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狗崽已和大狗差不多了,按沈玄青以前說的,長大了該叫大乖,但陸穀總是忘記,依舊喊它乖仔。


    摸摸狗頭又捏捏耳朵,陸穀臉上笑意不斷,在聽見另一聲狗叫後抬頭望去,沈玄青帶著大灰它們過來了。


    “穀子哥哥。”沈玉平手裏拎了隻死兔子,他今日算是過了攆兔子的癮,本就大的眼睛更亮,他比陸穀小點,又因沈玄青的緣故,自然得喊哥哥。


    沈玉平急於和家裏炫耀,喊一聲盡過禮數後,他舉起手裏的兔子揚聲道:“阿姆,玉哥兒,看我打到了什麽。”


    大灰和兩條細犬跑過來同樣圍著陸穀轉,但他這會兒抬頭看沈玄青,顧不上它們。


    “我筐子滿了,掰了好些細筍子,娘說迴家燜肉吃。”他眼中笑意像是閃著微亮的光,分開半早上,有些急於和沈玄青訴說他做的事,但因性子使然,話語上明顯克製了幾分。


    “這麽多。”沈玄青同樣笑了,看見地上的野蔥說:“我筐子沒滿,塞進來就是。”


    “嗯。”陸穀把硬擠進來蹭他腿的乖仔和大狗們都推到旁邊去,先往沈玄青卸下來的竹筐裏裝野蔥。


    “鵪鶉?”他看見筐子裏的東西出了聲。


    沈玄青把鵪鶉和兩隻兔子往旁邊撥了撥,開口道:“嗯,讓玉平帶狗攆兔子時,我看見這東西竄過去就用彈弓打了兩隻,使的勁大了,沒抓成活的,不然抓到母的養起來,以後還能吃鵪鶉蛋。”


    末了他又說:“阿嫂近來不是胃口不好,看她吃不吃鵪鶉肉。”


    “對。”陸穀點點頭,紀秋月這幾天食欲不佳,有時吃不了幾口還吐呢,今日上山挖竹筍也是為給她吃個新鮮清爽的,見沈玄青要把三大捆野蔥都塞進去,他眉頭輕皺說道:“太沉了。”


    “無妨。”沈玄青沒將這點分量看在眼裏。


    不等陸穀進竹林去背竹筐,背著沈玉筐子的沈玉平就幫他提了出來,天色不早,該迴去吃晌午飯了,一行人踏上迴路。


    ——


    午飯清炒竹筍和竹筍燜肉都有,就看紀秋月能吃下哪道菜,其他人倒是不挑,春筍鮮嫩脆爽,筍香十足,裏麵的肉也一點不膩。


    燜肉時兩種筍子都切了,吃起來口感略有不同,但大體上沒差。


    吃過飯沈雁洗碗,陸穀把細春筍拿出來一些,還有兩根大春筍,都留著醃成泡筍,下飯解膩最是可口。


    剩下的全都去鎮上賣,筍子放久了會變老變韌,滋味會差很多,要趁新鮮賣掉,離山這麽近,想吃鮮筍再上山去挖就好。


    野蔥也給家裏留了些,在菜園找了片地方用土埋住根,就不會輕易蔫掉。


    他收拾完後,沈玄青拿了根扁擔把兩個竹筐挑起來,陸穀也背了個竹筐,裏頭是今天打的兩隻兔子。


    豐穀鎮人來人往,這會兒都過晌午了,兩人就沒去集市,走街串巷叫賣起來。


    這會兒正是吃春筍的時候,筍子賣得還可以,一斤基本在四文錢,沈玄青賣東西比陸穀老道多了,別人問價他都是說六文,砍幾句後退到五文四文。


    一根兩斤半的大春筍賣了十文錢,對鄉下人來說不少了,挖大筍子沈雁出力了,怎麽也得給她些銅板,每賣出一個大的陸穀都在心裏記著呢,大筍子他沒挖幾個,賣的錢應該都給沈雁和衛蘭香。


