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兩個月,長壯實了大青哥就來牽,到時下山後就能見著。”沈玄青說道。


    “嗯。”陸穀認真點頭,他從來沒喂過牛,一頭小牛犢貴著呢,陸家一直買不起,以後他也可以去放牛了。


    牛圈裏正吃草的小牛抬起頭看他倆,大大的眼睛稚氣又溫馴,一看就是好脾氣的牛,這讓陸穀越發心喜。


    第104章


    河水淌過山坡來到原野,順著河床蜿蜒流向遠方。


    下午太陽漸漸西移,寬闊處的水麵波光粼粼,河中央離岸邊遠的深水,時而能聽見咚一聲,有魚兒越出又掉下。


    水岸邊,狗崽在附近跑來跑去,陸穀蹲在地上終於尋到一片薄薄的小石頭,他學著沈玄青的樣子往河裏打水漂玩,可惜小石頭片並沒有漂起來,第一下就沉了底,水麵泛起兩三圈小小的漣漪。


    緊隨其後,沈玄青手裏的薄石頭飛一般竄了出去,連著在水麵打出三個水漂才沉下去,連漣漪圈都大許多。


    陸穀聽見那聲輕笑,抬頭看一眼幾步遠的沈玄青,極輕歎了口氣,他果真學不會這個,於是說道:“迴去吧,還要做飯呢。”


    “嗯。”沈玄青把手裏另一枚小石頭打出去,看著河麵漣漪蕩開,這才彎腰去提竹筐。


    他倆下午繞到屋後空地,順著河岸一路找春青苗,這是種野菜,也叫春苗,這會兒長出來的芽葉正是最嫩綠的時候,掐下最嫩的尖兒帶迴家,能和豬肉滾一道鮮湯。


    “乖仔。”陸穀喊一聲跑遠的狗崽,兩人在前麵走,狗崽很快就追了上來。


    “再過幾日,天更暖和,山上的樹木長茂盛些,野豬老熊有東西吃不亂跑,到時再收拾上山。”沈玄青背好竹筐說道。


    開春後山裏冬眠的東西都醒了,就靠著入冬前長的肥膘睡這麽久,和餓了一冬沒差,醒來自然是到處覓食,別的東西還好,就怕遇到老熊。


    熊不是好對付的,皮糙肉厚還兇猛,稍微出一點差錯就能喪命,不然熊掌熊膽也不會珍稀。他們這附近的獵戶,隻要不是實在缺大錢用,很少有鋌而走險去獵熊的,掙錢也得有命花不是。


    況且過了一個冬天,山裏的野物要麽懷了崽,要麽消瘦,野兔和山雞隻要往前山深處走一段也能打到,他今天早上就帶著大灰它們逮了三隻兔子迴來,往後拖一拖,山裏的雪化了春來了,就沒那麽寒冷危險。


    “嗯。”陸穀點點頭,說到上山,他想起自己的小雞小鴨,如今鴨子也下蛋了,每天雞蛋鴨蛋加一塊兒,少了都能收七八個呢,正是下蛋的時候。


    可要是上山的話再把雞鴨折騰上去,路那麽遠,還很顛簸,山裏的路說是路也跟沒路一樣,坑坑窪窪,挑著寬闊的地方走而已,人拉著板車都艱難,更何況塞進籠子裏的雞鴨,顛簸一路很有可能好幾天都不下蛋了。


    再說他倆每次上山下山,隻要板車上有重點的東西,沈玄青肩膀和後背都會被繩絆磨紅甚至磨破,不使力氣又拉不動,不可謂不艱辛。


    “那雞鴨怎麽辦?”陸穀想到這裏就問道。


    沈玄青頓一下,明白他的顧慮,下蛋時的雞鴨最好不要亂挪窩,奔波中若受了驚就不好好下蛋,他猶豫一下開口:“要不留在家裏,讓沈雁幫著照看。”


