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青點點頭,說:“確實如此,我一說他便答應了,他曾做過武僧,翻牆不在話下。”


    第138章


    滿月酒不像成親那樣大操大辦,隻有親戚和關係極好的友人前來,還請了那日的抱腰婦人和夫郎,人不算很多,隻在院裏擺了四桌,其中一張還是小孩的桌子,即便這樣,在鄉下已算十分熱鬧了。


    請別人來掌勺要花錢,滿月酒宴是重要,但也不用特地請人,衛蘭香喊了周香君來幫忙炒菜做宴席,陸穀和陳心蓮打下手洗菜切菜,一大早親戚還沒來的時候他們就在廚房忙碌,將東西提前備好。


    田螺肥了,席上自然得有一道,這是陸穀和沈雁在河裏摸的,弄了兩竹筐迴來,絕對夠吃。


    魚兒是沈堯青釣的,山雞和兔子是他和沈玄青一起上山打的,如此就不用宰殺家裏的禽畜。


    臘肉和鮮豬肉也有,素菜更是不用說,自家種的那些就足夠,隻看席麵就足以看出他們家待客的真心誠意。


    紀秋月娘家今日是重頭戲,要送孩子的平安鎖,況且又是娘家,沈堯青分外尊重。


    陸穀來到沈家已經一年,該認識的親戚早已認得,隻是一年到頭見不了幾次,難免有些生疏。


    家裏人多嘈雜,小孩在院裏玩鬧,大人坐在堂屋或是院裏吃茶話家常,有的還要上新宅子那邊看看呢,便由沈玄青領著過去了,沈堯青留在家裏待別的客。


    知道親戚家有孩子會來,獵犬畢竟兇惡些,怕嚇到他們,陸穀昨晚就把乖仔它們帶到新宅子那邊,白天沒有領過來,讓在那邊看家。


    衛蘭香娘家也來了人,她忙過手裏的活,在圍裙上擦擦手,就出去說笑了一會兒,順便給孩子們分糕點和果子吃。


    陸穀站在案板前切筍片,沈堯青昨天跑到山上挖了一筐子竹筍迴來。


    他手中菜刀咚咚咚切得很利索,有時聽見外頭的笑鬧聲便抬頭從窗子看出去,眉眼微彎帶了一絲很淺的笑意。


    今日過來的隻有他們家親戚,在旁邊洗菜的陳心蓮不熟悉,就沒有多說話。


    其實要真算起來,他自己是沒有親戚的,已和陸家那邊斷了來往,他娘死之後,陸大祥娶了杜荷花,前幾年所謂的外祖家是杜荷花的娘家。


    他親外祖和外祖母在他娘走之前就沒了,親舅舅又是個賭鬼,他娘沒死之前就欠債跑了,舅媽也另嫁了。


    倒是有兩個姑母和一個叔叔陸大和,但他從陸家離開時是被賣給沈玄青的,自然不會有往來。


    衛蘭香和她侄兒衛承誌坐在一處說了幾句,便笑得合不攏嘴,直誇道:“我們承誌不愧是讀書人,瞧這嘴甜的。”


    院子裏熱熱鬧鬧,還有劃拳喝酒的,是沈玄青沈堯青四舅舅。


    陸穀一抬頭就能從窗戶裏看到外麵,他認識三個舅舅,按沈玄青的話來說,四舅舅是個酒鬼,果不其然,今日一進門沒多久,就拉著紀秋月娘家人喝起來,劃拳聲聽起來鬧哄哄的。


    他也看到大舅舅朝那邊撇過去的不悅眼神,酒鬼喝醉了愛鬧事,他曾聽沈玄青說過,四舅舅有時酒後會打人撒酒瘋,也不分場合,大舅舅作為念過書並且分外重讀書重禮節的兄長,加上以前和四舅舅之間有過齟齬,因此最是看不上這行徑。


    人群神色各異,這是陸穀頭一次發覺百態,忽然心中就有些感悟,他站在廚房裏雖離人群遠些,但覺得分外奇異,不過這樣的心境很快就消散了,沈玄青帶著一眾親戚進門,高高大大的漢子出現在眼前之後,就叫他臉上笑意越甚。