    野蔥這東西豐穀鎮外麵的野地裏就有,賣得就沒有春筍那麽好,才兩文錢一斤。


    陸穀幹活殷勤實在,一捆野蔥就有七八斤,最大的那捆在十斤上下,兔子和春筍都賣完後,野蔥隻賣了十四文錢。


    晌午已過去快一個時辰,但走了這麽久,不免覺得熱累,兩人找了處陰涼地兒停下歇腳。


    沈玄青從懷裏掏出手帕擦拭額頭上的汗,如今有夫郎給他備好許多繡花帕子,他也變得講究了些,不再隨意用袖口擦汗。


    他擦完看一眼筐子裏的野蔥,說道:“還有十來斤,要不賤賣了,省得再挑迴去。”


    竹筐空了自然輕鬆,從鎮上迴家路不遠但也不近呢,陸穀就點了頭,見沈玄青在喘氣歇息,有行人路過他倆麵前,他便吆喝起來:“野蔥,一文錢一斤,便宜了。”


    見他賣得認真,沈玄青在旁邊露出個笑。


    因不想再挑迴家,陸穀和沈玄青連賣帶送,把最後幾斤給送出去了,這麽多野蔥一共隻賣了二十來個銅板,若是衛蘭香看見,還得罵他倆敗家。


    竹筐一空,連腳步都變得輕快。


    路過脂粉鋪子時,沈玄青腳步慢下來,他轉頭看向陸穀,雙兒白皙的臉頰染上熱意微紅,今天在竹林掰竹殼時陸穀左臉不小心被竹枝劃到,沒流血但有道微紅的傷痕。


    比起他在鎮上見過的幾個富家夫郎,陸穀成天見風曬日,皮肉自然沒有人家嫩,沈玄青看著看著,還覺得陸穀臉上手上肌膚好像比剛成親那會兒糙了一點。


    沒嫁人的雙兒同樣要幫家裏幹活,但不怎麽出村子走遠路,陸穀跟著他上山下山又常往鎮上來,一路經的風雨自是比成親前多。


    “怎麽了?”陸穀見他不走了,疑惑問道。


    旁邊就是賣脂粉的,鼻息間多了份不一樣的香氣。


    沈玄青笑著說:“獾子油如今用不上了,給你買盒擦臉的香脂。”


    脂粉陸穀長這麽大隻在成親時塗抹過,他自己不會,是村裏婆子給他抹的,鄉下人用的多是最便宜的,就這也舍不得多抹,擦上一點都不得了了。


    幸而是這樣,不然別說陸穀,離他稍近的人都得被濃烈但不太好聞的香氣撲到。


    買脂粉的多是鎮上人家,陸穀從沒進過這種鋪子,神情不免忐忑,但沈玄青腳下一轉往脂粉鋪去了,他隻好跟上。


    沈玄青放下肩上的扁擔,將竹筐放在門外,抓著陸穀手腕就進去了。


    一進門看見掌櫃站在賬台後麵支著頭打盹,也不見夥計在哪裏,沈玄青出聲道:“掌櫃的,把你們這兒擦臉的香脂拿兩盒。”


    掌櫃被驚醒,掃一眼麵前這兩個鄉下人,穿得幹淨齊整,身上衣裳也沒補丁,尤其夫郎手上還有銀鐲子,心裏就有了數,於是連聲應道:“您稍等、稍等。”


    他在後麵的木架上找了四盒香脂,轉過身放在賬台上,堆起笑容說道:“這位客官您看看,我們這兒東西多,這幾盒都是好的,擦到臉上能潤澤肌膚,使之更細膩,香氣留的久,而且香而不濃膩,是上等貨。”