    狗崽跑到了前麵,見他倆沒跟上來還停下迴頭看,還“汪汪”叫兩聲。


    沈玄青下意識看過去,其實當初買雞鴨是為陸穀在山上解悶,不然他一走,就隻剩陸穀一個人了,不過如今養了狗崽,倒也不擔心這個了。


    陸穀眉頭輕擰,他是樂意養雞喂鴨的,可也不願剛下蛋的雞鴨受驚,覺著沈玄青說得對,而且拉上山以後還要拉下來,這樣沈玄青太累了,便舒展了眉頭說:“那好,就留在家裏,以後帶上山的雞蛋鴨蛋不用再問娘要,隻它們下的蛋就夠我倆吃了。”


    正說話間,沈玄青一抬眼就看見前麵小水塘邊上熟悉的身影,不是沈堯青還能是誰。


    “大哥。”他喊道。


    沈堯青背對著他倆,因狗崽早已跑來,他知道兩人在附近,頭也不迴高聲道:“來的正好,快拿簍子來堵,我釣上隻水鱉。”


    沈玄青長腿一邁,幾步就過去了,幫著把那隻水鱉給弄上來。


    狗崽沒見過鱉,歪著腦袋眼裏全是好奇,它想湊過去聞,王八這類的東西別看走路慢,可是吃肉的,逮著啥就咬啥,咬緊了還不鬆口,非得咬下一塊肉來,陸穀怕它被咬,連忙拽著它脖子上的厚毛皮拉到旁邊去了。


    “個頭不錯。”沈堯青看著魚簍裏的水鱉露出個笑,見他倆采了春苗迴來,拎起魚簍三人一同往家裏走,說道:“豬肉我買好了,迴去就能燒湯,這水鱉放桶裏浸一晚,明日就把它燉了。”


    都說春寒甫消,甲魚正肥,他們鄉下管這東西叫水鱉,擱鎮上就喊甲魚了,這會兒正是肥的時候。


    “阿嫂能吃?”沈玄青問道,自打紀秋月有了身孕以後,許多東西要忌口,這不能吃那不能吃,有時連他看著都覺得遭罪,水鱉對常人來說挺滋補,但因不夠熟悉藥理,他順嘴就問了。


    沈堯青自然比他更上心,一早就問過郎中,說道:“頭先看診時我問過王郎中,水鱉不能多吃,小半碗湯一兩塊肉解解饞就好,主要還是豬肉雞肉,再就是魚湯,這些不懼。”


    “她今日能吃春青苗過個癮,這水鱉明日咱們吃就行。”沈堯青末了又笑著補一句。


    冬天終於過去,春日可不得吃些時鮮滿足滿足口腹之欲。


    至於紀秋月,雖吃不了許多東西,但沈堯青隔幾天就買豬肉或是烏雞給她做肉燉湯,肉是沒斷過的,最近雞鴨下蛋,衛蘭香還給她蒸雞蛋羹,迴迴都淋香油,完全沒虧待過。


    等到了家裏,沈雁已把瘦肉片切好了,撿著沒出芽空心的蒜切了點蒜末。


    陸穀如今做飯已十分熟練,就算以前沒燒過春苗湯,問一下衛蘭香就知要如何。


    春苗和豬肉滾湯也簡單,蒜末炒香,倒熱水滾開後把瘦肉片倒進去,燒開再把洗幹淨的春苗嫩尖倒進去。


    春苗采的多,滾了一大盆湯出來,嫩尖吃起來實在是沒得說,蒜末很少隻是提個香,湯微鹹而美味,許是野菜足夠新鮮,竟比燉肉的湯都好喝。


    這種野菜溫平不用忌口,又是和豬肉煮湯,有身孕的人也能吃,紀秋月總算是美美吃了一頓野菜。


    今天晚飯吃得早,陸穀洗完碗去外麵倒水,斜陽和晚霞交映,天際一片橘紅。


    水潑在屋旁的空地上,流向柿子樹根部,他一手提著空木盆直起腰來看向西邊,傍晚的微風陣陣吹拂,十分舒坦。


    陸穀正要轉身迴家,看見不遠處山坡走下來一個人影,離得較遠沒認出是誰,他沒怎麽在意,再轉頭看見在村子裏玩耍的狗群,狗崽吃完就出去玩了,雖然沒看見它的身影,他還是喊了一聲。


    “汪!”


