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青大姑媽嫁的較遠,一年到頭隻有過年時才迴來娘家一趟,自然也要上他們家和三房家去坐一坐看看。


    陸穀先一步迴家,把家裏備好的八碟糕點幹果都端出來,放在堂屋,又給茶壺裏添了滾水潑茶,等衛蘭香他們說笑著進門後,茶水也倒好了。


    “大姑媽,喝茶。”陸穀乖乖順順給奉了茶。


    身形微胖手上戴了一對金鐲子的年長老婦看一眼他,點頭笑了笑,嚐了茶水後就拉著他的手問年紀和一些家常話。


    沈淑雲比沈順德大,是他們那一輩的長姐,性子也算厲害潑辣的,連平日裏端著長子架子的沈順德都不敢在她跟前亂擺譜。


    沈玄青爺奶最疼幼子沈順旺,而她最喜四弟沈順福,沒別的,就是覺得福弟見識通透異於尋常人。當年沈順福出事,她送錢送藥操盡了心,是以衛蘭香十分敬重她。


    方才過來的路上,衛蘭香和沈玄青都跟她說陸穀好,這會兒見陸穀乖巧,一看就是個老實孩子,她就放心了。


    “大姐嚐嚐這個糖糕,我用木拐爪熬的糖漿。”衛蘭香坐旁邊和她話家常。


    沈淑雲別看年紀大了,但拎得清,對大房是不怎麽喜歡的,二房三房都乖巧,過來臉上笑意就沒斷過。


    “二青,快給囡囡他們拿走馬來。”衛蘭香又說道。


    沈淑雲每年迴娘家一次,大多都是拖家帶口,孫子孫女好幾個,多了熱鬧,也是讓孫兒多和舅爺家親近親近。


    沈玄青依言去取,小孩子隻要有的玩有的吃,高興的不得了,院裏全是小孩笑聲。


    衛蘭香邊添茶邊說:“早上過去著急,忘帶牛肉了,大青特地買的,就等大姐你來吃一頓。”


    牛肉比別的肉都貴,她其實是故意沒帶的,等親戚都來了,當著親戚的麵兒拿到大房家去,好讓他們都知道,這牛肉是她家買的,與大房無關,不然周雲芝那不要臉的貨,肯定要搶功勞。


    沈淑雲聽她能買得起牛肉了,便說道:“就要這樣,日子越過越好。”


    “可不是呢。”衛蘭香最愛聽這種話,滿臉笑意。


    初一兩個姑媽三個姑婆都來,人很多,陸穀頭一次在大房家做飯,因對地界不熟而且輩分小,就和紀秋月在廚房打下手,今兒在外麵,端菜熱酒算是他的活計,沈玄青和家裏親戚坐在桌上吃喝。


    來的人多,今兒天好暖和,就在院裏擺了四桌。


    陸穀給喝酒的漢子這桌來送菜,因不熟不免有些拘謹,幸而沈玄青坐在離廚房近的地方,他每次過來沈玄青都幫他把菜碟放好,就不必和旁人說話。


    沈玄青把空碟子撤下來遞給他,還問道:“餓不餓?讓娘在灶上給你們留些菜吃。”


    “不餓,剛吃了點沒盛完的菜。”陸穀淺淺笑一下,怕耽誤廚房端菜又走了,桌上親戚是如何玩笑沈玄青的隻聽見一耳朵。


    這麽多人,院子裏說起話都是吵嚷的,大年初一就這樣熱鬧過去了。


    陸穀和親戚都不熟,但隻在一旁聽著看著,就覺得高興。


    到第二天,該他們去親戚家了。


    早起陸穀洗臉時瞧見院子裏壞了的走馬宮燈,沈玄青擦了臉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笑道:“沒事,我小時候去大姑媽家,弄壞她家不少東西,想要的話,元宵時我帶你再去鎮上買,買個比這更好看的。”


    陸穀隻是覺得走馬宮燈貴有點可惜,實際沒有責怪別人的意思,小孩子玩起來都是這樣,他小時候也弄壞過娘買的燈籠。


    到半早上時,他們收拾好,包了蜜餞糕點還有臘肉魚幹,紀秋月和沈堯青去紀家,因和陸家直接斷了來往,陸穀是沒有娘家可迴的,衛蘭香就帶他倆和沈雁去衛家。


    過年就是這樣,不是走親戚就是親戚來,從初一到十五都有忙的,有些老親戚遠親戚走動的不勤,但也要留心,和待沈玄青姑舅家不同,若來衛蘭香的親戚,肯定不會去大房家吃,萬一哪天來了,他們家得把飯好好備上。