    陽光下,劃拳吆喝的男人嘴中噴出沫子來,濺到酒盅和糕點上,他看得一清二楚。沈玄青和沈堯青都不太喝酒,兩人也都是愛幹淨的,即便劃拳也不會口沫亂飛。


    他有點走神,不知不覺想,幸好他不是男人,不用和四舅舅他們坐一起吃飯。


    但這樣的念頭實屬有些大逆不道,要是被人知道他不敬長輩,肯定會被罵的,因此他不敢再多想,在心裏道一聲罪過,埋頭幹活不敢再亂看。


    日頭跑得也真是快,眼瞅著快到晌午,衛蘭香一臉喜意,起身進來炒菜了。


    油鍋滋啦響,很快冒出肉菜香氣。


    都是自家親戚,沒有外人,沈玄青怕陸穀吃不上,借口讓他和陳心蓮陪舅媽和姑姑吃飯,兩人就都落了座,自己和沈玉平來迴忙著端菜,趁著炒菜的空當坐下來吃幾口。


    女眷和夫郎坐在一起,旁邊就是小孩的桌子,時不時就得管一管,省得小孩子為爭口吃的打架哭鬧。


    晌午天晴朗風也小,紀秋月將繈褓裏的孩子裹好,沈堯青就抱著出來見親戚了,也好讓她爹娘在眾人麵前給孩子掛上平安鎖。


    奶娃娃長了一個月,臉蛋肉乎乎的,瞧著就討喜,鞋子沒穿,不過戴了小小的虎頭帽,看著就虎頭虎腦的,連繈褓上陸穀都給繡了虎紋,誰見了都得誇一句講究精巧。


    孩子太小,出來見見人也就抱迴去了,比起親戚,陸穀幾乎天天都要抱一抱小侄兒,幫著哄幾下,奶娃娃又軟又奶的,就是拉尿時明顯能聞到有種奶臭味,但這並不妨礙一家子對娃娃的喜愛。


    待吃完滿月酒,親戚歇一下就陸續走了,陸穀他們又收拾起院裏的碗碟桌椅。


    沈堯青將收拾好的桌子又擦一遍,這是從鄰家借來的,等會兒要還迴去,笑道:“還以為四舅舅今日又要喝個大醉,給我操心的,一直在留意他,不曾想還挺給咱們家麵子。”


    “他。”衛蘭香提起這個四弟就輕哼一聲,說道:“你大舅媽跟我說了,今日來之前,你大舅舅同他交代過,咱們這是喜宴,又有小孩子,不叫他喝個爛醉撒酒瘋。”


    “原是這樣,我就說。”沈堯青失笑,四舅舅是長輩,過來做客本是想喝多少都攔不住的,根本不用顧忌他這個小輩。


    陸穀舀了水坐在廚房洗碗,沈玄青將一摞碗碟端進來,蹲在木盆對麵放下。


    “吃飽了沒?”沈玄青問他。


    他猶豫著點頭,但沒把飽了兩個字說出來,一看他這模樣,沈玄青就笑了。


    陸穀隻得小聲說:“幾個舅媽和姑姑在,我哪能多吃,叫她們吃飽才是待客之道。”


    鄉下人坐一迴席不容易,他們家親戚也有窮的,席上該吃的都吃完了,根本沒剩幾口,沈玄青看一眼地上木盆裏泡的田螺和筍片,說道:“等下給你炒個筍子肉片,還有雞湯沒?”


    “有呢,把那三隻全燉了,一大鍋沒盛完,剩下的肉和湯還在鍋裏悶著。”陸穀點頭道,其實他剛才就想到給自己熱一碗雞湯泡飯吃,在家裏是決計餓不到他的。


    他又問道:“那你還吃嗎?我瞧見你和玉平都沒吃幾口。”


    沈玄青笑一下,說:“自然要吃的。”


    陸穀一下子眉眼就彎起來,眼睛亮亮的,開口道:“那你還說我,你不也是這樣。”


    周香君方才最後走,給沈玉平端了一大碗雞湯還有一碗米飯迴家吃去了,吃完就能歇下。


    外頭衛蘭香聽見他倆說什麽吃飽,發話道:“穀子,等下把鍋裏的雞湯熱一熱,再給咱們炒個筍子,今日客人多,我都沒下幾筷子。”


    這話一出,連沈堯青都在點頭。


    他們自己待客,上了桌子自然會矜持些,習俗如此,十裏八鄉的村子差不多都是這樣,等客人走之後將剩下的東西吃完,也算騰幹淨碗碟。


    沈玄青打了三隻山雞迴來,剁成塊燉了湯,為讓親戚都吃好,把這些全燉了,這會子還剩小半鍋呢。


    餓到誰也不能餓到紀秋月,開飯時衛蘭香特意給她撿出來一碗肉和菜,連米飯和一碗雞湯,送進房裏讓她吃了,是以陸穀幾人吃雞湯泡飯時她沒有湊過來,在房裏哄孩子睡覺。


    自打孩子出生後,衛蘭香在村裏同齡的婦人麵前腰板都更直了,尤其在嚼過舌根的兩個婦人麵前,張口閉口都是她大孫子,好生將前兩年的惡氣出了一出,看誰還敢說他們家秋月生不了,而且紀秋月一生就是個兒子,更叫她長臉,別說鄉下了,連鎮上人生了兒子都是不一樣的,家裏有男丁以後才不會被人欺負。