    “這盒是蘭玉清香,這盒是桃花香脂,這個是牡丹香,還有這個,是紅梅天香。”掌櫃逐一將盒子打開,好叫人看到裏麵的香脂膏。


    盒子一打開,淺淺花香浮現,比陸穀曾用過的脂粉都要好聞,他看向香脂的眼神就有點兒驚異。


    掌櫃最是為他鋪子裏這些東西得意,見主顧為之驚奇,臉上笑容就大了些,見他倆猶豫不知該看哪個,便從賬台下麵拿出幾個小瓷瓶,說道:“客官若不知該選哪個,伸手我給塗些。”


    他說著就用一根小木棒從瓶子裏挑了點香脂出來,塗在陸穀伸出的手背上。


    “這是桃花香。”這會兒沒別的主顧進來,掌櫃十分耐心。


    “我聞聞。”沈玄青有些好奇,便捉過陸穀的手低頭輕嗅,桃花的香氣偏甜一點,倒挺好聞的。


    在外人麵前這樣,陸穀耳朵微紅,偏偏沈玄青和掌櫃神色無異,他隻好任沈玄青嗅聞。


    聞過後掌櫃又陸續將另外三種香脂塗在陸穀手上,香脂在手背輕輕一抹,果真能看出那處肌膚瑩潤不少,顯得沒塗到的地方看著幹燥。


    四種香脂都不錯,陸穀猶豫不定,選不出要哪兩個,最後還是沈玄青說要桃花和梅花的。


    桃花香脂確實不錯,而梅花透著種幽幽清逸,不刻意去聞香盒和陸穀的手,站在這兒不經意間嗅到一股清香,當真是暗香浮動。


    “客官好眼力,這桃花和梅花正是賣得最好的。”掌櫃合上香盒蓋子,將沈玄青要的兩盒遞過去,做生意的說話都好聽,他順勢拍了個馬屁。


    兩盒麵脂的價錢還沒說呢,他又道:“客官,我這裏還有手膏,每日洗完手塗上些,潤燥還能使肌膚更細嫩,您二位要不要看看?”


    沈玄青剛才發覺陸穀手上偏幹,便點頭道:“拿來看看。”


    “哎好,您稍等。”掌櫃笑容更甚。


    “手膏也要買?”陸穀小聲問道,他每天要幹不少活,無論拔草挖野菜還是劈柴收拾兔糞,很容易弄髒手,一天要洗好幾迴呢,塗上手膏再一遍遍洗,豈不是糟蹋了好東西,更別說還要做飯洗碗。


    沈玄青知他意思,沉吟一下開口道:“掌櫃的,手膏就拿便宜的來,多拿上兩盒。”


    “便宜的洗了不可惜。”他轉頭對陸穀說。


    掌櫃便取了兩盒便宜的手膏,過來笑道:“這個不錯,一盒隻需五十文,但用起來對手好。”


    一小盒就五十文錢,擱以前陸穀是想都不敢想的,幾乎是個天價。


    沈玄青打開盒子看一眼,說道:“行,就這個了,麵脂多少錢?”


    掌櫃笑眯眯開口:“不貴,一盒三錢。”


    麵脂竟要三百文,比手膏貴好多,陸穀眨一下眼睛覺得太貴了,可不等他說話,沈玄青就從懷裏掏了荷包。


    “一共七錢。”沈玄青數好碎銀遞過去。


    掌櫃接過銀錢笑道:“好,多謝多謝。”


    他順嘴就說道:“二位以後常來,我這裏還有胭脂水粉,口脂也是有的。”


    說到這裏,他頓一下,看向陸穀就笑著說:“若是不嫌棄的話,口脂是挑顏色的,不如二位留一下,讓內人幫這位夫郎擦著試試,想試胭脂也行。”


    見沈玄青明顯心動,掌櫃不待他倆迴答,就朝後麵喊道:“丁香,出來幫客人擦擦口脂。”


    “來了來了。”從裏麵走出個麵容姣好的婦人,臉上的胭脂水粉恰到好處,讓人一見就覺漂亮舒心。


    她幫陸穀塗好口脂後,打量一番便露出個笑:“這顏色,當真是妥帖,若再來些胭脂就更妙了。”


