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間,兩個兒子都沒了,許老根和趙翠花瞬間老了不少,看著年幼懵懂的小孫子,老兩口硬生生挺住了一口氣,強撐著活了下來。


    村裏人都說這是當初許老根和趙翠花不做人的報應,但凡當初不那麽賴皮潑辣,日子也不會這樣。


    說的多了,老兩口也沉默了,每日除了下地養孫子,誰也不來往。


    然而,厄運似乎專門盯上了許家,原身的大侄子,不知道怎麽的,在迴家的路上,遇上暴雨,腳滑落了水,那河水恰逢雨季暴漲,直直衝了幾十裏,才找到了孩子不成人樣的屍體。


    這一下子,徹底帶走了老兩口的精氣神,不過半年,許老根和趙翠花都沒了,後事還是宗族裏看不過眼,給幫著埋的。


    人剛下葬,墳前就來了一個穿著破爛的小乞丐,村人一問,才知道,這是許老根的外孫子,曾經在村子出生長大的曹森迴來了。


    再一問,原來是他娘許桃死了,他爹娶了後娘,對他不好,他憑著記憶和信件上的地址找了迴來,沒想到,親姥爺一家子都死幹淨了。


    這孩子一臉木然的跪在墳前磕了幾個頭,就走了,誰也不知道人去了哪裏。


    曾經顯赫一時的許家,落了個家破人亡,隻有曾經的老人在說古的時候,還記得曾經的一二。


    他們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人還是要做好事,莫要像許老根兩口子一樣,把福分都作沒了。


    然而,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佛子閉上眼睛,嘴角扯出一抹嘲諷。


    次日雞鳴,剛叫過了頭遍,佛子就聽見一牆之隔的屋子傳來了動靜,他閉著眼睛沒動。


    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趙翠花小心的邁著步子,端著碗溫水走進了自家三兒的屋子。


    她將水放在了床頭的櫃子上,探頭看了一眼孩子的麵容,見昨晚睡覺之前還慘白焦黃的臉色,現在兩頰已然顯出紅潤來,眼中閃過欣喜。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趙翠花飛快的低聲念了一聲,輕手輕腳的試了試三兒子的額頭,見溫度正常,更是高興的不行。


    隨著這動作,佛子也睜開了眼,掙紮著起來,迷迷糊糊的叫了一聲,“娘,你怎麽來了?”


    趙翠花見人醒了,忙幫著兒子墊高身後的枕頭,將剛剛好的溫水遞了過來,“三兒,快喝口水,潤潤嗓子,待會兒咱還得吃藥勒。”


    佛子從善如流,接了水,喝了大半碗,看的趙翠花高興的不行,口中念叨,“這高考是太累人了,你這身子骨也沒熬住,早知道,當初就該讓你大哥給你送飯,你還偏偏不讓去送……”


    佛子遞過碗,苦笑一聲,“娘,人家都不送,都是吃的食堂,我哪能搞特殊,不然又被說了。”


    趙翠花一聽這話,想到當初的思想教育,抿了抿嘴,眼中冷了冷,隨即寬慰道。


    “好在這考完了,你這燒也退下了,再吃上幾天藥,娘給你好好補補,讓你大哥給你弄點好吃的過來。”


    佛子心一動,在原主的記憶裏,這個大哥性情大變之後,雖然不下地了,整日遊手好閑,不見人影,但是他每次放假迴家,趙翠花都會偷偷做一些好吃的給原主。


    這是家裏根本就弄不到的東西,想來,都是原主的大哥搞來的了。


    他沉默了一瞬,趙翠花以為是生病精神不好,也沒在意,叮囑道,“你先睡一會,別晾了汗,等飯好了,娘給你端來,你在床上吃,吃完飯,再吃藥。那藥娘給你熬著呢,飯也快。”


    說罷,利索的收了碗,轉身去了院子做飯去了,佛子有心想動,但是想到原主的一貫舉動,隻得半靠在床上閉目養神。


    門又“吱呀”一聲打開了,佛子睜眼看去,是一個年近五十的老頭,腰背微彎,眉間皺成了深深的溝壑,他大步走了進來,仔細看了一眼原主,點點頭。


    “大好了,你娘能放心的睡個覺了。”


    佛子心知這老頭也擔心著呢,不過是借口趙翠花說話罷了,遂笑道,“爹,我下午就能下床了。”


    許老根搖搖頭,“不行,再躺幾天,好不好的,多養養總沒錯。”


    見佛子臉上無奈,他眼睛一瞪,提高了一點聲音,“家裏有啥事需要你啊!啥都不要你幹,你躺著就是了!”


    唯恐氣壞了老爺子,佛子隻能點頭,見三兒子聽話,許老根滿意的笑開了褶子,背著手邊往外走,邊嘟囔。


    “晚上等著爹給你弄幾個雞蛋來吃。”


    佛子眼神立刻變了,這老爹要去弄雞蛋?自家沒養雞,上哪去弄雞蛋去?


    莫不是碰瓷去?!


    阿彌陀佛,這碰瓷來的雞蛋,萬萬吃不得啊!


    一想到這,佛子連忙喚住許老根,“爹!可別去碰瓷了,咱家現在也餓不死人,都能混個飽飯,何必去幹這事……”


    許老根不以為然的轉過頭來,擺擺手,眼神意味深長,“你不懂,那是他們家欠咱們的。不過幾個雞蛋,便宜他們了……”


    佛子一愣,他還沒來得及去看因果線,自然不知道許老根話中的含義,但是從許老根不屑而肯定的眼神中,能看到這個便宜爹沒有說謊。


    想到記憶之中,這個潑皮爹,一缺吃的了,就往人家門前一躺,多則要個雞蛋,少則要幾把青菜,多多少少總能拿點東西迴家。


    更甚至,原主幼時,還被許老根帶著去別人家裏蹭飯,吃的毫不客氣,對方敢怒不敢言,完全不敢吭聲。


    當初年幼的原主一心以為是自己爹“威名”遠揚的緣故,現在看來,其中倒是大有文章。


    皺眉思索間,原主的大哥頂著一身的風塵疲憊的進來,棱角分明的臉上透出一抹疲憊,劍眉之下,黑墨一般的眼睛,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佛子的臉色,舒了口氣,臉色放鬆了幾分。


    “退燒了就行,我拿迴來一隻雞,讓娘做了,給你和石頭喝點雞湯補補。”


    說完,不等佛子說話,人就不見了身影,隻有大門口傳來動靜,想來是又走了。


    一早上的時間,家裏的人都第一時間來看了原主,想來這一家子表麵看混不吝,其實家人之前的感情是不錯的。


    從對待原主的態度上,就能看出一二,生個病,爹娘焦心,一向不見人影的親大哥都風塵仆仆的來看上一眼,還給弄好吃的。


    佛子微微歎息,這一家子,其實都是不省心的主,神識裏看到原主的靈魂哭的可憐,隻想一家子能好好的過日子,別落到以前那樣的下場。


    這樣樸素的心願,也是動人。


    他既然被不靠譜的小木魚塞進來了,那還是乖乖接手吧。


    佛子苦笑一聲,難道是上個時空躺平的太舒服了,這個時空就要挨個操心了不成?


    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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