    要不是孩子實在太小,不能抱出去,否則她真要天天帶出去晃悠一圈。


    ——


    天陰了,不知什麽時候就要下雨,陸穀和沈雁在河邊打了兩筐子草迴來,壓得嚴嚴實實,就這還不夠,家裏這麽多吃草的禽畜,下午萬一下雨就不好出門,他倆將竹筐裏的草掏出來倒在堂屋,省得被雨淋濕了。


    正忙著,就聽見外頭衛蘭香在和人說話。


    “大嫂子,上地裏去了,這幾日沒去玉濤那邊?”衛蘭香帶了一籃子雜麵饅頭過來,放在這邊好喂狗,還沒進門就看見從地裏迴來的周雲芝,便停下問好。


    周雲芝扛著鋤頭,聞言臉色有點不好,但還是說道:“沒呢,過兩日看玉濤讓人捎話。”


    衛蘭香哪裏不知她這是被玉濤媳婦嫌棄了,人家媳婦常住在鎮上,爹娘也是鎮上的,嫌棄他倆是泥腿子,管孩子也管不好,就不大樂意叫她和沈順德去鎮上。


    她才不管周雲芝臉色,那天辦滿月酒時周雲芝就在親戚麵前說他們家給兒子取名竟不按族譜來,好在那天都是她娘家和紀秋月娘家的人,沒怎麽理會周雲芝亂說話。


    但她記著呢,便笑道:“我就說你咋沒去,還想著要是到鎮上,玉濤帶你們吃紅俏,也帶我去嚐嚐呢,這不是到時節了,去年你說玉濤忙,我也忙的沒工夫過去,想一想,這紅俏竟說了有一年了我都沒吃上。”


    周雲芝眉頭一皺,眼神都變得警惕起來,顯然是在防著衛蘭香占他們家便宜,一碟子紅俏貴死了,便宜的都要五十文,她今年都沒吃到,衛蘭香這個見錢眼開的東西,不知天高地厚,竟問她要吃的。


    她越想越來氣,一句”你想都別想“在嘴裏差點憋不住,好在最後忍下了,忍著心頭那股子冒出來的火,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冷笑,說道:“這我哪裏知道,玉濤在鎮上掙錢哪裏容易,還有媳婦孩子要養活,我可不敢給他添亂。”


    衛蘭香奇道:“我說大嫂子,村裏誰不知道玉濤孝順,你若說想吃紅俏,他哪有辦不到的,再說了,嬌嬌也是通情達理孝順公婆的,到時你若真去了,可記得叫上我,讓我也沾沾咱們玉濤的光。”


    孝順公婆,周雲芝聽到這話恨不得啐一口,而且聽衛蘭香說得這麽起勁,眼神就變得鄙夷嫌棄,生怕被賴上,她連忙找個借口:“我還有事,你大哥在家裏等著做飯。”


    說完就匆匆忙忙走了,連頭也不曾迴。


    衛蘭香在後邊看著,可算是出了一口氣,而且以周雲芝小氣吝嗇的性子,後邊肯定輕易不敢來他們家串門,真是個雞賊東西,她在心裏罵一句,轉身就進宅院裏了。


    第139章


    外麵說話聲很快聽不見了,陸穀把竹筐裏的草全都倒在地上,就見衛蘭香走進門。


    “娘。”他放下空竹筐,拍拍手上的灰,端起碗喝了幾口水,天陰了,歇這一下還得和沈雁再出去打草。


    如今家裏禽畜多,每日光草就要吃好幾十斤,牛羊和兔子是吃草的大頭,鴨子倒還好,每天放出去它們在河裏自己會找食吃。


    盡管給雞圈裏撒了草籽和菜籽,但每天雞都會啄,有時連草根都刨出來了,雞草還是得打,混著穀糠和麥麩攪拌在一起喂給它們。


    為讓雞鴨長得更好,陸穀閑時不是去河邊摸螺就是在濕泥裏挖地龍,帶迴來剁一剁敲一敲就扔進雞圈裏,無論大雞還是小雞都爭搶著吃。


    “這下好了,周雲芝那老貨,怕我占他們家一粒米的便宜,短時日內再不會過來串門子。”衛蘭香放下籃子,又說道:“她若真來,我就再問她紅俏的事,非逼她走,個沒良心的小氣鬼,在咱們家吃喝倒是臉皮厚,也不怕日後遭瘟。”


