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我們家給了錢,連個人影都看不到,還錢!”紀秋月也被氣得夠嗆,越說越激動。


    一聽到還錢二字,杜荷花漲紅了臉,不是羞的,是急了,那可是整整二十兩銀子,已經到了她手裏要讓她還迴去,那是要她的命!


    “你個沒大沒小的娼貨,我跟你娘說話,輪到你在這唿喝?”她指著紀秋月鼻子罵起來。


    紀秋月好懸沒被氣暈過去,被氣得滿臉漲紅大喘氣,還是沈堯青趕緊過來扶著她給她順心口才緩過來。


    “杜荷花,你!”衛蘭香手都在抖,指著杜荷花怒聲斥道。


    “嬸子,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沈堯青扶著媳婦看向杜荷花,臉色鐵青,他長得高大,沉著臉聲音裏有壓不住的怒意,讓杜荷花下意識就要閉嘴。


    紀秋月也不是逆來順受的,哪裏受過這種氣,她本來就是個活潑的性子,平時說起話來輕又快,這會兒被氣急了嘴越發快起來,連聲罵道:“嬸子不是娼貨那嬸子生的雙兒是娼貨,都跟鎮上的人攪和在一起了,嬸子要是真知羞有大有小這會兒就該去吊死,不然就是對不起你陸家祖宗!”


    名聲清白對雙兒和姑娘來說無疑是重要的,紀秋月哪裏不知道這個,她就是忍不了咽不下,明明說好了嫁過來卻反悔,合著把他們一家當猴耍,再說也是杜荷花辱她清白在先。


    一聽這話,杜荷花像是被點著了的大炮仗,漲紅了脖子跳著腳罵道:“你個賣*的,空口白話誣陷我文哥兒,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她衝過來揚起手要打紀秋月,卻被沈堯青抓著胳膊往旁邊一摜,她跌倒在地上,頓時就哭起來,嘴裏嚷嚷著要死人了要死人了。


    安家村的一夥年輕漢子見別村來的人動了手,瞪著眼睛就要打起來。


    紀秋月看他們怒視沈堯青,在對方地盤上,要真打起來隻會沈家來的人吃虧,於是冷笑一聲快速道:“果然你們安家村的霸道,雙兒隻用收彩禮銀錢不用嫁人,連我們來理論也要挨打,我看你安家村的名聲傳出去,要叫多少人戳脊梁骨,我就不信了,這天底下沒個王法公道!”


    包誌儒到底是裏長,這事兒是陸家理虧,做下這種荒唐事,要真傳出去了,確實有損他們安家村的名聲,再說了,今日清溪村的人挨了打,要是迴去了再糾集一幫人過來,事情鬧大了被縣裏的府衙知道,雖說他有幾分薄麵,可免不了被一些人在背後恥笑。


    他壓了壓手,示意安家村的人鎮定,說道:“好了好了,這事情出來了,打來打去像什麽話,有事就說事,不必如此動氣。”


    “三叔公,人我們不要了,但是錢不能白給他們。”衛蘭香抹了抹眼淚,忍下恨意說道。


    既然是陸家先悔婚,沈家提出要退彩禮錢是天經地義的事,這樣一來,事情也就了結了,包誌儒看向杜荷花。


    他話還沒說出來,就見杜荷花一個嚎叫,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起來:“天殺的,我這是倒了八輩子黴,碰上這種事,人早上給你們抬去了,到這會兒你們才送迴來,你們沈家自個說自個是好人,可背地裏怕是早把人給霸占了去,現在倒好,人叫你沈家的給占了,這會子倒來問我要錢,我可怎麽活啊。”


    杜荷花邊哭邊嚷,嘴上連個把門的都沒有,滿口就這麽胡亂喊起來。


    “杜荷花!你放屁!”衛蘭香一聽她不顧陸穀的清白都要誣陷自己兒子,哪裏肯忍,當時就撿了杜荷花方才扔在地上的棍子,她氣狠了,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窩囊氣,抄起棍子就打了過去。


    “打人還了得!”