    他們家如今日子好了,碰上窮點的親戚過來,衛蘭香沒看輕人家,又是做魚又是做肉,不說大人了,好歹讓親戚家孩子多吃些肉解解饞,可憐見的。


    日子晃個神的功夫就過去了。


    年節之前,陸穀對過年期盼到緊張,但真到了年節上,感覺也沒什麽,沈玄青一直在他能看見的地方,他心裏很踏實。


    元宵佳節前一天,王李村在村口搭戲台子,說李地主請了戲班子來唱大戲。


    王李村離他們村有點遠,但村裏不少人都唿朋喚友,說定了明日一同去看大戲。


    傍晚衛蘭香串門子迴來,也說和全子娘還有阿金奶他們幾個約定了,還說要帶上陸穀。


    對此沈玄青是樂意的,出去聽聽戲也好。


    衛蘭香說著,又道:“我迴來時阿金大爺家母牛快下牛犢子了,等會兒過去瞧瞧。”


    村子裏就算狗下一窩狗崽子都有人去看,更別說小牛犢。


    沈玄青早就留心阿金大爺家的牛犢,這會兒一聽到時候了,就說一起過去。


    以後田地多了,犁地翻地時靠人太累,有牛的話更好,因耕牛珍貴,沒人會輕易把家裏成牛賣了借了,牛犢從小養起來也更親他們自己。


    第95章


    夜晚寒冷,阿金大爺家牲口棚裏,地上鋪滿幹草和稻草,火盆裏也燃著火,冬天太冷,剛生下來的牛犢需得放在火盆旁暖著。


    陸穀在人群外踮著腳往裏邊瞅,來湊熱鬧的漢子多,他不好上前,和村裏幾個小孩離人群稍遠。


    “出來了出來了。”前麵一陣騷動,大家都抻著脖子往裏瞧剛拽出來的牛犢,小孩子更是好奇。


    沈玄青因身量最高,即便站在後麵也能看清一切。


    轉頭見陸穀踮著腳探頭,但什麽都沒看見,他笑一笑,說道:“等下我帶你湊近了看。”


    陸穀腳跟落了地,待前麵人群散了一點,就緊跟著沈玄青往牲口棚裏邊去。


    阿金大爺早就將牲口棚用舊席篾圍了起來,母牛和牛犢在裏麵吹不到風。


    牛犢身上濕漉漉的,母牛後腿間有血,下牛犢不是件容易的事。


    瞧見小牛犢之後,陸穀心裏那點好奇被滿足,沒成親的時候,雙兒姑娘一般都不會隨便到別人家裏看這種熱鬧。


    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那些血跡一入眼,就知道下崽子是疼的,他沒敢多看母牛身上。


    “娘,你們先迴去。”沈玄青對看過來的衛蘭香說道。


    他轉頭又對陸穀說:“你先和娘迴去,我跟大哥問問阿金大爺牛犢的事。”


    耕牛在田地裏用處大,村裏不止一家想要,之前沒下崽的時候他就和阿金大爺提過要買,怕生變故,今晚要是能定就定下來,況且都是一個村的,離得這樣近,不用上別的地方買。


    “嗯。”陸穀點頭先和衛蘭香迴去了。


    等沈玄青兄弟倆迴到家中,得知牛犢他們已經定下來,兩三個月後長壯實斷奶了就能牽迴來,衛蘭香喜不自勝。


    陸穀迴想起剛才那隻小公牛犢,心想以後那就是他們家的牛了。


    ——


    十五元宵賞花燈,不過他們鄉下沒那麽多花樣的彩燈可看,要說熱鬧還是鎮上,陸穀就曾聽陸文說過,元宵夜裏,豐穀鎮上一條長街都是花燈,鎮上的人還會提著花燈在街上遊玩,當真是亮如白晝。


