩,沒讓孩子看,萬一驚嚇到就不好。


    年三十兒晚上的飯十分熱鬧,雞鴨魚肉齊全,如今他們已算是小富人家了。


    兩個孩子會說話了,陸穀和紀秋月教了幾句吉祥熱鬧的話,奶娃娃穿著喜氣的紅色棉衣,都戴著長命銀鎖,昭兒胖乎乎虎頭虎腦,靈哥兒漂亮秀氣,細聲細氣說一兩句吉祥話,一桌大人都在笑。


    又一年過去,日子總在不經意間溜走,枯黃山林又漸漸披上綠意。


    二月底三月初,靈哥兒一歲半了,走路越發穩當。


    陸穀抱著孩子和鄰居劉婆子一起到鎮外挖野菜,劉婆子帶了八歲的孫女和五歲的孫子,孫女小紅很懂事,幫阿奶一起挖野菜,孫子小山頑皮,跑來跑去像小猴子,被阿奶罵了後才想起挖野菜的事,蹲下來沒一會兒,又不安分了。


    乖仔看家沒跟來,陸穀把靈哥兒放在地上,他們靈哥兒如今大了,學著阿姆去拔草,他不認識野菜,小手指頭隻捏著草葉去揪。


    陸穀在旁邊看著,心覺好笑。


    “那邊。”劉婆子蹲著,手中輕甩拔下來的野菜,將根係上的土渣甩掉一些,她把野菜扔進籃子裏,指著左手邊的樹林子說:“那裏頭有幾株野桑,再過一個月,就能來摘桑蛋。”


    桑蛋就是桑葚,鄉下土話這樣叫。


    之前在老家時,開春後陸穀和沈雁會上山去摘桑蛋,每每吃的手上嘴上都是紫黑,一個冬天沒什麽果子吃,摘個酸酸甜甜的桑葚子就心滿意足。


    一聽林子有,他幹脆抱起孩子進去找,知道地方,以後好帶靈哥兒來摘,今年孩子能吃了。


    然而四月初時,他抱著靈哥兒再來這裏,幾株野桑上隻掛了些小小的青果兒。


    這裏離鎮子不遠,大人還好,都是孩子在惦記,桑葚剛變紫一點,就被虎視眈眈的小孩用竹鉤子夠走了,哪裏能輪到來遲的他倆。


    陸穀站在樹下很是失落,褲子被拽了拽後,他低頭去看靈哥兒。


    “阿姆,蛋,蛋。”


    靈哥兒沒記住桑蛋兩個字,隻記得蛋,仰著頭眨巴眼睛看他,一副期待的模樣,讓他心裏更加鬱悶,早知道,幹脆帶孩子迴家上山去摘,他們那兒的山大,野桑樹也有不少,隻要耐性去找,肯定有沒摘完的。


    “汪!”


    乖仔衝著林子裏飛起的鳥兒吠叫一聲。


    陸穀隻得抱起孩子,說:“這兒沒了,走,咱們先迴去,改明兒讓阿爹去問問人,看哪裏還有。”


    靈哥兒沒吃過桑葚,不知道那是什麽,即便來的時候高興,這會子沒吃到也無別的反應,隻是睜著一雙懵懂清澈的大眼睛看他。


    鋪子裏,沈玄青正在給人稱鴨蛋,一抬頭就看見垂頭喪氣的一大一小到了門前,他有些詫異,問道:“不是摘桑蛋去了,怎麽這般?”


    孩子其實還好,主要是陸穀悶悶不樂,說好的要給兒子吃,結果一個都沒摘到。


    他倆走時神清氣爽高高興興,迴來就蔫頭巴腦的,沈玄青覺得好笑又有些心疼,解了腰間圍裙說:“你倆看著,我去打聽打聽,看哪裏還有。”


    豬肉賣完了,木架上掛了殺好的幾隻雞鴨兔子,有人來買取下就是,無需陸穀動手。


    半月前羅標走了,又跟著去北邊販馬,這迴他說迴來得晚,馬匹要拉到另一個府城去賣。


    一直到晌午太陽大了,陸穀賣出去一隻雞一隻鴨,又給靈哥兒煮了個雞蛋,沈玄青手裏才提了個用細草莖纏著的樹葉包迴來。


    打開葉子後,看見紫紅的桑葚,陸穀一下子眉開眼笑,問他:“在哪裏弄的?”