    陸大祥的弟弟陸大和帶著兩個兒子原本在外麵觀望,畢竟是他們陸家不占理,可這會兒一見打了起來,村裏人都看著,他總不能縮頭,就攛掇了幾個關係好的中年漢子,一齊打了進去。


    杜荷花平時就嗓門大,這會兒挨了打跟殺豬一樣慘嚎起來,讓原本躲在附近的窩囊廢陸大祥都忍不住跳出來,裝著剛從地裏幹活迴來的模樣,拿著鋤頭怒氣衝衝跑進院門,跟清溪村的人混戰在一起。


    眨眼形勢就變了,包誌儒氣得胡子都能翹起來,他帶來的幾個年輕漢子倒是都聽了他的話在拉架,不然這鋤頭棍子混在一起,打紅了眼非得出人命不可。


    院子裏亂成一鍋粥,漢子們扭打在一起,陸大和的媳婦跟兒媳婦也都匆忙進來了,不然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杜荷花被衛蘭香紀秋月還有兩個村婦打罵。


    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時候,陸穀低著頭避開人群出去了。


    就算有人知道杜荷花剛才是口不擇言亂說話,可連他自己的娘都那樣說了,後娘又如何,杜荷花養了他這些年,無論在家裏怎麽打怎麽罵,到了外邊都是好的,裝得像是個好後娘一樣。


    一個雙兒嫁了人當天又被退迴來,原本就沒臉麵了,這會兒還當著這麽多人麵說他沒了清白。


    沒多久,有人從村頭跑進來,邊跑邊喊:“不好了不好了陸穀跳河了!”


    第3章


    安家村離河邊不遠,岸邊一抹紅色身影毫不猶豫地跳進湍急的河段。


    河水淹沒了口鼻,陸穀連掙紮的念頭都沒有,任憑河水灌頂,身體被打著旋的急流撕扯。


    他眼前一片模糊,嫁衣比常穿的夏衣繁瑣厚重一些,沉入水中後布料吸了水就變得沉重起來,讓他輕飄飄無所依靠的魂魄歸了位,懸在半空不知該去何處的心也逐漸沉了下來。


    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再挨打了。


    他平靜地想,身體順著河水往下飄,他漸漸不再想事情了,不過最後,他冒出個可惜的念頭,可惜他死了連一副薄棺都沒有,後娘不會給他花錢打棺材的。


    ——


    院子裏的人還在打架,氣得包誌儒連聲嗬斥:“住手,都給我住手!”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麵有人喊陸穀跳河了,包誌儒連忙說道:“還不快去救人。”


    人命關天,打架的人住了手,杜荷花從地上爬起來,朝衛蘭香幾人腳下啐了口血沫,她被打得半邊臉頰都腫起來,嘴裏還含糊不清地罵罵咧咧,她滿身是土,但混亂之中其他人也都好不到哪裏去。


    衛蘭香一口惡氣還沒出盡,又被啐了口,抬腳就踹過去,可惜被杜荷花給躲了過去。


    包誌儒帶著人正要出門,迴頭一看喝道:“還要打罵!”


    杜荷花原本還想再啐一口,聞言隻得咽了迴去。


    聽外麵一群人咋咋唿唿朝河邊跑,因為是雙兒落了水,清溪村的漢子沒有過去湊熱鬧。


    按理來說,旁人不去,杜荷花怎麽也得去看看,但她沒有,反而坐在一旁攏起散亂的頭發。


    連陸大祥都沒去,捂著腰肋嘴裏嘶嘶直吸氣,覺得哪兒哪兒都疼痛難忍。他齜牙咧嘴看一眼沈玄青,別以為他不知道,就屬這個狗娘養的下手最黑,還專挑他打。他心裏頭罵罵咧咧的,但到底不敢真罵出聲來。


    農戶人家院子裏總有些柴火木頭堆積,紀秋月扶了衛蘭香和另外兩個嬸子坐到柴堆上歇息整理。


    打起架後被她們護在身後的沈雁明顯受了驚嚇,手裏的木棍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混戰時她一直哭著喊娘,卻還趁機揍了杜荷花幾下。


    不過現在,沈雁一雙大睜的杏眼中明顯帶了幾分懼意,她是家裏最小的,平時又乖巧,連紀秋月都有事沒事捏著她圓臉蛋逗她玩,可謂是受寵的,根本就沒見過這種陣仗。


    紀秋月見小姑子這會兒迴過神有些害怕,就拍了拍沈雁胳膊以作安慰,嘴裏也不停,看向杜荷花譏諷道:“人家都說陸文養得好,陸穀就不行,怪道是呢,不是一個娘生的,跳河了都不見後娘著急,原來這平日裏的好都是裝出來的,背地裏卻是個黑了心的。”


    和陸家結親之前,他們不是沒打聽過陸家的事,也知道陸穀,但幾次來陸家都沒見過陸穀,偶爾問一句,杜荷花就說去他舅舅家玩了,他們也沒放在心上,因為在安家村,旁人提起杜荷花都說她對陸穀不錯,至於偶爾聽見的打罵,村裏誰家不打孩子?