    他沒見過這種熱鬧,但今年沈玄青買了不少,將近二十個呢,樣式還都不同,早上沈雁就拉著他把花燈該掛的掛起來,隻等夜裏點亮。


    王李村離得遠,晌午太陽暖大戲就要開唱了,也是為早點去占前麵的地方,陸穀今天飯做得早,吃完衛蘭香就帶上他和沈雁去聽戲。


    在鄉下愛聽戲的多是婦人夫郎,沈玄青就沒跟去。


    提著小凳的衛蘭香一出門就高聲喊苗大娘和全子娘,陸穀一手提小板凳右胳膊上還挎著個小籃子,裏頭是裝了熱水的竹筒和糕點,還有瓜子花生。


    聽大戲時候久,可不得備些吃的。


    一到王李村,村口戲台子都搭起來了,附近好幾個村子的人都過來聽,那叫一個多。


    陸穀怕沈雁走散了,連忙握住了她的手,緊緊跟在衛蘭香身旁。人頭攢動,你一言我一語,匯聚到一起便成了吵嚷的鬧市。


    陸穀怕擠散了,注意都放在旁邊人身上,他沒看見人群裏的杜荷花,但杜荷花看見他了。


    銀簪銀手鐲,沒想到這野種竟過上好日子了。


    杜荷花暗中“呸”一聲,摸了摸自己腕上的銀鐲,是陸文給他的,妾又如何,他家陸文在鎮上穿金戴銀,姑爺也不是鄉下這些泥腿子能比的,如此一想,才叫她心中那點兒鬱氣消退,和巴結她的村婦一同往人群裏麵擠。


    大戲唱起來,旁人如何陸穀絲毫不知,和沈雁坐在衛蘭香旁邊吃糕點嗑瓜子,戲文聽得十分樂嗬。


    到下午,要做飯了,陸續有人散去。


    戲要唱三天呢,這會兒天冷了,衛蘭香便起身說道:“先迴去,明兒想聽了咱再來。”


    陸穀沒走出去幾步,似是察覺到什麽,一抬頭就看見不遠處正望向他的沈玄青。


    他下意識就要過去,但克製住了,唯有臉上笑意顯露出忽然明媚的心情。


    “你怎麽來了?”衛蘭香奇道,她記得二兒子不大愛聽戲文。


    “娘,大陳他們說晚上要去鎮上看花燈,我帶穀子一起去看看。”沈玄青走近說道。


    原是這樣,衛蘭香說道:“這天快黑了,一來一迴等到夜裏才能迴來吧。”


    “沒事,去的人多。”沈玄青把陸穀手裏的小板凳和空籃子遞給沈雁,不然路上是個累贅。


    年輕人愛看熱鬧,衛蘭香沒有過分阻攔,讓他倆路上小心些,就和沈雁先迴家了。


    “到鎮上再吃飯。”沈玄青帶陸穀朝另一個方向走,不多久就看見大陳他們。


    陸穀點點頭,聽著戲吃糕點瓜子,他這會兒還不是很餓。


    一同去看花燈的漢子多些,不過有沈玄青在身邊,他是不怕的。


    王李村比清溪村離鎮上近一點,到鎮上後天還沒黑,他們先在路邊食攤上吃了浮元子,甜甜糯糯,湯也熱乎乎的,吃了渾身不冷,就是一碗隻有八個,陸穀都沒吃飽,更何況沈玄青。


    今晚出來玩耍,自然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沈玄青縱著陸穀去看去買。


    長街上花燈漸漸亮起,豔彩非凡,還有猜燈謎的,平日裏未出閣的姑娘雙兒很少出門,這會兒提著花燈在街上遊玩,正是青蔥水嫩的年紀,十分鮮活熱鬧。


    各式花燈看的陸穀眼花繚亂,沈玄青要給他買時他止住了,家裏那麽多呢,何必再多花錢。


    到了猜燈謎的地方,攤主正在說謎麵,他不由自主停下來。


    燈謎對鄉下人來說是雅致的東西,他之前從未猜過,又是個較難的謎麵,更加不知謎底為何,連眼神都是茫然的。


    還是沈玄青想了一下,在他耳邊低語。


    在鼓勵下,陸穀怯怯說出了謎底,攤主看他一眼,笑著點頭將一個燈籠遞過來。


    既放出話有人猜中就送燈籠,怎能食言,這麽多人看著呢。


    陸穀沒想到真答對了,接過燈籠時被旁人注視還有點飄忽,心裏是說不出來的激動。


    這個燈籠其實很普通,還不如家裏沈玄青買的那些精致,畢竟攤主也要掙錢,不能白送太好的。


    “你猜中了。”陸穀從高興中迴過神,笑眯眯把燈籠遞給沈玄青。


    他這樣高興,連眼睛都是亮的,沈玄青就知道今晚來對了。


    “二青,快來看,有個鳳凰燈。”前麵大陳和他媳婦咋咋唿唿喊他倆,沈玄青笑一下,接過燈籠和陸穀連忙趕了上去。


    一路看燈玩耍,到夜深時十幾人才聚到一起,點清人數後便往家裏走。


    夜色濃濃,路上有圓月相伴倒也不黑。


    剛出鎮子,光亮就弱了很多,陸穀垂在身側的右手忽然被握住,他看向身旁,因同行的人多想掙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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