    陸穀本來的唇色淺淡,擦上微紅的口脂後一下子顯得飽滿,毫不張揚卻讓整個麵龐都亮了些,唇色與眉心如花鈿一樣的紅痕相映,顯出十二分的俊秀。


    他看著銅鏡裏的自己有些無措,抬眼就看到沈玄青呆愣的目光,越發不好意思,不用抹胭脂兩頰就浮現出紅暈。


    “這口脂也是能潤燥的,唇皮燥裂時用一些最好。”掌櫃在旁邊不忘本行。


    “嗯嗯。”沈玄青迴過神,在外人麵前罕見不好意思起來,悶頭問道:“胭脂就算了,這口脂多錢?”


    等他和陸穀出了脂粉鋪子,掌櫃還送了送他倆,這筆生意不小呢。


    竹筐裏有麵脂和手膏,連口脂都買了一盒,陸穀能聞到自己唇上一點口脂的香氣,他臉上熱意未消,窘迫又羞澀,鄉下人哪有這麽講究的,再說他還沒自己塗過口脂,買了不會用,這算這麽迴事,而且要是自己塗得不好看,那不就鬧笑話了。


    從沒碰過胭脂水粉這類東西,頭一次買叫人心中微跳憂慮,他邊想邊擔心,走神走的都沒注意出了鎮子。


    沈玄青一停,他也跟著站住腳步,迴過神正想問什麽事,嘴唇就被伸過來的拇指重重揩了兩下。


    意識到自己手有點髒,和陸穀白皙臉頰成了鮮明的比對,沈玄青一僵。


    來賣筍子和野蔥,稱斤分兩肯定會弄髒手,可他懷裏的手帕擦過汗,既然已經將口脂擦亂了,不如全擦掉,迴去讓陸穀再洗就是。


    唇被擦得有點重,陸穀不自覺擰起眉頭,本著信賴沒往後躲,隻抬頭困惑地看向沈玄青。


    有出鎮子的人往這邊來,沈玄青擦完見陸穀嘴唇被他磨得變紅,和口脂沒多大差別,心下有些懊惱。


    “怎麽了?”陸穀忐忑問道。


    沈玄青挑著空竹筐往前走,走了幾步才悶頭說:“以後別擦了。”


    這話讓陸穀越發無措,以為是自己哪裏不對,想一下應該是他塗了口脂不好看,便窘迫著紅了耳朵答應:“嗯。”


    兩人沉默著往前走,過了一會兒沈玄青轉頭見他麵露尷尬,後知後覺意識到是自己沒講清,但他壓根兒不知要怎麽說。


    之所以狠心擦掉陸穀口上的紅脂,是他嫉妒作祟。


    鎮上賣的好口脂一盒要一百六十文,和鄉下婆子曾經給陸穀用的完全不同,抹上後實在太漂亮清秀,從鎮子走出來那段路,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陸穀,他恨不得一個個瞪迴去。


    幸而那些人都沒他長得高,不敢隨意造次。


    這不一出來見人少了,陸穀唇上的紅意叫他越看越覺得不好,擦掉後才覺順心。


    “你別多想,是我剛才沒考慮齊全,這東西貴,村裏沒幾個人用,麵脂手膏沒顏色,用了不紮眼,口脂太紅了,讓村裏人看見說不定會紅眼,被人在背後亂嚼舌頭不劃算,以後找著機會再用口脂,這不年不節的,塗了太紮眼。”


    沈玄青找了個借口,越說臉上神色還越正經,叫陸穀不信都不行。


    也是,不過年不過節的,捯飭打扮的和別人不一樣確實紮眼,陸穀深信不疑,還頗為讚同地點頭:“嗯,我知道了,以後用不到也不買了,不然白花錢。”


    如此說定,不光陸穀,沈玄青也恢複了好心情。


    迴家的路上碰到兩個鄰村的熟人,他們四個就一起往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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