    況且每次杜荷花打陸穀要是被人看見聽見了,都會說是陸穀摔碎了碗或者是犯了其他錯,她這是急了才動的手。


    農戶不比鎮上縣城的人家,無論碗碟還是其他東西,那可都是家當,沒幾個東西能讓糟蹋的,摔碎了挨幾下打再常見不過。


    今天之前,沈家還以為陸家不錯,沒成想會是這樣。


    再說河邊。


    湍急的流段沒人,但往下遊走,平緩的地方好幾處都有人洗衣服,水裏那一抹紅色再顯眼不過。


    加上從安家村傳來的唿喊,說有人跳河了,很快,陸穀被兩個會水的雙兒從河裏救了上來,他嗆了水,幸好救得及時,把水吐出來後就沒了性命之憂。


    有個洗衣服的姑娘從下遊撈起被衝走的紅色繡鞋送了過來。


    岸邊圍了不少人,陸穀一身紅衣濕噠噠的,往下淌著水,幸好衣服是完好的,沒有被幾個賊眉鼠眼直往他身上瞧的人看了去。


    “怎麽抖成這樣?”陸穀渾身冰冷,連救他上來的雙兒都疑惑了,明明是夏天,太陽還沒落下去,就算落了水也不至於會凍到。


    一摸他額頭和手,確實冰得不像樣,於是幾個人連忙喊道:“快抬迴去生火換衣裳。”


    陸家院子大門開著,清溪村的人還在裏麵,杜荷花和陸大祥想趕人但一時半會兒打不過,隻得忍了。


    而等七八個雙兒姑娘抬著陸穀迴來,在院裏放下了人,就七嘴八舌說要趕緊給陸穀換衣裳,杜荷花眼睛一轉,腫著半邊臉哭道:“家裏哪有多餘的衣裳,全都給他陪嫁了,這會兒上哪裏找。”


    “要麽說他們家欺負人,要不是真占了我們陸穀還不認賬,他怎麽會去跳河。”


    “你放屁,明明是你嘴上不積德,連自己家雙兒都誣陷,平白無故說他沒了清白,分明是你想逼死他。”衛蘭香坐著沒起身,但從地上撿了塊木頭朝杜荷花麵門砸過去。


    紀秋月也說道:“是了,外人都不敢說這種話,你們家跟別人不一樣,空口白話就能汙蔑別人清白,硬是把個好端端的雙兒逼到這地步。”


    陸穀臉色煞白,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辯解什麽,發白的嘴唇動了動,最終卻是連細微的聲音都沒發出來。


    杜荷花的話讓一個姑娘都聽不下去了,說道:“嬸子,你說這些我們聽不懂也不理會,你看陸穀臉白成這樣,再不找身幹淨的衣服換下,怕是要病了。”


    “對啊嬸子,無論家裏誰的衣裳,你找來給他換上不就好了。”其他人也都應和道。


    這群雙兒姑娘都年輕,說話清脆又快,周圍還都是他們家裏人,杜荷花不好發作,隻得捏著鼻子道:“柴房門開著。”


    “柴房可怎麽躺人。”有人順口就說道。


    杜荷花不滿,說:“怎麽不能躺人,他身上濕成這樣,抬進房裏髒了被褥誰給洗?”