    “就他們家那點便宜,誰稀罕占一樣,我又不是沒吃過紅俏。”她心中到底有些不順,不過罵出來後就好點了,再看看後院裏蓬勃生長的好幾塊菜地,還有兔窩雞鴨舍,臉上就換迴喜悅,自己日子過好了,哪用去管別人。


    周雲芝再怎麽都是長輩,陸穀隻能在旁邊點著頭應和她,並不敢多言語。


    “這些怕是不夠,我跟你倆一起去打草。”衛蘭香說著就到前麵關上院門,和陸穀沈雁一起從後門出去。


    河邊牛犢甩著尾巴在吃草,大灰不緊不慢跟在旁邊,許是有些無趣,還抻個懶腰打哈欠,陸穀遠遠就瞧見對著一棵樹撒尿的乖仔,瞧見他們後就飛快跑了過來。


    大白和大黑留在宅子裏看家,那麽多兔子呢,總得防著,況且宅子裏五畝地大的場院,足夠它倆撒腳奔跑,不怕太拘束。


    兔子嫩草和野菜都吃,還有矮灌木的嫩枝條,清溪河河岸地界大了,這邊的草割完就走遠點去另一邊,野草長得很快,沒幾天就又高了。


    陸穀又割草又挖野菜,手上草汁和髒灰混在一起成了黑綠色,但無暇顧及,看見這一叢野菜是兔子愛吃的,那一簇草是牛犢愛吃的,心神都被活計占據。


    打草也是個枯燥的力氣活,多少小孩子打草時都在玩呢,因天陰要下雨了,他手下動作很快,不過看見那一小叢野花時,還是小心割下來放在旁邊,沈雁就愛這個,再扯幾根枝條,等會兒若是下雨,沒事情做就給沈雁編一串花兒戴。


    一筐子草還沒打滿,雨點就落了下來。


    “娘,雁雁,迴去吧。”陸穀發覺雨點不小,連忙站起來喊道。


    “好,你倆先牽著牛迴去。”衛蘭香離河邊最近,拿起放在岸邊的竹竿將鴨子趕了上來。


    陸穀便帶著沈雁牽上牛犢跑迴家,牛犢挺聰明,到後麵都不用拽它繩子,比他倆跑得還快呢,往前麵一看隻能看到個牛屁股,先他們一步擠進了後門。


    這一幕叫兩人都有些哭笑不得,陸穀眉眼彎彎,臉上是忍俊不禁的笑,沈雁直接哈哈哈笑了出來,邊跑還邊說:“穀子哥哥,這牛可真不地道,枉咱倆每天好吃好喝伺候它,自己先跑了,不等咱們,屁股還扭得那麽歡。”


    等他倆跑進門後,發現牛犢踢開牛圈柵欄進去了,躲在幹燥的圈裏衝著他倆哞哞叫,溫馴的大眼睛看著十分無辜。


    大灰和乖仔倒是忠心,跟在他倆身後進來,因衛蘭香在後麵,大灰還站在門口看,像是在等她。


    雨勢並不大,衛蘭香很快趕著鴨子迴來,還問沈雁方才為何在笑,聽完也樂了。


    兔窩上方搭了草棚淋不到雨,陸穀拎著一筐子草過去喂兔子,沈雁和衛蘭香打的草全都倒在地上堆成一堆,到下午能和幹草還有穀糠麥麩一起混著喂禽畜。


    這邊宅子大,連柴房和幹草房都是分開蓋的,放柴火的隻放柴火,幹草也有自己的地方,要趕早深秋前囤滿一屋子呢,是禽畜冬天的口糧。


    雨點越落越急促,逐漸連成雨幕。


    在地裏幹活的沈堯青跑迴來了,新宅子離村口近,肯定先躲進這邊,背著長弓的沈玄青沒多久也跑進來,手裏還拎了隻被羽箭射中的野雞。


    近來秋豆快熟了,一些野物就在田地裏霍霍莊稼,他們家還種了三畝花生,昨天他去地裏看發現有好些被刨出來,種柴豆和花生的時候,就有不少禽鳥把地裏的種子刨出來吃掉,農人是極痛恨的,禍害成熟的莊稼也就罷了,種子可是本根,一旦被叼走什麽都長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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