    沈玄青捏了個桑葚吃,笑著說:“鎮子外野桑都被摘了,我轉了幾條街,準備去碼頭那邊看看,運氣好,碰巧看見個提籃子賣的,就買了些。”


    陸穀洗幹淨桑葚果,這才和孩子坐在桌前心滿意足吃起來,果子酸酸甜甜,他倆吃得手指頭成了紫紅,靈哥兒沒見過,看著自己的小手指頭樂得咯咯笑。


    第217章


    沈雁親事定下來後,冬天時還好,天暖和後,顧承越往他們清溪村跑得越發勤快,不是送小吃就是買些玩耍物件。


    他倆已經定親,此舉並非是輕浮,衛蘭香就沒多管,反正每迴顧承越過來,家裏人都在呢,他也不會待太久。


    各種請帖迴帖送禮的事宜還未辦完,都要遵著規矩吉日來,成親的日子還沒算好,不過她已經開始縫嫁衣繡蓋頭了。


    鄉下人家就是這樣,扯布自己做,少有請人做嫁衣的。


    顧承越還要考舉人,得抓緊時日念書,他在沈雁麵前有時呆頭呆腦的,不過心思簡單,給未來媳婦送東西時高高興興,迴家後讀書依舊十分刻苦,若當真中了舉,以後自然能將家養起來,沈雁跟著他不用吃苦。


    顧家不提,沈雁的婚事還算順當,一家子都放了心,如今隻剩下把日子過好,兩個孩子長大還有好些年頭呢。


    入夏後,陸穀帶靈哥兒迴老家住了一段時日,碰上村裏有人賣地,沈堯青買下了那四畝水田。


    他們家地多,足夠吃飽,可往後要是再生幾個孩子,都張著嘴要吃,可不得趁有錢時攢下些田地家底,常言道半大小子吃窮爹娘,他和沈玄青年少時就吃得多,再來幾個小子的話,想個個照結實了養,就得把米麵備足。


    在家住了半個月,下午天涼了,陸穀和紀秋月帶兩個孩子在河邊淺水處洗衣,靈哥兒和昭兒蹲在岸邊玩水,怕他倆掉下水,兩個大人一直在留神。


    衣裳還沒洗完,陸穀聽見一陣熟悉的狗叫,蹲在那裏迴頭,果然是乖仔。


    狗飛快跑過來,沒多久,遠處熟悉的身影就到近前了。


    “什麽時候迴來的?”他一手揉著狗頭笑眯眯問道。


    沈玄青同時抱起水邊的兒子和侄兒,兩個孩子被抱起來後笑個不停,他開口:“剛迴來,雁雁說你們在水邊洗衣,我就過來了。”


    “吃過了?”陸穀又問道。


    “晌午吃過了,晚飯娘不是正在做。”沈玄青又放下懷裏的孩子,讓他倆自己去玩耍。


    陸穀用棒槌搗衣,隨口問道:“在哪兒吃的?”


    “街角那家食肆,一盤菜一壺酒,迴去收拾了肉鋪,宅子前後院也都拾掇了,這才往迴趕。”沈玄青說完,見昭兒學大人打水漂,就低頭在地上找了個薄石頭片,撇出去在水麵打出好幾個漣漪圈。


    “哇!”


    兩個孩子看見,小小兩團蹲在岸邊發出一聲驚唿,繼而轉頭用驚奇的目光看他。


    縱然隻是兩個小孩,但被這樣看著,連沈玄青都忍不住有些驕傲得意,陸穀在旁邊看見,偷偷笑了下。


    “阿爹,阿爹打。”靈哥兒跑到他腿邊,給他手裏塞了個小石子。


    孩子手小,找到的小石頭也那麽小,沈玄青看一眼靈哥兒塞給他的小石頭止不住笑意。


    “阿爹打。”


    他正笑著,忽然聽見昭兒也這麽喊,一下子笑出聲來。


    “你仔細看看,這是爹爹?”紀秋月邊笑邊問。


    昭兒也不大,一著急順著靈哥兒喊,喊錯了爹,他根本不在意,隻顧玩兒。


    紀秋月笑著又說:“那是你二叔,眼睛怎麽長的。”


    “好,我來打。”沈玄青往水邊走,和兩個孩子一起玩。


    炊煙飄起,眼瞅著日頭要落下去了,地裏耕作的農人扛著鋤頭陸續迴家,沈玄青一手牽一個孩子在前麵,陸穀和紀秋月端著衣裳盆在後麵說笑,一同迴了老宅子。


    夏天了,老家沒養禽畜,各種味道很輕。


    沈玄青在家待了兩天,同陸穀一起帶靈哥兒和昭兒上山摘果子找甜包兒,兩個孩子都耍的高興,隻是年紀都還小,不像稍大的野小子,滿山遍地亂跑亂竄。


    等再往鎮上去,板車上除了兔籠乖仔,還拉著陸穀和靈均。


    他這半個月在鎮上自己吃喝,多是到食肆麵館,偶爾去嚴氏那裏蹭頓飯,陸穀惦念他在外麵館子裏吃不好,是時候過去了。


    一迴來宅子前後院都掃的幹淨,一點不淩亂,還真是拾掇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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