    要在平時她或許還會裝一裝,畢竟能落個好名聲,可今天沈家這麽一鬧,叫她早丟了臉麵名聲,再加上挨了打心裏頭都是火,對陸穀橫豎都看不順眼,不發火撒氣都是好的。


    於是除了陸穀以外,其他人都看向陸大祥,被這些人瞅著,陸大祥不耐煩道:“行了行了,先扶進去。”


    親爹都是這樣,別人更沒話說了,就扶著渾身發抖的陸穀進了柴房。


    見狀,跟迴來的包誌儒朝院裏的漢子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都出來,無論安家村還是清溪村的男人都跟了出去,連陸大祥都是如此,倒是無人有異議。


    沈玄青落在後麵,等所有男人都出來後,他默不作聲,從外麵拉上了院門。


    柴房裏沒有窗戶,門是破爛的,但好歹能關上,再加上兩個人在門裏站著,就堵上了那幾個破窟窿。


    紀秋月在柴房旁邊的木頭上坐著,忽然聽見柴房裏傳來幾聲哎呀哎呀的驚唿。


    “怎麽被打成這樣。”


    她聽見這句話,心想隻能是黑了心的陸家打的。


    濕衣服脫下來了,可杜荷花一直都不見拿幹淨衣裳過來,柴房裏一個雙兒從門上窟窿往外看了看,發覺院裏沒有男人,就小心開門出來問了。


    “急啥急,又死不了。”杜荷花不耐煩道,這才往屋裏走。


    “這嬸子。”問話的雙兒也不高興了,嘴裏嘀咕了一句。


    見柴房門開了個縫隙,雙兒和姑娘間沒什麽避諱的,紀秋月跟著一起進去了,不是她膽小,誰看見陸穀身上的傷都得嚇一跳。


    脫下來的濕衣服放在旁邊,陸穀身上勉強裹著另一個雙兒的小外褂,因為是夏天,哪有人會多穿衣服,所以就算柴房裏的人想脫件衣服給他遮掩都無法。


    露出來的胳膊和腿上是大片的青紫,嚴重的地方都成了紫黑色,陸穀蜷縮著,稍微一動還露出腰和後背,腰間青紫的痕跡明明白白告訴所有人他後背也都是傷。


    本來就瘦,還被打成這樣,挨打的時候身上都沒多少肉幫骨頭擋著,誰見了不得說一句可憐。


    紀秋月原本對陸穀也沒多少好臉色,覺著陸家人都不是好東西,合起夥騙他們,眼下看來,陸穀倒沒有那麽壞,看這一身的傷明顯是前不久才挨的,說不定是被陸家打怕了才答應替嫁。


    盡管知道柴房裏的人都是好心,可被人看著,陸穀還是感到了難堪,他抱著腿盡量蜷縮起來。


    杜荷花扔進來一身破衣裳,歇了這麽一會兒,陸穀緩過來身上有了點熱意,不再那麽冰涼,氣力也迴來了,自己能穿衣,其他人也就出去了,還替他帶上了柴房門。


    紀秋月低聲將自己看到的跟衛蘭香說了,衛蘭香隻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麽,陸家他們惹不起,恨不得早些擺脫,哪能管這些閑事。


    院子外麵,有個安家村的年輕漢子跟沈玄青說了幾句話,他斂眸點頭,說自己知道了,再道了聲謝。安家村和清溪村離得不算近,但不妨礙他認識幾個這邊的人,關係雖一般,但也能互通個消息。


    原來陸文和鎮上李家的兒子有來往,甚至被人看見過有李家的丫鬟給他送東西。李家是有錢的富戶,而再往上,縣城裏的李員外正是他們本家,跟縣令交情不錯。


    杜荷花死活不肯還錢,一副吞定了的模樣,想來也是因為這個依仗。


    吵也吵了,打也打過了,既然這門親事結不成,沈玄青跟衛蘭香商量了一下,都不願再糾纏下去,隻要退了那二十兩的彩禮他們就走。


    誰知就算包誌儒出麵了,杜荷花死活不願,在地上撒潑打滾,哭天搶地說自己沒錢,嘴裏還把陸大祥和陸穀罵了個狗血淋頭,偏偏陸大祥是個窩囊的,彩禮錢都在杜荷花手裏攥著,藏在哪裏也不知道,他隻在一旁不住拍腿踱步,不斷搖頭歎氣,說自己這是造了什麽孽。


    沈家哪裏肯讓步,那可是整整二十兩銀子。


    夫郎沒娶到,還被人坑了錢,衛蘭香差點被氣哭,讓包誌儒做了見證,既然陸家不肯還錢,那就以物抵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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