    狗崽從兩戶人家之間的空地縫隙裏鑽出來,搖著尾巴往迴跑,見狀陸穀就站在門口等它。


    不曾想從山上下來那人也近了,卻是村裏的黃達。


    “喲,是陸穀啊。”黃達一對小眼睛在眼眶裏亂轉,說話也輕佻,素來是村裏人唾棄厭惡的二流子。


    也是見陸穀一個人在門口,他眼神就不老實起來,況且以他對這些婦人和夫郎的了解,那弱怯的若是被人在口頭上占了便宜也不敢和家裏漢子說,生怕挨罵挨打。


    陸穀早就被沈玄青叮囑過,遇見黃達不必理會,就沒答話,這會兒被異樣的眼神看著,他隻覺一陣陰寒由心而生,莫名感到厭煩,洗碗時挽起來一截衣袖露出胳膊,這會兒竟有汗毛直豎的感覺。


    狗崽跑迴來了,黃達看見,伸出手想摸摸狗頭。


    “乖仔!”陸穀忽然出聲,語氣帶了一點受驚後的尖銳,讓狗崽一下子變得警覺,跑到他跟前抬起頭,似乎想弄明白怎麽了。


    “嘿。”黃達沒摸到狗,見陸穀長得實在好看,白又漂亮,穿戴的也夠好,眼見陸穀轉身要迴去,他便在嘴裏嘟囔:“這穀子。”


    他聲音不大不小,故意能讓陸穀聽見。


    陸穀胃裏直犯惡心,打心底生出一種恐懼,腳下更快了。


    見他如此,黃達在院門外笑得越發猥瑣,他其實不敢多跟陸穀說話,是見沈家兄弟不在,嘴上討個便宜,還能讓陸穀害怕,心裏就覺得自個兒厲害。


    他正往探頭沈家院子裏看,誰知沈玄青從堂屋出來了,立即縮了脖子趕緊離開。


    “怎麽了?”沈玄青見陸穀腳下匆忙臉色煞白,門外溜走的黃達他也認出來了,眉頭便緊皺在一起。


    陸穀這下才泛上一點委屈,老老實實把黃達看他還喊他名字的事說了。


    要是別人還好,黃達這個二流子嘴裏是沒一句正經話的,沈玄青臉一下子就黑了。


    若放在以前,陸穀還會覺得是自己哪裏有錯,如今已經能知道,沈玄青現在生氣不是對著他來。


    見沈玄青直接往門外走,一看就是要去找黃達事,陸穀張了張嘴,想勸又不知從何處勸起,放下木盆連忙追上去,心裏突突直跳。


    結果出了門還沒找到黃達的身影,隻聽張家門口一聲驚叫,采了野菜迴來的李婉雲直喊道:“遭賊了遭賊了!”


    第105章


    此時天還沒黑,附近十來戶人家聽見李婉雲的驚唿都出門來看,有的正在吃飯端著碗就出來了。


    沈玄青正要去找黃達麻煩,見狀頓住腳步,陸穀從後麵趕上來。


    “有賊?”陸穀走到張家門前,沈玄青跟在他後邊。


    李婉雲手裏的鎖和鑰匙還沒收,野菜籃子還挎在胳膊上,聞言抽泣一聲,說道:“可不是,我走時還好好的,不過挖些野菜迴來,就被翻成這樣。”


    她說著就推開院門往裏走,陸穀見她家院子實在亂,連竹筐簸箕都被扔了一地,廚房也翻得亂七八糟。


    “這光天化日,竟有做賊的。”


    “是啊,這賊膽子也忒大,不在夜裏動靜,大白天就敢下手。”


    村裏人跟在後麵進來,皺著眉頭你一言我一語,鬧賊可不是小事,今天偷了張家,明天可能就偷別家,就算賊有可能是見李婉雲一個寡婦好欺負才找上門,可旁人免不了會起防備之心。


    從房裏出來的李婉雲擦一把眼淚哭道:“我藏在床底下的二十文錢全被偷了,我就剩二十文了啊。”


