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熱烈而灼人。


    佛子深深的看了一眼緊抿著唇的小姑娘,她年輕稚嫩的眼睛裏透出濃霧般的迷茫和深深的疑惑。


    “遲來的正義,是不是正義?”


    佛子重複了一遍,眼神帶著看透人心的幽深。


    他說道。


    “遲來的正義,總比沒有等到正義要好那麽一點點。”


    小姑娘帶著深深的困擾,看著付大虎伏法,看著趙縣令灰敗著臉被押解進京,看著魯家村的人喜極而泣。


    臨行之前,魯家村人來送行,李心薇拿出銀子遞了過去。


    “棗花她娘,以後還得拜托你們多照顧照顧……”


    誰知道對方麵露苦澀,推了迴來,不忍的說道:“棗花她娘迴去後,趁人不注意就撞死了。”


    “死了?!”李心薇震驚而不可置信。


    “是的,棗花他娘臨死前說,冤情得雪,她可以放心去見大發和棗花了。”


    那人見李心薇臉上怔愣,眼圈都紅了,想到這個小公子為了這個案子跑前跑後的,心內感激,安慰道,“小公子也莫要傷心,棗花她娘是笑著去的。她們一家三口葬在了一起,這樣,也算團聚了。”


    “她留在世上,也是受苦。”


    說完這些,再次謝過了佛子等人,魯家村的人就離開了。


    李心薇攥著銀子的手,緊緊的,青紅白三色交織,映射著心內的不平靜。


    馬車緩緩的向前,她眼前不斷地浮現老村長,棗花她娘,大強媳婦等人的麵孔。


    還有那鄉民臨走前說的話,“棗花她娘是笑著去的。”


    佛子瞄了一眼,見小姑娘皺著眉頭坐在角落裏,顯然正在陷入什麽思考之中,遂別開了眼神。


    小木魚倒是心疼了,“空覺,你哄哄她嘛。”


    佛子翻頁的手,一頓,歎道,“有些事情得需要她自己去看去聽去想,不要打擾她。”


    小木魚嘟嘟囔囔的,“我覺得,你就是不會哄小姑娘!別找借口了!”


    佛子手下一頓,隨即若無其事的別開眼。


    棗花已經被佛子送去地府,想必他們一家三口應當是能在地府之中相遇的,後麵也會投個好胎。


    付大虎的罪行不是伏法就行了,地獄裏的套餐還在等著他輪番的體驗,想必這滋味付大虎會很“喜歡”。


    而被佛子忘了的人,那個被困在深山老林的送信人,此刻一身野人的打扮,含淚吃著好不容易找到的野果:到底怎麽出去啊喂!


    馬車走了兩天,見給孩子獨立思考的時間夠多了,佛子毫不客氣的將厚厚的案宗塞了過去。


    “博觀而約取,其疑惑自解。”


    李心薇微微的蹙了蹙眉,隨即舒展開,鄭重的點了點頭。


    舅舅說的都對!


    她就是見識的太少了,博觀才能解惑。


    看著埋頭在卷宗裏的李心薇,小木魚emo了:救命~又被帶偏了一個!誰家小姑娘這麽養的啊!


    它就算是一個誕生在達摩寺的器靈,也知道,小姑娘不是這樣養的啊!


    這之後的路程之中,按著趙大人貼心畫的地圖和塞過來的案子,佛子帶著李心薇又經曆了鄭家滅門案,妖鬼作惡案,糧倉失竊案,浮屍案等等等等。


    小姑娘在一個又一個的案子中,迅速的成長,眼中的堅毅越來越明顯,手段和思考,與日俱進,已然展現了一個三觀正確,找到自己人生路的雛形。


    值得說的是,那個妖鬼作惡案,還是佛子以為真的是有妖鬼作惡,想要親自去淨化一番。


    等夜深人靜,隱身到了山裏,找到了事發地點,梭巡到了一群睡得四仰八叉的兔子精的時候,沉默了。


    就這一個個傻不拉幾,流著口水,被突然出現的佛子嚇得當場心梗死了好幾個兔子同伴的膽小家夥,能是作惡者?


    這些兔子精捆在一起都比不上付大虎汗毛上的血孽多。


    佛子沉默了,為了彌補那幾個被自己嚇死的兔子,伸手就將剛離體的幾個兔子魂給薅了迴來,塞迴去還沒涼的身體裏。


    見剛剛被嚇死的兔子精開始喘氣,佛子不好意思的念了聲佛號。


    “阿彌陀佛。”


    小木魚:很好,很佛子,很簡單粗暴。


    受害兔子:說起來奇怪極了,我真嚇死了,我飄了,我又迴來了,我活了……


    為了防止再嚇死幾個兔子精,佛子瞬間隱身。


    不是兔子精,那就是人做下的案子,後麵的查案,順理成章,水落石出。


    人心詭秘,比妖鬼還要可怕。


    李心薇又學到了。


    拖拖拉拉的走到了河間府,此次出行的最初和最終目的地,河間府的王知府眼睛裏帶著明晃晃的不滿。


    好好的一個判決,就拖在這裏,等了這麽長時間,大理寺才來人。


    要不是知道大理寺的沈大人要順路辦案,而且幾個案子還辦的漂亮,已經傳到了朝中,還得到了陛下的幾句讚譽,高低他得給參上一本。


    接風洗塵宴剛吃完,放下筷子,王知府就催著盡快辦案。


    “此案已經拖延日久了,還請趙大人盡快判決,本官這邊隨時都可以行刑。”


    飯後漱口的茶盞還端在手裏,就被催著宰人,佛子心裏更覺得古怪了。


    他也不饒彎子,對方著急宰人,他總得問個明白。


    “不知道遊僧除了差點毒死人之外,還犯了什麽案子,居然能讓王大人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行刑?”


    王大人眼神幾不可見的閃爍了一下,隨即義正言辭的說道。


    “此次民間輿論裹挾,為了盡快平息事端,本官看還是速戰速決的比較好。”


    大理寺左寺丞乃是正五品,知府是正四品。


    王大人還是當地的一把手,自然帶著品級上的天然壓製。


    然而,佛子出自大理寺,帶著旨意出的門,查的案子,自然也不懼這樣的施壓。


    他平靜的放下茶盞,淡淡的說道,“大理寺辦案,講究證據。無論如何,都要查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才能定罪。”


    “下官辦案,絕不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王大人見施壓不成,心內惱怒,遂立直身體,官威凜然,冷冷的說道。


    “那本官就等著沈大人的結果了!希望沈大人不要讓本官失望才是!”


    “本官把醜話說到前頭,若是沈大人一直拖延,本官可要盡職盡責的參奏沈大人了!”


    看著怒氣衝衝走出去的王大人,佛子的眼神幽深而空遠。


    是夜,王大人的書房內,燭火搖曳,王大人煩躁的在原地轉圈圈。


    “好好的案子,證據確鑿,畫個圈判了就是了,還來什麽人查什麽查!多事!”


    抱怨了幾句,他轉頭對著居中站著的人吩咐道,“叮囑一下咱們的人,不要露了消息,必要的時候,攪亂一下,別讓他們發現了什麽。”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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