    她哭著又想起什麽,連忙往後院跑。看這架勢,連陸穀都知道她是去看後院雞了。


    陸穀下意識跟了上去,村裏別的人也是,都往後院來了。


    老張氏病的時候李婉雲賣了不少雞鴨,村裏人都知道,而此時三隻鴨子隻剩兩隻了,雞圈裏散落不少雞毛,看起來像是生人抓雞時雞一直在撲騰,李婉雲清數完後便捂臉哭道:“雞也沒了一隻。”


    “這殺千刀的賊!”苗大娘在後頭聽見這話,忍不住罵道。


    沈玄青視線在後院牆上掃一眼,再看看雞圈裏那幾個稍微能辨認出的腳印,李婉雲的腳有多大他沒去看,也沒吭聲。


    李婉雲哭了兩聲不再捂著臉,抬頭想說話卻無意中對上那雙沉靜的黑眸,她心中驚異,連臉色都有點變。


    見她明顯慌張,沈玄青挪開視線,假作什麽都不知道,拉著陸穀衣袖說道:“到前麵去。”


    他倆一動,其他人也下意識往前院走,端著碗愛幹淨的婦人更是先一步離開,不然雞鴨糞便的味道也夠受的。


    在後麵的李婉雲定了定心神,她和沈玄青打的交道不多,但和衛蘭香常說話,沈家沒有混賬人,都是善心的,如此一想心中才稍微安定。


    “幸好沒全偷了去。”


    苗大娘和遲來的衛蘭香說話,村裏別的人聽見也都點頭,全部的錢被偷走,要是雞鴨也沒了,這日子可怎麽過。


    也是雞鴨都長得大,不像銅板那樣藏在身上別人看不見,青天白日的,估計也沒哪個賊有膽全偷走,被抓住就人贓並獲了,一頓打都是輕的。


    “你說能是誰呢?”衛蘭香邊說邊琢磨。


    “方才有人看見黃達溜過去,不會是他吧。”苗大娘壓低了聲音猜測。


    院子裏人不少,離她近的也有,聽見這話不免也懷疑到黃達頭上,不說別的,黃達這個二流子以前沒少幹過做賊的勾當,少說也偷過村裏五六戶的雞鴨,有時連別人家的菜都禍害,摘就摘了,偏偏還要把好端端的菜踩幾腳,心肺是黑透了的,就沒幹過人事。


    陸穀也聽見好幾個人嘴裏在罵黃達,可他剛才看見黃達的時候,那人手裏什麽都沒有。


    他抬頭看一眼沈玄青,見沈玄青搖頭就沒說話。


    李婉雲這會兒擦幹了眼淚,撿起地上一個竹筐說道:“沒抓到賊,我也斷然不敢說做了賊的人是誰,隻是這日子實在沒法兒過了,我沒田沒菜地,隻能去挖野菜,今天偷兩隻,明天趁我出去再來偷,遲早這個家都要被搬空了。”


    她這話說得確實在理,隻有千日當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她一個家裏沒人的寡婦,一沒靠山二沒錢,別人可不踩著頭欺負。


    “唉。”衛蘭香歎口氣,到了這個局麵,李婉雲孤苦伶仃一個人,也虧是隔壁全子一家人都好,若是別人,仗著兩鄰家離得近,也不知怎麽欺負呢。


    “如今我手裏一文錢都沒了,家裏也不剩多少米麵,後院隻剩那幾隻雞鴨,就怕輪不上我吃蛋吃肉被賊偷去。”李婉雲這會兒沒哭,她臉色最近一直不好,很是蒼白。


    她看看衛蘭香和苗大娘,又看看村裏別的夫郎,說道:“阿嬤,嬸子,不怕你們笑話,我沒錢吃喝了,借東西不是個法子,我沒法兒還你們,後院那幾隻雞和鴨,若誰想要我賤價賣了,以後能買米麵吃,如若不然,連雞鴨我都保不住了,平白便宜了賊人。”


    “就算賣成錢,你放家裏賊又來偷,錢不是也沒了,總不能一直揣身上。”住在村子中間的林金虎也過來湊熱鬧,他來得遲,聽見這話忍不住出聲:“就算你揣身上了,賊夜裏來偷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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